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4 責任與權利

越水七槻點頭贊同池非遲的東西，又關注起池家的出席情況，“那么，池家就只有你一個人去嗎？”

“不是還有你陪我一起去嗎？”池非遲反問了一句，解釋道，“我父母常年不在日本，他們即便不出席這次宴會，也不會被解讀為‘對畠山家不滿’，所以，池家由我這個繼承人帶上你去參加就可以了，今晚燕健三先生、大山先生都會去，我們都屬于安布雷拉的人，這樣安布雷拉也不算輕視畠山財團。”

越水七槻點了點頭，低頭吃著食物，有些無奈地吐槽道，“聽你說了畠山財團現在的情況，我倒是更擔心畠山家的人今晚起爭執，要是他們今晚又因為財產的事吵吵鬧鬧、或者互相甩臉色，作為客人的我們也會很尷尬啊……”

“如果有紗小姐今晚去參加宴會，她跟理香子小姐起爭執的概率接近八成，就算她們不吵起來，肯定也會陰陽怪氣地嘲諷對方，”池非遲說了說自己的估測，安撫道，“到時候我們裝作沒聽到就好了。”

越水七槻：“……”

她只能安慰自己：今晚園子也會去，要是大家都覺得尷尬的話，她還能和園子抱團說說話、分散一下注意力，那樣也不會很難熬……

一旁，幼兒澤田弘樹用勺子往非赤的小碗里放肉塊，由于幼兒胳膊太短，伸手時需要把整個身子探到桌子上，動作拙稚可愛，“就算這次宴會能夠順利舉辦，畠山家以后的情況也不會好上多少吧？據我所知，畠山理香子、畠山達也確實沒什么管理能力，木綿子太太不會不知道自己女兒女婿的能力不足，她之所以在兩個矮子里挑高個、扶持現在已經入贅的女婿上位，應該是擔心健太郎先生奪走原本屬于他們家的財產，那位健太郎先生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要是讓健太郎先生擔任代理會長，過上二十年，理香子小姐的孩子長大卻拿不到應有的股份，那對于木綿子太太一家來說就很麻煩了……”

“看到有紗小姐的所作所為，木綿子伯母也很難不生出防備心，”池非遲也往非赤的小碗里放了一些魚肉，神色平靜道，“有紗小姐一直不安分，要是健太郎先生真的不支持女兒，就該嚴厲管教、讓女兒不要惹是生非，他管不住有紗小姐，要么是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卻礙于情面不便直說，只能暗中支持女兒鬧事，要么是他太過于溺愛女兒，溺愛到了明知女兒做錯也不舍得嚴厲管教的程度，兩者都有可能讓健太郎先生以后產生奪權奪利的想法，區別只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女兒。”

“這樣一家人互相防備、勾心斗角，全家人的生活和未來發展都會受到影響的……”越水七槻感慨了一聲，想到這些是別人的家務事，沒有再說下去，轉頭問澤田弘樹，“小樹，你今晚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宴會啊？”

澤田弘樹考慮了一下，“今晚宴會的氣氛可能會變得古怪，一聽就很悶，我不是很想去。”

“你不想去就不用去，”越水七槻笑了起來，“其實宴會那種地方也不適合一歲半的小孩子，還是等你長大一點再去吧。”

“嗯！”澤田弘樹乖巧笑著對越水七槻點了點頭，低頭用勺子扒了一口飯菜，吃著吃著，又出聲道，“對了，父親，方舟昨天把安布雷拉所有員工的資料都整理好了，你有沒有看到方舟給出的統計報告？”

池非遲聽到‘父親’這個稱呼，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神色如常地回應道，“我早上剛到公司的時候，就已經看過那份報告了。”

“從方舟的統計結果來看，安布雷拉內部是不是有些臃腫了？”澤田弘樹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就算現在裁撤掉三成員工，安布雷拉的運轉也不會受到影響，如果要將公司效益最大化，我們甚至可以裁撤掉五成員工，同時還能保證安布雷拉高效率運轉，也就是說，公司里其實有至少一半人沒能有效創造價值，當然，裁掉太多人會造成大動蕩，我也不想讓太多人失去工作，我只是在想，公司發展計劃是不是應該進行一些調整呢？比如，暫停新員工入職，先把老員工派到更合適的職位上，盡量讓老員工都發揮出價值，同時，把那些不能為公司創造價值、只會影響工作氛圍的人裁掉一部分。”

“安布雷拉現在的收益，完全可以負擔那些人的薪水支出，”池非遲道，“安布雷拉甚至有能力負擔更多人的薪水支出。”

澤田弘樹聽出池非遲好像不贊同自己的決定，“話是這么說沒錯……”

“既然安布雷拉的收益可以負擔很多人的薪水支出，那么，為很多人提供工作崗位，就是安布雷拉的責任，”池非遲想到烏丸秀彌之前偶然跟自己說起的這句話，忍不住笑了笑，才把完整的一句話告訴澤田弘樹，“也是安布雷拉的權利。”

原意識體很小的時候，池加奈在某一天說過：既然我們有錢給別人發薪水，那我們就有責任給勤勞的人們提供工作崗位，這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祖父告訴我的。

所以在原意識體的想象中，外祖父應該是一個溫柔善良、十分有同情心的貴族紳士。

時隔十多年，他家外祖父前不久說到世家財團的運轉，又親口跟他說了這樣的話，只是比池加奈當年說的話多出了小半句：世家財團有能力給很多人發薪水，那么，為很多人提供工作崗位，就是世家財團的責任，也是世家財團的權利。

