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南?”朱棣寶劍一般的眉頭挑起,一股無名火沖到了頭頂!
“哼!你們嚷嚷著要打仗,要建功立業,隨著一個被貶之人,區區的驛丞,去了干什么?喂馬?還是趕車?簡直胡鬧!”
朱高熾是很怕老爹的,可先生說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能因為你是當爹的,我就昧良心啊!
“父王,憑著先生的本事,即便當個驛丞,也能鬧得天下皆知……即便父王能大獲全勝,殺敵立功,也不如先生隨便動動手指來的厲害!”
“你!”
朱棣氣瘋了,這個兔崽子,還是個大肥兔子!
自從去了應天幾年,讓柳淳教的,完全變了樣子,小時候胖乎乎的朱高熾多可愛啊!現在好了,除了胖之外,完全是柳淳第二,光會氣人了!
“你不是想去嗎?你不是瞧不起世子之位嗎?告訴你,你小子跑不了!老實跟著我出征,學習打仗的本事!”
朱高熾萬般無奈,只能認命了。可接下來老爹的話,讓他憤怒到變形了。
“老二一個人去不合適,讓老三也跟著,他們兩個去跟那小子學本事吧!你……老實跟著為父吧!”
真是親爹啊!
又被狠狠插了一刀,不帶這么欺負人的,這個世子當的,簡直虧大了。
朱允炆,我恨你!
“嘿嘿嘿……大肉球倒霉了!”
朱高煦騎在馬背上,那叫一個得意洋洋。
朱高燧默默給二哥記上一筆,回頭再向大哥告狀。
敢情這仨貨就沒一個好東西。
“你說,先生會怎么樣?”
朱高燧認真想了想,小臉凄苦道:“還能怎么樣?官都沒了,從二品大員,變成了沒品沒級的驛丞,我看肯定很慘。”
朱高煦遲疑道:“他的本事不小,估計不會有什么大事的。”
“難說啊!”朱高燧在兄弟三人中,沒有大哥的仁厚,也沒有二哥的強悍敏捷,但他也有優點,那就是蔫壞蔫壞的……以他的想法去揣度別人,世上就沒幾個好人了。
更何況原本他就對朱允炆印象不好。
“反正這次東宮丟了面子,比抽朱允炆幾個嘴巴子,還要狠!假如我是他,一定會趁機刺殺柳先生的。”
“他敢!”朱高煦翻著怪眼,怒道:“他動先生一個汗毛,我就廢了他!”
朱高燧哼了一聲,“二哥,你就別吹牛了,人家是儲君,隨便歪歪嘴,有的是人幫著他做事。先生現在連個官身都不是,身邊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朝不保夕,饑寒交迫……又要千里迢迢去云南,多苦啊!萬一在路上沒有吃的,還要捧著破碗,去討飯,想想就可憐嗎!”
“是……不是!”朱高煦差點被三弟帶溝里去,“我就不信,先生幫過那么多人,這幫人就眼睜睜看著先生受苦?”
“唉!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朱高燧活脫小老頭附體,語氣哀傷道:“人只會錦上添花,哪里會雪中送炭。先生這一路,可是要受苦了,能不能活著到云南,誰都說不好啊!”
朱高煦的眉毛擰成了疙瘩兒。
說實話,他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少年,貪玩好動,那是他的本性。
說是去照顧柳淳,其實就是去云南玩去了。
可通過三弟的這番話,讓朱高煦擔憂起來。
原來柳淳的處境這么糟糕啊!
朱高煦心高氣傲,目無余子,能看得起的人不多……可一旦被他當成了朋友,這小子還是很講義氣的。
這點跟朱棣很像,假如不是朱老四有意放水,倆小子如何能出得了北平?
“先生不光在受苦,還有性命之憂,該死!”
朱高煦氣得破口大罵,朱允炆,先生有了差錯,我跟你沒完!
他瘋狂抽打戰馬,一路向南疾馳。
朱高煦發了瘋,拿出了跑八百里加急的勁兒,歇人不歇馬,連著跑了三天,就把朱高燧折騰壞了,他可沒有二哥鐵一般的身體。
小家伙哈氣連天,坐在馬背上直晃悠,兩條腿也跟木頭似的。
“二哥,歇歇吧,不然沒看到先生,咱們先倒下了!”
朱高煦哼了一聲,“要倒也是你先倒下去,沒用的東西!廢物!”他嘴里罵三弟,其實自己也不好受,只能找了個驛站,讓驛丞把馬牽走喂草料,然后給他們準備點飯菜。
等等!
