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你聞到什么味道沒有?”御前會議結束之后,朱棣特意讓柳淳留下,兩個人要聊聊。
“味道?陛下的宮里只有淡淡的紫檀味,很是不錯。”柳淳笑呵呵道。
朱棣眉頭一皺,姓柳的又在胡扯!
他想發怒,可卻見柳淳的眼睛向四周瞧了瞧,朱棣又按下了怒火,“嗯,這是皇后特意準備的。她還說呢,要去看看孫子,那臭小子學得還行吧?”
柳淳笑道:“殿下聰穎過人,在孩童中間,可是少有的。”
“哈哈哈,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兒,行了,回頭朕去瞧瞧。”
轉過天,朱棣還真跟徐氏來到了柳府。
此刻,在柳家的花廳里,幾個小娃娃正在上課,朱瞻基虎頭虎腦,坐在最前面。在他的后面,坐著柳家千金,小丫頭臉蛋肥嘟嘟的,穿著繡著荷花的粉色衣裳,簡直像個可愛的小仙女。
如果這個小仙女能把手里的棒棒糖放下,嘴角的口水搽干凈,那就更像了。
在另一邊靠近窗戶的位置,則是坐著一個秀氣的小孩子,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了白嫩的小臉上,活像是一塊嫩白的軟玉。
他手里隨意翻著手里的書,看起來漫不經心,十分隨意,這小子就是于謙。
除了這三個孩子之外,還有個跟成年人差不多的家伙,正是朱能的寶貝兒子朱勇,這小子學了這么長時間,卻還是跟小孩子在一起混,絲毫沒有升級的跡象,朱能簡直要哭了。
“這是你們剛剛交上來的測試題目,一共十道題,我現在宣布結果,有人對了九道題,有人對了十道,還有人對了五道,至于最差的一位,就對了三道題。”
聽到這個結果,朱瞻基的小眼睛瞪圓了,除了前三次的測試,往后都是兩個人滿分,這一次只剩下一個人,難道說那個討厭的家伙,輸給了自己?
朱瞻基頓時眉開眼笑,樂不可支。
太好了!
終于出了口氣。
小白臉就是不管用!
只見柳淳首先拿起一份試卷,沖著最后的朱勇笑道:“你對了三道題,不過先生依舊要獎勵你,因為你比上一次進步了非常多。所以呢,先生給你一次軍營騎馬的機會。你現在就可以去找你爹了。”
朱勇一聽,瞬間從座位上躥起來,像是一頭小野豬似的,就要往外跑。
“等等!”
柳淳笑呵呵補充道:“朱勇,你記住了,如果下次成績更好,可以騎馬兩天。也就是說,你的成績越好,騎馬的時間越長,等你結束了基礎課程,以后再想騎馬,就沒人管你了。”
朱勇晃著眼珠子,用力點頭,轉身就跑,那叫一個快啊!
柳淳又拿起了第二份試卷,瞧了瞧口水長流的丫頭,突然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你快去洗洗臉,以后上課不許帶零食。”
小丫頭不情不愿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沖著里面的兩個人做了個鬼臉。
“剩下的就是你們兩個的了,至于誰是滿分,誰是九分,不妨猜一猜。”
朱瞻基迫不及待舉手,他一定是滿分的,不用猜了,要知道他在這里學得時間最長了。
還沒等他說話,朱棣夫妻兩個從旁邊的房間轉了進來。
朱棣咳嗽道:“你一個當先生的,直接公布就算了,還賣什么關子。”
說著,朱棣隨手將兩份卷子拿到了手里,他把朱瞻基的一張遞給了妻子,自己則是瞧了瞧于謙的。
“字很不錯!這么小的年紀,就能寫得像模像樣,真是不一般啊!”朱棣感嘆之后,再看上面的分數,十分!
也就是說,這小子比孫子還強。
那朱瞻基到底是哪道題錯了呢?
“在跑賽之中,你追過了第二名,請問你是第幾名?”徐氏低聲念著,她也稍微皺眉,此刻朱瞻基迫不及待道:“第一名啊,超過第二的就是第一啊!”
徐氏也跟著點頭,似乎沒錯啊。
“柳淳,你是不是弄錯了?”
朱棣皺著眉,再看看題目,忍不住搖頭了,皇后啊,你的腦子也不夠用了。他把目光轉向了一直不聲不響的于謙。
“孩子,你怎么寫是第二名?”
于謙不緊不慢道:“追過了第二名,只是取代了第二名,又沒有追過第一名!”
朱棣聽完,深以為然,忍不住笑道:“說得好,孫兒,你可比人家差了一截啊!”
朱瞻基的小臉迅速變成了豬肝色,該死,自己怎么會輸給他,真是氣死人了。徐氏更是臉上發燒,丟人丟大了。
柳淳笑道:“行了,你們可以去玩了,等下午的時候,還有別的課程。”
于謙慢悠悠起身,從朱瞻基身邊走過,突然低聲道:“要超過第一名才是第一,所以……加油吧!”