這其實不難理解。

世家財團給很多人提供工作崗位，就可以將很多人用利益綁在自家大船上。

如果某一天，有勢力想要消滅某個世家財團，那么，那些會因這個世家財團覆滅而失去工作、從而影響到生計的人，就會拼命反對，這個世家財團大船上擁有的人越多，其他勢力覆滅這個世家財團時所需要觸動的利益就越多，會遭到的反對就越多，自然，覆滅這個世家財團的難度就越大。

反過來，如果一個世家財團沒有為很多人提供工作崗位、沒有將很多人的利益與自身捆綁，未來某一天被敵人盯上時，恐怕不會有多少人愿意與這個世家財團站在一起，甚至有可能因為自身掌握著太多資源，遭受他人更加團結的哄搶瓜分。

這就是‘挾人自重’。

人本身是很寶貴的資源，世家財團通過利益捆綁，可以驅使大批大批的人為自己做事、為自己創造價值，同時也讓這些人擁護自身存在，這就是世家財團獲取到的權利，是普通人難以獲取的權利。

而比起‘世家財團的權利’這種較為現實的說法，‘世家財團的責任’這種說法，應該更受浪漫主義者喜歡。

世家財團中確實也有一些浪漫主義者、理想主義者，這些人確實認為自家擁有大量資源、分出一些給勤快的民眾也是應該的，甚至還有一些世家財團的孩子覺得——自家能夠驅使這么多人，那自家就應該為人類發展而負責，應該組織人手去做一些可以促進人類發展、對人類群體有意義的事。

雖然這帶著一種‘我與生俱來就有資源分配權’的傲慢，一種‘我有權干涉人類發展，與普通人不同’的傲慢，但這部分孩子其實沒什么壞心思，頂多就是看起來很討厭而已……

比如，京都世家的某些年輕人，本身心眼不壞，但骨子里的那份傲慢，是從出生開始、發現自己有很大權利而自然形成的，就算待人接物再怎么謙遜禮貌，也沒辦法掩蓋那份自認知中形成的傲慢。

當然，那天他家外祖父跟他說起那句話，倒也不是想跟他談論世家的年輕人，只是想告訴他——組織的情況，與世家財團的情況有所不同，組織有犯罪特性，采用‘精銳模式’來運行更有利于組織生存，其運行規則、跟他了解的世家財團運行規則不同，無法‘挾人自重’只是其中一點，如果要用世家財團運行那一套來運行組織，是行不通的。

但……

坦白說，他前世的幼年、青少年時代，都生活在一個沒有世家財團的社會中，長大后雖然也接觸過各國世家財團的一些人，但他本身不在其中，那些世家財團的人要么是他的目標、要是給錢的雇主，他并不關心、也從未了解過世家財團的運行規則，而原意識體長時間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池家夫婦也很少給原意識體言傳身教地教導什么運行規則，導致他對此一竅不通。

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也有諾亞現在這樣單純的想法——為什么要讓那些不創造任何價值的人留在公司里？是不是應該對內部進行一些精簡、以此來提升公司收益？

直到他以財團繼承人的身份生活久了，久到他開始接觸安布雷拉的事務，直到他外祖父將世家財團的生存之道、繼承人的生存之道一點點告訴他，他才逐漸看懂了那些自己原先覺得不合理的事情。

諾亞前世不是世家財團出身，雖然在托馬斯－辛多拉那里生活了幾年，但托馬斯只是把諾亞當成編寫電腦程序的工具人，從未想過把諾亞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培養，他那時自己都不知道這些運行規則，自然也沒有跟諾亞提過，諾亞變成網絡幽靈后，確實自網絡上吸收了大量信息、知識，只是信息太多太雜，反而不利于諾亞辨認出有效信息，等諾亞有了‘小樹’這具身體，由于這具身體的年紀太小，水野家的人也不可能跟諾亞說起這些，所以，諾亞好像跟當初的他一樣，對世家財團的運行規則不是很了解。

現在他已經從自己外祖父那里得知了一些規則，那他也要把這些規則告訴諾亞。

指導自己的繼承人，同樣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權利。

諾亞之前在網絡上吸收那么多信息，也不是白吸收的，只要他說出關鍵信息，諾亞應該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權利……”

澤田弘樹確實很快就反應過來，點頭認可道，“人的價值確實不止是工作價值，既然安布雷拉給這些人支付薪水并不會有壓力，那讓他們繼續留在崗位上工作、繼續給他們發薪水也沒關系。”

池非遲見澤田弘樹表示支持，這才動筷子夾菜、吃飯。

諾亞這孩子是個下定決心就不想改主意的犟種，心里還很能憋事，如果他不把這些原因跟諾亞說清楚，在安布雷拉由他做主的時候，諾亞大概還能同意他留下那些員工，但等以后他把安布雷拉交給諾亞、自己不打算做主的時候，諾亞可能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一場大裁員了……

澤田弘樹又用勺子扒了一口飯菜，把飯菜咀嚼并咽下肚之后，又若有所思道，“父親，等仿生機器制造出來之后，您覺得我們到時候可以用仿生機器人徹底取代人類嗎？這樣我們是不是就不需要考慮人類的價值了？”

池非遲沉默了一下，“我覺得我們對人類可以溫柔一點，在我們手中掌握著大量資源的情況下，飼養一些人類也不礙事。”

越水七槻：“……”

這兩個‘人’談論人類時，能不能考慮一下她這個純血人類的感受？

特別是諾亞，別用幼兒稚嫩可愛的聲音、說出‘仿生機器人取代人類’這種恐怖的話嘛……

大章，今天就這一更了，明天恢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