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為何一見面,你就讓我給那人一刀?”
寧青宸牽著白鹿,漫步在官道上。
錢晨笑了笑:“你這不是沒給嗎?他跑的倒是快……一眨眼,你這一刀就劈不出去了!”
寧青宸背著手,笑道:“我又不是師兄,哪有遇到一人,隨隨便便就給人家一刀的道理?”
“倒是他的遁法,有一種無常宗的味道!”
“而后來他鎮壓那一縷情絲的手法之迅速,下手之熟練,讓我再想順著情絲劈一刀已然不能,這么看來,師兄大概沒有看錯人!”
“那是,師兄我掐指一算,便知道這人不干好事。”
錢晨洋洋得意:“至于無常宗嗎?”
“應該是被太陰斬情刀劈出經驗來了!那遁法猶如投胎轉世,將情絲鎮壓,纏繞在三生石上,以此代替身心,提防你那一刀,看上去也甚是可憐。不知道被砍了多少人,才有這般經驗!”
寧青宸歪著腦袋想了想,噗呲一笑:“想想也確實,情絲相牽,無論遠近,甚至只要見過一面,霎時心動,那一縷情絲只要纏繞過,太陰斬情刀都可以順著斬出,便是奪舍、指代都逃不了。”
“也就只有轉世重生了!”
“沒想到無常宗居然真的開出發來一套轉世重生的遁法,論起來,頗為玄妙,有大神通的底子。”
錢晨也有些贊嘆:“魔道是有活力啊!轉世重生遁修至精深,只怕真能如轉世重生一般,退避一切因果,遁逃無蹤,論起來,有成為地仙界遁法前三的潛力!”
說著說著,就見一道石橋跨在河面,往來行人絡繹不絕。
“面前那就是灞橋了吧?”
灞河位于長安東,其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柱橋,乃是昔年秦穆公所建,名為灞橋。
橋上石柱古樸,雕塑有許多圖案,棲息著很多古老的神靈。
寧青宸沿著石墩一個個打量過去,河岸邊翠柳如陰,錢晨也頗有興趣,畢竟灞橋折柳,算是后世歷史中璀璀生輝,難以忘懷的習俗。
只能感嘆神州中土畢竟是神州中土,本質上乃是諸天仙界。
便是如今落魄了,底蘊也很是不凡。
灞橋的石柱十分古老,堪稱遺跡!
本質上居然是從義渠運回來的圖騰石柱。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萬年的信仰洗練,青灰的石柱已然質變,以錢晨的眼力,這些石柱便是一尊陽神真人來了,施展全力都未必能摧毀。
但在此地,卻是傷痕累累,手指撫過,觸摸到了不少斑駁。
更是有許多神光內斂暗藏,很多古老的韻味,需要時機,才能激發其中藏的玄機。
路邊的柳樹不知道換了幾茬,最古老的能追述到王莽篡漢的地皇三年。
可錢晨的目光看向過去。
那幾株柳樹無論重新萌發多少次,都形態依舊……
它們已然成了神!
“難怪要灞橋折柳,這等柳枝拿著,一般的冤魂厲鬼還真不敢犯,便是外地的鬼王來了長安,若是作祟,只怕也能被長安的小民,拿著柳枝抽個半死。”
錢晨探出灞橋,折下一段柳枝,拎在手里稱了稱,感覺可以把耳道神抽一頓!
柳樹本易通靈,而長安又是千古名城,人之靈情最為活躍的所在。
或許在昔年天周之時,這幾株柳樹也不過沾染了一點人之靈氣的樟柳童子,如耳道神一般的出身,雖為未有耳道神那知曉越來越多秘密的機緣,但也從灞橋之上的石柱里,得到了一些神道之秘,這才發生蛻變,躲過了中間的種種劫難。
修成了一種不斷遭劫,不斷重生的法門。
如今應該也是感知到地仙界的環境變化,主動陷入了沉睡,神物自晦,只以凡軀顯露。
“地仙界是真落魄了!”