朱瞻基氣壞了,他簡直想把試卷給撕了,你等著,我早晚要追過你的。
小孩子們走了,朱棣忍不住道:“那小子就是于彥昭的兒子,聰穎沉穩,頭角崢嶸,不是個簡單人物。”
柳淳打哈哈道:“陛下過譽了,就是個小孩子而已,沒有那么神的。”
朱棣冷笑,“柳淳,你少跟我裝蒜,他要是沒點天賦,你會收下他?”朱棣太了解柳淳的眼光了,他看上的的人,絕對差不了。
不過有個小子能壓得過孫兒,砥礪磨煉,或許對孫兒也是個好事情,沒準日后還能成為孫兒的左膀右臂呢!
對于天子來說,能有一個超過自己,并且能時時提點自己的人,實在是太重要了。或許未來的于謙和朱瞻基,就能像今日的自己跟柳淳一般吧!
朱棣臉上帶著笑,“柳淳,你說這次的事情,錦衣衛會不會摻和其中?”
“這個……臣也不好說,但是臣覺得武將多半是被設計了。”
朱棣搖頭,“你這話說得對,可也不對。老百姓常說,蒼蠅不叮沒縫兒的蛋,那幫東西要是能長進一點,也不知道被被人耍了。說到底,還是他們貪婪無能,實在是讓朕失望!”
柳淳笑道:“陛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軍中將領善于領兵決勝疆場。在戰場上講究的是殺敵獲勝,就好比是下象棋,到了官場,換了規則,就成了圍棋,講的是以勢壓人,勾心斗角。至于吃子,倒是放在了其次的位置上。將軍們不擅長,也是情理之中,其實陛下應該把他們轉到合適的位置上去。”
朱棣輕笑,“你的意思,是要讓他們領兵出征了?”
“全憑陛下圣裁。”
朱棣仰面大笑,“還圣裁什么,你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不過在派出去之前,朕一定要好好敲打,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不然這幫東西連仗都打不好了。”
身為天子,豈能不亮劍!
更何況有人把爪子伸到了錦衣衛,伸到了宮里,不管是誰,朱棣都不會輕易放過。
在柳淳這里談了一陣,朱棣準備回宮,徐氏沒急著離開,而是把柳淳的教材悉數搜刮了一份,捧著回去。
“陛下,你也該看看,萬一哪天孫兒問咱們,也不至于回答不上來。”徐氏轉頭對柳淳道:“這些是他們要學的,對吧?”
“對,不過這只是六歲之前的,后面的……還要不要?”
徐氏翻了翻書,突然老臉通紅,額頭都冒汗了。完了,她怎么覺得六歲孩子的教材都這么難呢!
是不是自己太笨了?
朱棣帶著對智商陷入深深懷疑的徐氏返回了皇宮。
沒有三天的功夫,錦衣衛方面就把一大堆的罪證擺在了朱棣面前,像一座小山似的。
“這些都是軍中出現的違法案件?”
紀綱躬身,“啟奏陛下,只是查到的而已。”言下之意,還有太多太多沒有查出來的。
“去,把這幫家伙都給朕叫過來!”
相比起上一次,朱棣的怒火更加猛烈。
諸將這幾天也在了解下面的情況,此刻更是惶恐不安,生怕讓朱棣抓到小辮子。
“瞧瞧!給朕瞧瞧!這都是你們干的好事情!”朱棣冷冷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不服氣,覺得自己沒干什么,覺得你們冤枉!可是朕要說,沒誰是冤枉的!他們在下面胡作非為,沒有你們撐腰,或者說,不借著你們的名頭,他們敢嗎?”
“這才多久啊!一年不到啊!”
“在一年前,你們跟著俺朱棣大刀闊斧,殺進了應天。才一年的功夫,你們就忘了!你們忘了不打緊,可朕記得!”
“身為將領,御下不嚴,貪贓枉法,殘害百姓。你們知不知道,咱們是怎么奪下濟南哪的?又是怎么兵進揚州的?沒有老百姓的支持,咱們別說大勝仗,北平早就丟了!哪有今天的榮華富貴!”
“你們給我聽著,現在就去外面,對著三大殿的廢墟,給朕跪著!每個人都好好想想,想想你們該怎么辦?”
朱棣徹底怒了,他讓人把龍椅也搬了出去,自己就坐在了諸將的前面。
“百萬大軍,頃刻之間,煙消云散,三大殿的一把火,燒沒了建文天子,你們都是親歷者,你們比誰都清楚!莫非說,你們也想重蹈覆轍不成?”
朱棣的聲音,宛如雷霆震怒,霹靂作響,諸將跪在地上,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