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打亂了湛然所有的思緒。
 湛然猛然抬頭,直視著冷寰,目光肅穆而沉凝,沒有因為激蕩的內心而立刻開口,而是平復內心之后,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讓其變得平靜得如止水一般。
 “可以說來聽聽。”
 “湛義一生無甚奇特,但是最后的死亡……”
 “是你做的?”
 湛然的語氣不露絲毫情緒,卻讓冷寰如墜入冰窟,沉浸萬年的寒冰浸透全身。
 “不不,當然不是,您聽我細細說來。”
 “湛義最后一趟鏢有些蹊蹺,和唐家的一趟鏢同一時間,不過若僅僅如此還無特別。”
 “他最后一趟鏢似乎有人圍殺,而且各個修為都在凝罡境,但是他卻回到了泰州府,那湛義不過通元境巔峰而已,照理說絕無生還的可能。這是其一。”
 “還有,湛義是泰州府出了名的重信譽,他一旦接鏢絕對不會半途而退,就算殺了他,他都會想盡辦法將鏢送達。但是那最后一次的鏢,他沒有繼續向后送,而是回到了泰州,然后,沒幾天就死了。這是其二。”
 父親從來不會空鏢,這是原則中的原則,湛然對此有深刻的記憶,所以第二點他是認同的,至于第一點,那些追殺父親的人,也將會是湛然的調查點。
 結合之前唐景天所說的事情,湛然已經明白了,父親的鏢沒有空,他最后一次所護的鏢就是山海玄元錄,這所謂的家傳古籍,確實是家傳,只是并非湛家,而是花家的家傳。
 唐家的鏢是花飛雪安排的明線,用來吸引注意力。
 而父親壓的這一趟是暗線,目的就是為了把山海玄元錄給到自己。
 這些之前湛然就有所猜測,而得到冷寰的消息則能更加確定,不過,重點是當時追殺父親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是不是追殺花飛雪的那些人?
 或者是澹臺淼察覺到的端倪,冷寰也有參與,此刻在說謊話?
 又或者是唐景天搞的鬼?
 真相這種東西,揭開一層,又蒙上一層,從來都讓人難以確定什么才是真正的真啊。
 湛然清理了一下腦子中的思緒,冷冷道:
 “還不夠。”
 冷寰簡直就要崩潰了,他把能夠透露的都透露了,但是怎么反而激發了湛然的殺心,而且其他東西他不能再透露了,不然就算活著也遲早死定了。
 弱勢的他只能祈求,祈求自己的秘密沒有被人知曉。
 “今夜早些時候,你傳信給了誰?”湛然聲音如輕飄飄的微風吹過。
 冷寰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怕什么來什么,祈求若是有用,那還努力干什么?湛然的話語瞬間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了一會,長長呼出一口氣,“泰西王府。”
 四個字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精氣神,隔著黑布的眼睛似乎穿透一切看到了恐怖到不可名狀的事物,又因為終于說出隱瞞多年的秘密,感覺到肩膀之上的負擔輕了不止一倍。
 泰西王府才是他真正的主子,與震元鏢局、天水閣、流天劍宗、正氣堂的聯系只不過是
 他的任務或者掩飾。
 通過多年的經驗,鐵衣一眼就判斷出來冷寰說的是真話,對著湛然點點頭。
 湛然也是一陣意外,看來泰西王府并不簡單,無怪山海玄元錄會發布任務讓我去調查。
 湛然思考的時間在冷寰的感官中實在太久,冷寰內心的恐懼蔓延,他以己度人,自問絕對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放過敵人的。
 于是,冷寰不顧一切的開始反抗,與他平常表現出來的冷漠平靜完全相反。
 鐵衣瞬間察覺,在冷寰掙脫束縛之前控制住了他,然后也不說話,神色淡漠的看著湛然。
 “你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那就做好覺悟吧。”
 冷寰匆忙開口:“不!我并無任何猜測……”
 湛然不理會冷寰的話語,一把扯下冷寰眼睛上覆蓋的黑布,音調低沉地說道:
 “我給你唯一的仁慈就是再最后看一眼這個世界。”
 言罷,劍出鞘再回鞘,冷寰的咽喉處出現一道細線,緩緩滲透出鮮血,冷寰的眼眸漸漸失去生者特有的閃亮。
 鐵衣再旁一言不發,心中卻暗自贊嘆:
 殺伐果決,不留后患,不作婦人之仁,這江湖該有此子一席之地。
 “走吧。”鐵衣指了指小屋外面。
 湛然聞言一笑,蹲下身體,雙手在冷寰的懷里收刮,沒有放過任何有價值的物件。
 “前輩,我可才出了一大筆錢,不撈一點怎么行?”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來吧,補上尾款。”鐵衣聳了聳肩膀。
 清點了一下冷寰身上的財物,一共五百兩,湛然一股腦拍在鐵衣手上,然后再交給鐵衣一千五百兩的銀票。
 此間事了,鐵衣留下處理尸體,笑稱這是贈送的服務。
 湛然換掉一身夜行衣,與鐵衣告辭。
 ……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秦湛穎和秦湛英不太舍得湛然,依舊乖巧的隨著湛然來到宴君樓,他們知曉今日就是離別之日,盡量忍耐著自己的情緒。
 根據掌柜的指引,湛然帶著兩個孩子走上二樓。
 鐵衣身板挺直坐在二樓靠樓梯的一桌,桌上擺滿了香氣撲面的飯菜。
 三人落座之后,鐵衣當先夾起一筷子鹵牛肉,“別客氣,吃,不夠再加,兩個小娃娃叫啥?”
 兩個孩子聽聞此言便欲回答,湛然微微一笑,給兩個孩子一人一雙筷子。
 “吃吧,我和鐵衣前輩來說。”
 湛然稍微壓低了聲音,介紹兩個孩子的名字和身世,說完之后,才開始動筷子。
 此間言語聽的鐵衣直皺眉頭,末了輕聲一句,似問似自語,“這還是人嗎?”
 搖了搖頭,鐵衣看向兩個孩子,然后拍拍胸脯,“放心跟著我回軍天閣,學了本事,瀟瀟灑灑的過活。”
 秦湛英神情怯怯,偶爾打量幾下鐵衣,但卻不回話。
 作為姐姐的秦湛穎咽下口中的飯菜,很懂禮貌的回答道:
 “謝過鐵衣伯伯。”
 伯伯!有沒有搞錯?老子長得這么老嗎?鐵衣臉部微微抽動,勉強回了一個笑容。
 一頓飯后,湛然告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