錢晨轉頭對寧青宸道:“越是到了長安這種古老的大城,越是能感覺到如此……如今,陽神之尊足矣主持一世家大族,但是看這灞橋柳樹便知,仙秦,仙漢之際,陽神也不過就是道旁柳樹,橋下石墩的級數!”
“長安極為古老輝煌,城中只怕禁封著數不清的禁忌和造化,只是在這個時代陷入了沉寂!”
錢晨遙望長安,一時間,過去未來,歷史現世中,關于它的一切都在眼前重迭。
寧青宸倒也見過宙光倒影中的這座古城。
論起來熱鬧和繁榮,此時的長安自不能與大唐開元時的巔峰相比,但地仙界真正的長安古城,卻散發著古老巍峨,更加沉凝,厚重的氣息。
“不愧是能與日相比的古城!”
長安熱鬧非凡,寧青宸牽著白鹿在其中都不太顯眼,往來的修士太多了!
那些騎著龍種戰馬奔馳的惡少年們,許多都有通法的修為。
在北疆都難得一見的龍種馬,這里卻是人手一匹,許多都有當年武帝億萬里迢迢從大宛討來的天馬血脈。
除了中土常見的,道門,儒袍打扮的修士,甚至還有西洲的和尚騎著白象,搖搖晃晃的排隊入城。
來自南荒的巫部,眉心長著第三只眼睛的三眼族人,遠從西方而來的胡商。
甚至有渾身皮膚干裂,猶如石人的異族;背生雙翼的羽人;口鼻之中噴吐火焰的吐火羅人;一頭蛇發的異族女子……
只是城門口,便有許許多多其他地方罕見的異族,歸墟之中,窺探到毀滅道果里的許多不祥,特別是犬戎國毀滅的場景,讓錢晨都以為這些似人非人的存在,應該被太上屠盡了才對。
今日一見,竟然還有不少。
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旮旯角里翻出來的,殷切的想要進入長安。
而面前猶如鐵幕,幾如一座小山聳立的城門關,卻讓錢晨有些明白了!
法眼一開,看到面前的長安神光流溢,在地面上的無數樓宇之外,還有重重世界在神光之中沉浮,古殿神樓巍峨,最古老的神域,幾乎已經接近天界,卻還有許多封印在神性的最深處。
“這豈止是一座古城,還是一座神城!”
“向上接近天界,向下接近幽冥的重重界域里,擠滿了諸神。相比海外的飛舟坊市,這里并非專門為修士服務的仙城,光怪陸離是少了些,但是……”
錢晨環視周圍:“人神共居,甚至神比人多,仙漢時打造的四闕似乎還在鎮壓城中修士可以調用的神通法力。”
“進入城中,只怕是結丹修士,都難以法力調動天地元氣響應……”
“再加上如此多的神祇隱于城中,倒也保證了凡俗不受修士影響!”
入城需要傳驗,但專門有一個城門洞,是任由修士進出的入口。
這里供奉著一尊佛門天王,持著寶傘,上繡滿了寶珠,其名‘多聞’,所有入城的修士,都要被他看上一眼。
此神并非符箓請來,天地法則顯化的靈應。
而是此神貨真價實的一縷分神!
“佛門都滲透到這般了!”
錢晨有些感慨,也是,偌大的一個長安,想要維持穩定秩序,特別是管理出入的那么多修士,非得依靠神道不可。
事實上,整個中土的秩序維持,大多仰仗神道。
昔年錢晨作為一個不起眼的散修,前往九真郡大澤這等偏僻之地,都有城隍遣日游、夜游神監視,以免發生魔修屠戮百姓,煉制魔寶的慘劇。
若是無神道,中土早該被魔修霍霍完了。
事實上,即便是魔道禍害,也得背靠兵家,以魔軍的方式組織起來,先攻破神道的秩序,什么血煞誅神箭、玄冥裂地釘、太陽屠神箭陣先來一遍,然后才屠城殺人,席卷一遍。
兵家被許多人仇視,神道受人供奉,敬拜并非無因!