驛丞!
以后先生就干這個?
朱高煦又氣又惱,這不是存心欺負人嗎?
“明天四更起來,趕路!”
朱高煦氣哼哼說道,然后倒頭就睡……可惜的是,少年人貪睡,兩個人又疲憊不堪,竟然都睡到了日上三竿,這才爬起來。
雞飛狗跳,一番折騰,兩個人在互相埋怨聲中出發了……幸好睡過頭了,他們剛出來不遠,就聽客商講,柳大人在碼頭乘船沿江而上……無數人送別柳淳,天上都是熱氣球,很是壯觀。
“敢情有良心的人還是居多的!”
朱高煦念叨了一句,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本想去應天,跟先生匯合,然后一起去云南,可既然先生走了,他們再去應天干什么?
改變方向,追著船隊,去長沙!
一句話……這倆兄弟吃了不少苦頭,跌跌撞撞,總算趕到了長沙。
等到了長沙城,他們就傻眼了,城里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人們都穿著新衣服,頭上還戴著花……朱高煦和朱高燧面面相覷。
“這,這是過年了啊!”
“好像是啊!”朱高燧苦兮兮道:“二哥,咱們走了一年多啊?”
“呸!”
朱高煦啐了老三一口,“你腦子被狗吃了?一準有大事了,我去打聽打聽。”
一個時辰之后,朱高煦和朱高燧出現在了岳麓山腳,此地已經被密匝匝,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給填滿了。
人多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些人當中,有衣冠楚楚的士大夫,有普通的商人,甚至還有農夫……
在人群兩邊,狹窄的空地上,全都是舞龍舞獅的表演,鑼鼓驚天動地,人群喜氣洋洋。
當長沙知府,還有當地士紳官吏,簇擁著一個年輕人出現的時候,全場歡騰到了極點,岳麓山下,宛如一口沸騰的大鍋。
那個年輕人,就是引爆所有人的焦點!
“柳大人,不畏強權,好樣的!”
“柳大人,長沙百姓永遠感謝你!”
人群之中,喊什么的都有,每個人熱情洋溢,聲嘶力竭……朱高煦斜了一眼三弟,“這就是你說的受苦?我怎么覺得,先生像是欽差大臣,不像是被貶的官吏啊?”
朱高煦攥緊了拳頭,有點想打人了。
朱高燧搖頭賠笑,一副討好的樣子,“二哥,欽差也沒有這么大的威風……不過二哥,你好像關心錯了重點了。”
“什么重點?”
“就是咱們好像又多了許多師弟啊!”
朱高煦猛地吸了口氣,好像真是這樣!
他笑了起來,咧著嘴大笑,白牙呲著,得意非凡。
“收吧,收得越多越好!反正我是二師兄,全天人都成了我師弟才好呢!”
朱高燧低聲道:“那個就算全天下都是你師弟,還有一個人是你師兄呢!”
“你給我閉嘴!”
朱高煦氣得鼓著腮幫,拳頭高舉……等著吧,這回要跟先生多學點本事,然后逼著大肉球把大師兄的位置讓給自己,不然跟他沒完!
且不說朱家兄弟在下面嘀咕,柳淳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了一大片空地,站上了一塊石頭的平臺。
“諸位鄉親!諸位父老!數年前,我和許多太學生,奉皇命來到了長沙,從此之后,我們就和長沙父老成了血脈相連的一家人……長沙自古以來,文脈悠長,名家輩出,人才濟濟。我腳下的岳麓山,曾經有過名震天下的岳麓書院……大儒朱熹,就在這里講學,當真是繁盛一時,冠絕天下!”
柳淳繼續道:這是長沙父老的榮耀,自從元末以來,岳麓書院毀于戰火。可我們勤勞的長沙父老有恒心,有毅力,也有眼光!重建書院,大興教化,培養長沙子弟,成為棟梁之才,讓這座古老的書院重新煥發生機,這一壯舉,必然載入史冊。“
柳淳朗聲道:“沒有別的,我只有四個字,送給書院,送給所有的長沙父老!”
柳淳的話音剛落,有人扯下一塊石頭上的紅綢,露出四個大字:知行合一!
人群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掌聲,就連朱高煦都跟著鼓掌了,可他漸漸感覺不對勁兒……先生,你這是挖了理學的祖墳啊!
也太狠……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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