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周王朱橚,柳淳和朱棣都升起一個念頭,壞了!
的確是出大事了!
朱橚跑哪去了?
要知道這位周王殿下不但是老朱的第五子,更是朱棣的一母兄弟,扣除朱棣之后,朱橚就是宗室的大家長了。
自從靖難以來,有的藩王投靠朱棣,比如蜀王和代王、也有藩王先投靠朱允炆,然后被逼著投降朱棣,比如遼王和寧王,還有直接慘死的,比如湘王……問題是數了一圈,頂重要的周王沒了。
既沒有在京城,也沒有在開封,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跑哪去了?
“不管跑到哪去,都要把五弟找到,而且要盡快!他日大典,若是五弟不在,我拿你是問!”
朱棣說完,就氣哼哼走了。
柳淳也傻了,朱老四,你把自己兄弟忘了,你推給我干什么?我上哪去找朱橚啊?柳淳氣壞了,可也沒法子,只能想辦法四處打聽。
還真別說,有人就能說出來。
剛入閣的解縉就主動告訴柳淳,“這個下官知道,而且下官當初還,還幫了周王殿下講情。”
“哦?那你趕快說啊!”
遙遠的海南,天涯海角之間,一個中年人,提著木桶,手里拿著一把鏟子,在滿是爛泥的紅樹林行走。
炎炎烈日,灼燒著大地,中年人的額頭冒出一層細膩的優質,簡直要熟了。他無精打采走著……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個足有三個拳頭大的洞!
中年人一下子來了精神,趕快沖過來,揮動鏟子,拼命挖掘,沉重的泥漿,沒挖幾下,手臂就麻木酸脹了。可他還是咬牙撐著,一家人都等著吃飯呢。終于,挖了半米左右,鏟子碰到了堅硬的物體。
他欣喜若狂,小心翼翼挖掘,終于,一個龐然大物,舉著兩只碩大的鉗子,向中年人示威。
中年人嫻熟地用黑泥封住了螃蟹的眼睛,然后拿草繩將螃蟹捆起來。
等到綁好之后,提在手里,仔細掂量,差不多有一斤出頭,尤其讓人欣喜的是螃蟹的身體,爪子,大鉗子,還泛著淡淡的黃色。
是黃油蟹!
這下子可賺大了!
中年人大喜,又轉了轉,一共撿到了三只螃蟹。
這就是今天的晚飯了。
他返回住處,三間茅草屋,砸夕陽之下,透著恬靜安逸,一個婦人在忙著做飯,幾個小孩子光著腳,在院子里亂跑,看到了中年人回來,立刻都涌了上來。
“爹,爹!有什么好吃的?”
中年人伏下身體,抱起最小的孩子,笑呵呵道:“今天啊,有黃油蟹吃!趕快讓你娘煮了,再把酒給爹拿出來,我要好好喝一杯!”
一刻鐘之后,中年人一家圍坐,孩子們吃著米飯,啃著螃蟹,滿臉的幸福,中年人只是撿了幾條蟹腿,小心翼翼啃著,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肉屑,每一口都是幸福。
“唉,能有口吃的,還有酒喝,一家人在一起,這就是最大的福氣了。你們還別不服,柳淳那個兔崽子怎么樣?死在了海里!連尸體都沒找到,我四哥能怎么樣,也不好說!以他的脾氣,估計不會束手就擒的,他肯定要拼命,可人力如何逆天?我猜啊,四哥最多還在苦戰。”
“這么多弟兄,算下來,咱們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夫人聽不下去了,用眼角白了他一眼。
“你跟誰比下有余?難不成這個下是潭王,是魯王?”
他們還不知道湘王的事情呢,中年人哼了一聲,然后又笑了,“反正啊,這是天涯海角,你隨便說,我也不在乎。有本事你去十里八鄉轉轉,要是有比我還好的男人,我答應你改嫁!”
“你放屁!”
夫人簡直想抽死他,“我可告訴你,你那個侄子可是派人害過咱們,等他坐穩了皇帝位,沒準就把你抓起來,我們娘幾個都要跟著砍頭。”
“別怕!”中年人笑嘻嘻道:“夫人,你當我沒有準備啊?告訴你,我私下里已經弄了個木船……如果再來追殺,咱們就跑……我聽柳淳講了,瓊州往南,都是膏腴之地,要什么有什么。沒準你爺們還能打下一片天下,咱重建周王府呢!”
“你做夢去吧!跟著你啊,填飽肚子都難!還往南跑?柳淳那么大本事,他怎么就死了呢?你難道比他還厲害?”
“這個……”周王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眼睛冒光,“夫人啊,你提醒我了,沒準柳淳沒死……可問題是他要是沒死,怎么能不管我呢!我可是幫過他好多忙的,他不能不講義氣啊?”
朱橚越想越苦惱,愁得他連杯中的酒味都苦澀起來。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在外面大喊。
“朱神醫,神醫在家不?”