多聞天王看了錢晨和寧青宸一眼,什么也沒有說,混元傘中一縷神機垂下,化為通行文牒。
錢晨也對它點了點頭,雙方一面友好,擦肩而過。
畢竟還有一段香火情嘞!
不久前在懷荒鎮,為了防備慕容魔軍,錢晨以佛門念法銘刻禁制的時候,還請過他們四個的靈應下來,雖然沒有依附分神,但也有感應,算是一面之緣。
多聞天王,深深的看向錢晨離開的背影,旁邊的大力鬼王好奇道:“天王,這是何人?竟得天王如此重視?”
“下界修士竟也能得天王青眼?”
多聞天王搖了搖頭:“地仙界不一樣!”
鬼王笑道:“這些年地仙界沒落的厲害,元神都能稱王稱霸了!昔年仙漢長安的時候,我們隨著白馬而來,那長安……處處是元神真仙,甚至有幾位道君的氣息,旁邊就是太上道祖的圣跡,文始道尊的出身……城中諸神,最古老的都能追溯到媧皇造人了!”
“嚇得我頭都不敢抬,老老實實跟在白馬后面,挑著經書……”
多聞天王嘆息道:“是啊!地仙界可是佛祖的故土!當年西州也是,諸佛菩薩,雖然不像昔年祗樹給孤獨園那般千佛共坐,但也是處處留跡,哪像如今,大阿修羅教都快占據西洲一半了!”
大力鬼王小聲道:“天王為何不……”
“我本尊如今入了天庭,在天門看守,降下神念還行,真身出手,實在不能。況且大阿修羅教背后還有血海魔祖,萬一惹怒了他……那幾尊阿修羅王我倒是不怕,但西洲這一攤也是……”
多聞天王不住搖頭,縱是神佛,也有不如意處,十分難礙啊!
“地仙界的古神,都叫天庭慢慢排擠的沉寂了!”
“它們本就是最早的一批先天神祇,得了太上道祖開辟元神道果,這才慢慢有了人心,但如此人心乃是人族信奉而成,這些年祂們信仰凋零,自然也就不再回應。”
“而天庭自己直接插手,又叫太上道十分敵視,甚至下手剪除過天庭赦封的神祇。”
“如是才有天庭將我佛門引入中土,借佛門之勢和道門糾纏的因果!”
“神佛并舉,三教合一乃是大勢……太上道一沒有治世之責,手中更無神道圣器,無法赦封諸神,也就無法占據中土神道的主流,而擁有此能的元始道,又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二來嘛!太上道祖合道,雖然還有幾位道尊支持,可太上道到底失了最大的靠山,幾位道尊清靜無為,也難以與元始道祖相爭神道的正統。”
“這些年,地仙界持續沒落,就連仙道都也已青黃不接。”
“太上道全靠那幾個老人支撐著,又能有何作為?”
“僅憑地仙界之力,這么多年,天庭明里暗里的打擊下來,早已經撐不住了!除非現在和天庭翻臉……但當年仙秦敗后,仙漢開辟天界失敗,僅剩的幾位道君也都飛升,那時候不翻臉一戰,現在再翻臉,已經太晚了!”
“現如今,只怕到了天庭下手,徹底征服地仙界的時候了……”
“不然按照洪荒正史,下一仙朝出世,叫他凝聚了地仙界的大勢人心,反而更不好動手了!”
多聞天王倒也不是全站在天庭那一邊。
只是玉皇數百萬年耐心布局下來,一點一點的消磨地仙界,叫多聞天王都佩服他的耐性,如今卻也到了收獲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這位天帝能不能興起雷霆之威。
畢竟地仙界底蘊尚在,天界還有不知多少的親朋故舊,拖得越久,對天庭也越不利。
滴水穿石的滲透已到了極致,地仙界神道已然大破,是到了大立的時候了。
但多聞天王還有一事沒有說出來。
那便是——天庭此謀最大的變數,或許就是剛剛走過去那人!
