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躺在客棧床上的時候，秦箏還沒弄清楚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情是怎么發生的。先是早上同巫亓說了那么些話，及至夜里韓鐵衣……想到這里，她覺得臉上一陣臊熱，趕忙翻了個身，拿手捂在了臉上，只露出一對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雖然秦箏的年紀在宋朝都可以做兩個孩子的娘了，但作為一個過著刀口上舔血生活的殺手，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突然失去生命，平日里幾乎連夢想也沒有，當然更不可能去考慮什么嫁人的事，唯有一次血雨樓主突然相詢，他說：“小七，你今后想嫁給什么樣的人呢？”

想嫁給什么樣的人？這個問題好奢侈呢！哪里是她想嫁給什么人，就能夠嫁給什么人的呢？何況那時候她心里十分茫然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嫁的人應該是怎么樣的，但血雨樓主帶著探究的眼神微笑著望她，她卻不好不答，只得回道：“嫁個能夠穿衣吃飯，平淡過日子的人罷！”

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是很興味索然，她甚至懷疑自己這個拿慣了劍的人，有沒有不再做殺手的一天，能不能活到嫁人的時候，過不過得慣洗手作羹湯的日子。卻沒想到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上，她卻學起了廚藝，然后又遇見了……想到這里。秦箏突然又從那種即喜且羞地狀態中清醒過來了，開始考慮更加實際的問題。雖然游戲里的生活十分真實，她自從來到這里之后，也做了許多從前沒做過的事，交了不少可以交心的朋友，但這游戲世界畢竟不是真實的存在，她本身也僅僅是一縷幽魂，只存在這特定的世界里什么時候這個游戲世界分崩離析了，她可能也就隨之永遠地消失了。她能夠或是有資格像普通人一樣去追求對她來說純屬奢侈的感情么？

秦箏略有些煩燥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今天發生地事情都不在她的預料當中，而且遠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圍！沒想到一不小心，就和韓鐵衣“私定終身”了！

雖說秦箏在這個世界里待了這么些日子，知道這里的許多情侶常常是三天好五天分，好的時候如蜜里調油，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也能摟抱著親吻，分的時候翻臉就不認人。當面遇上各自翻個白眼就走人，根本就是將感情拿來玩的，沒當作一回事。可她卻是來自大宋！她那個年代的人別說當街摟抱親吻了，女孩兒家若是被人摸了下手腳。都有礙閨譽，即使她是江湖中人，不太講究這些，終究是在一個保守地環境里生長起來的，今夜與韓鐵衣的這番曖昧。在別人看來也許沒啥大不了。在她看來就真的是有私定終身地味道了！

想到這里。秦箏皺了皺眉又翻了個身。她雖知道韓鐵衣對她有情，但這情究竟有幾分？是認真的還是像這個世界里的大多數玩家那樣只是談談便罷？若是前者，她會因為兩人相戀前景難測更加忐忑而不知所措。。。若是后者，她亦會抽劍劈了韓鐵衣，看他是不是還敢意存輕薄！唉，這真真是太令人左右為難了！真希望一覺醒來，發現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只是個夢。

秦箏在游戲里輾轉反側，韓朔在現實中也未必好眠，他此時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難以言說。一方面他苦惱了許久地單戀今日終于得到了秦箏地一點點回應，使得他欣喜若狂，另一方面他卻覺得心情更加沉重了，因為要盡快地想方設法讓秦箏脫離游戲到現實中來，他再無法承受秦箏隨時都有可能從這世界上消失的恐懼。可是，這種事情偏偏又非人力所能控制的，他在這邊就算愁斷腸子，也于事無補。

整整一天過去了，林言那邊沒有傳來一丁點地消息，只怕他還在四處設法拉攏關系，畢竟這個年代克隆人仍是被禁止存在的，只有少量用于醫學研究的治療性克隆。但如果連身體的問題都無法搞定，秦箏又如何到現實來？《江湖這款游戲運營至今已近半年了，這其間進行過無數次不需要玩家下線的小更新，實在說不準哪天服務器就要徹底維護或是升級一次，估算起來，時間真的很緊迫了！

韓朔倚在窗邊郁郁地吁出一口氣，彈飛抽了一半的煙，看著煙頭在夜色里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弧線，然后消失。不，他不愛抽煙，只是心煩的時候偶爾吸上幾口，但是近來似乎煩心的時候很多？他回頭望望桌上已空的一條煙盒，很無奈地抓過來揉成一團，扔進了桌邊的紙簍里。

真是一個美妙而又糟糕的夜！可憐的韓朔在興奮與憂慮的雙重刺激下徹底睡不著了，他在屋里一圈又一圈地來回繞著，最后干脆跑到網絡上去查找資料。

今夜，注定有人無眠！

第二天兩人在游戲里見面的時候巫亓當然在場，秦箏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說些什么都又將話咽了回去，但她終究是爽快的性子，心里憋不住話，最后顧不得巫亓會怎樣想了，當場將韓鐵衣單獨叫到一邊，低頭淡淡道：“昨晚的事，你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需要理由。”韓鐵衣微皺了皺眉，他沒想到秦箏這么快就想逃避。

“我不想告訴你。”秦箏還是低著頭不看他，“反正我覺得這樣對我們都好。”

“你不能用你覺得來替我作決定。”韓鐵衣十分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可以拒絕我，但我不會放棄的。”

“好吧，我們干脆將話挑明了說。”秦箏猛然抬起眼來，望定韓鐵衣道：“我想你十分清楚我的理由是什么，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要反對，你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我也不是，所以趁現在事情沒有發展得更糟，我們作個了斷還來得及！”

“你錯了。”韓鐵衣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

“呃？”秦箏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么。

“其實我天生就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不知道韓鐵衣想起了什么，他的笑容里有一點淡淡的感傷，“而且事情不會比發展地比現在更糟了。”

“你就這么肯定事情不會更糟？”秦箏眼里的情緒好復雜，“一個朝代都不可能永遠存在，宋朝之前還有漢唐，宋朝之后還有你們這個沒有皇帝的年代，游戲就更不可能永遠存在，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何必白費這番心思？我倒是經常聽別的玩家說這么句話長痛不如短痛！”

“你又錯了。”韓鐵衣搖搖頭。

秦箏干脆閉口不言，靜待他繼續。

“你說一個朝代和游戲都不可能永遠存在，難道人就能活一輩子嗎？”韓鐵衣輕聲嘆息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韓鐵衣最后的那句話瞬間就擊中了秦箏心底最柔軟的一處所在，她站在那里仍是沒有言語，長長的眼睫卻止不住顫抖了好幾次，顯然已經被說動了心。可是她沒料到這句話還不是韓鐵衣最致命的殺手锏，他微微一笑后又接著道：“何況還有什么事會比失去你還更糟？”

秦箏十幾年的堅強一下子就被擊潰了，心里有一種很難言喻的感覺奔涌出來，站在那里神情古怪，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