朱橚急忙起身,這時候有人抬著一個婦人急匆匆趕來。
“朱神醫,俺婆娘要死了,神醫救命啊!”
朱橚湊近瞧了瞧,婦人肚子碩大,一副要生孩子的模樣,可婦人卻眉頭緊皺,處于昏迷的狀態。
這可是很棘手的事情,眾所周知,在醫學不發達的時候,生孩子就是闖鬼門關,身體健康,神志清醒尚且未必闖得過,這個婦人竟然昏迷了,很大可能是兩個都保不住。
漢子焦急流汗,不停磕頭。
“神醫救命,救命啊!”
朱橚瞧了瞧,轉身從屋里取出了針包。
照著婦人的肚臍周圍,連著扎了三針。
說來奇怪,這三針下去婦人的喉嚨里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她醒過來了!
“我給你開一副藥……現在不要吃,等半夜之后,孩子生下來,你給娘子補身體吧,她是中氣不足。”
漢子見媳婦醒過來,不停磕頭,沒口子感謝。他急匆匆帶著媳婦回家,等到第二天早上,天還不亮,漢子就跪在了外面。
“神醫啊!多謝神醫救命之恩!俺,俺婆娘生了個兒子!這,這是俺全家的心意,請神醫收下!”
漢子說完,轉身就跑了,給朱橚留下了一筐鳥蛋,也不知道掏了多少個鳥窩,才能湊齊這么多。
朱橚原是不想收的,可到了他這個地步,也沒資格拒絕啊!
因此他插著腰,朗聲道:“夫人,快把鳥蛋煮了,給孩子們添菜啊!”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夫綱大振!
讓你不服氣,咱可是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餓不死,這還不是本事啊!
“老漢跟你們說啊,這位朱神醫可厲害了,他能活死人,肉白骨!方圓十里八鄉,甚至瓊州的人,都來求他診治。去年的時候,俺的孩兒摔斷了一條腿,就是朱神醫給接好的,什么都沒要俺的。”
“人家神醫心好,俺不能沒有良心,俺就帶著孩子們,給神醫蓋了個房子。你可不知道啊,蓋房子的時候,大家伙都來了,一起出力氣,有漢人,還有黎人哩。”
朱高煦聽著老頭的介紹,很是驚訝,什么時候五叔這么厲害了?
“他連黎人的病都給治?”
老漢點頭,“嗯!你們不知道啊,頭些時候,有個黎人頭領,他的娘子生了孩子之后,眼睛閉不上,每天都睜著眼睛,睡不好,脾氣大,眼睛通紅,都要瞎了。沒辦法,來找朱神醫。神醫看過之后,就告訴他,用郁李仁泡酒喝……你猜怎么著?三瓶酒喝下去,人就好了,眼睛能閉上了,睡得可想哩。”
“那黎人頭領敬佩朱神醫,把他當成了活神仙,時常過來,送些糧食臘肉咸魚,有時候漢黎百姓有了爭執,大家伙還請朱神醫主持公道呢!他說話,我們都聽的!”
朱高煦是越聽越驚訝,乖乖,五叔混得不錯啊!
早知道這樣,還來找他干什么,就讓他繼續當神醫算了,也省得老爹生氣,師父糟心,自己也不用大老遠跑來了。
朱高煦腹誹著,他們轉過了一個山頭,終于到了朱橚的住處,老漢喜滋滋道:“快看,那就是朱神醫的住處,你要請他去看病,可是找對人了,保證藥到病除。”老頭還興沖沖介紹呢!
朱橚提著空桶,低著腦袋,從沙灘走回來。
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運,今天他只撿了點海帶,孩子們是沒有肉吃了。
朱橚正往回走,突然發現了一群人,而且穿戴和本地漢黎百姓都不同,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趕快逃跑!
問題是夫人和孩子還在家里,這可怎么辦啊?
正在朱橚急得冒汗的時候,朱高煦邁著大步跑了過來。
“五叔!”
這一聲,朱橚老淚橫流!
“老天爺啊!可算是看到親人了!”朱橚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朱高煦,淚眼模糊,頓足捶胸,那叫一個傷心啊!
“臭小子,你們怎么不來找五叔啊?五叔可受了罪了!”
半晌兩個人才分開,朱高煦忍不住道:“五叔,人家老伯都說你是神醫,大家伙都敬著呢!日子不難吧?”
朱橚簡直氣壞了,抬手就想給朱高煦一個嘴巴子。
“你個兔崽子,五叔怎么說也是個王爺,跑到這塊當江湖郎中,你說我不慘,你那叫人話嗎?”
朱高煦被罵得沒脾氣,“五叔,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快點回京吧……不過我突然有個想法,五叔能不能幫忙召集一些黎族首領,讓他們一起進京,參加我爹的登基大典,湊個熱鬧。”
朱橚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說四哥,要,要當皇帝了?”
瞬間,朱橚不哭了,轉身沖著屋里的夫人大喊,”聽到沒有,四哥當皇帝了!咱苦盡甘來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