“地仙界神道必有一場大戰……屆時只怕我也難免卷入,還是先結個善緣為上。”
多聞天王的這般算計,就難為外人道了!
錢晨玩味的,把玩著手中多聞天王蓋印的文牒。
此番他恢復李爾的相貌,一踏入長安,便感覺到幾道別有意味的目光投來,如今他入長安的消息,應該已經送到有心人的桌面。
就在此時,皇宮中突然傳來震天的鐘聲!
周圍許多人紛紛抬頭,數著鐘聲的次數。
少頃,便有人嚷嚷道:“三十六聲!是又有人成就一品金丹了!”
“鐘聲自宮中傳來,不知是哪位皇子丹成一品……前日華陰才有三十六聲鐘響,震動神州!有人猜測是弘農揚氏有人丹成一品,但直到如今還沒有消息傳來。”
“沒想到下一個一品金丹來的如此之快!”
“上一次這般接二連三的成就金丹,還是神州二十八字,莫非一個甲子多過去,新一代的年輕俊彥也要成長起來了?”
“上一回讓南方搶了先,這一次,總該讓長安威風一把了吧!”
“這一代神州二十八字,還聽南邊那群老朽來點評嗎?我北地男兒無數,卻只入選了太子和佛子兩人!南邊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位列二十八字,這一次,當由我大魏來點評天下俊彥了!”
往來的散修們交頭接耳,看向那第二遍回響鐘聲的天際,眼神炙熱。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但是,想要在修為道行上論個高低,卻是難以拿出一個叫天下人心服的標準的。
這些年,南晉諸多世家搞出各種點評,法會,談玄論道,給筑基、通法都搞了一套九品制度來評比。
但是真正深入人心,為人認可的,還是那金丹九品。
金丹之上,太過高遠,距離普通修士太遠,元神更是久不出手,難論個高低上下。
而金丹之下,人數眾多。
許多散修修為多在通法,搞一個筑基排行出來,難免被人評頭論足。
大多散修都如此想:這般修為不如我的人,難道我還不能發表意見了?
如此搞的排名,多難以服眾。
唯有金丹一關,是大多數散修的門檻,而丹成之品源自上古,如今又有種種新論,丹成無悔,也算奠定了前程。
日后種種成就,都是看得見,數得著的。
如是,搞出的神州二十八字,才深入人心,煊赫一時。
隨著領頭的幾人紛紛成就陽神,陰神而越發為世人所重。
聽著身旁散修的議論,錢晨笑問:“不日名震天下,師妹感覺如何?”
寧青宸沉吟道:“我在想,廣寒宮什么時候找上門來?”
錢晨負手,傲然道:“讓她們過來!我倒要看看,借她們十個膽子,能不能把師妹你從我面前帶走!”
寧青宸笑道:“那是你惦記人家靈寶許久,迫不及待了!”
“什么叫她們的靈寶?”錢晨微微皺眉:“我還想問問,我寧師妹的靈寶,為什么在她們手里呢?她們叫廣寒宮,也不能昧下廣寒仙子的傳承之物啊!”
寧青宸微微抿嘴,師兄心眼是有點壞的。
但我不能說……
師兄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個好人,至于為什么有些什么壞心思,應該讓那些人反省才是。畢竟師兄對別人都好,為什么對你那么壞?
“恭賀六皇子丹成一品,仙道在望!”
遠處有人大聲煊赫道。
“原來是曹家人!看來歸墟一行,他們的確占了大便宜,都能砸出第二個一品金丹了!”
錢晨看向那邊,笑道:“只是原本沒有哪位皇子,在聲勢上能與曹玄微一論。這第二個一品金丹,出現的時機有些耐人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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