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蛻變

風很大。

沒有經歷過的人真的很難想象，風居然可以真的大到這種程度，這和電視或者電影上看到的都不同，而是切切實實的用身體去感受風的狂暴——宛如有無數人正在背后推搡著一般，蘇卿感覺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完全就是在被風推著走。

除了風以外，還有雨。

雨下的很大，宛如一道覆蓋了天地的瀑布，又仿佛是有個天神在用無法想象的巨盆一波一波的往外潑著水。

這是真正的瓢潑大雨。

地面上已經積起了一層淺淺的水，蘇卿被風推著，身不由己的淌水而行，雨水如同石子一般將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打的生疼，她卻沒有心思去在意，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懷里的小白龍，大張著嘴想問小白龍怎么樣了，然而聲音剛出口便被風給刮跑了。

小白龍看起來似乎是好了一些。

被蘇卿遮擋過后的雨水溫柔的流淌到了小白龍的身上，讓它的動作漸漸和緩，死死咬著的嘴也略微松開了些，也不知道是在喝水還是在說話。

風聲實在是太大了，蘇卿根本聽不到小白龍的聲音。

但應該是好些了吧？

蘇卿想著，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也不看路，任由狂風推著自己想著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風實在太大了，蘇卿個子小體重輕，根本沒辦法站在原地。

至于小白龍為什么會在臺風中看起來好受一些……蘇卿現在沒空去想，也懶得去想，不管這二者之間的聯系和原因是什么，都不關蘇卿的事情，只要小白龍舒服一些就好。

風雨似乎小了一些，又似乎沒有變化，蘇卿不太清楚，被風雨澆灌了太久，她現在的感覺有些遲鈍。

況且，這種暴風雨的天氣風雨向來都是一陣一陣的，身處其中的人真都很難分辨清楚，這到底是真的風雨小了，還是只是兩陣猛烈風雨的間隙。

腳下的觸感變得有些軟。

蘇卿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教學樓不知何時已經在身后很遠的地方，隱藏在灰白色的雨幕當中若隱若現，眼前是一片仿佛無邊無際的曠野，腳下的青草浸泡在了一片淺淺的積水當中。

蘇卿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學校的操場，只是因為雨幕的朦朧，才會讓她產生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曠野”的錯覺。

風真的是推著她走了好遠。

她低頭，將合攏著的雙手略微打開了一絲絲的縫隙，想看看小白龍怎么樣，見它已經不在那么痛苦的掙扎，心底略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卻又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小白龍雖說是沒有再掙扎了，但這也實在是太安靜了一些吧？

安靜的就仿佛是……死了？

蘇卿感覺自己的腦子懵了一下，她實在是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到了，顫著手，想去觸碰一下它。

一陣狂風卷過。

失去了蘇卿手掌庇護的小白龍很輕易的便被狂風給卷走，驚慌之下，蘇卿顧不得穩定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小白龍被吹跑的方向追去。

小白龍那么小一只，被風一吹當然就沒影了，又是在這一片大雨當中，想找到的可能幾乎為零。

然而，蘇卿顧不得這些，只是憑著印象，往小白龍被吹跑的方向跑著，嘴里徒勞的呼喊著，然而聲音剛出口便被淹沒在了嗚咽的風聲當中，整個場景看起來就宛如是一場悲哀的黑白啞劇。

這時，天空一道閃電劃過，整個天地都在那瞬間變成了熾烈的白色，甚至于讓蘇卿的眼睛都在那瞬間失明，隨后，一道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滾滾雷聲傳來。

時間仿佛停滯了那么一剎那。

蘇卿有些呆滯的伸出手，她的身上依舊是濕漉漉了，然而卻不再有雨打在她身上，狂猛的風暴變成了柔和的春風溫柔的吹拂在她的身上，金色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為她帶來了些許的暖意。

臺風過去了么？

不，周圍依舊還是之前那一副昏暗的場景，狂風混合著雨水肆虐在天地之間，只是那些風和雨，在到蘇卿周圍的時候便不自覺的溫柔了下來，厚重的烏云更是分開了一道極小的縫隙，將那一縷宛如奇跡一般的陽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有什么將蘇卿和外界分成了兩個世界，外面依舊是****，而她的周圍，春光明媚。

在蘇卿的面前，一條近兩米長的白龍正四爪著地的趴伏在地上，身上的鱗甲潔白無瑕，仿佛沒有任何塵埃能夠在上面停留一般，兩根如幼年麋鹿一般的短小龍角長在它的腦袋上，一雙金色的獸瞳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蘇卿。

相比于人們印象中龍威嚴的形象，眼前的白龍顯得更加柔和一下，因此，被它盯著的蘇卿也沒有什么畏懼的感覺，反而是有些發愣。

她有些搞不明白現在是什么奇怪的展開。

“小黑？”

蘇卿試探著喊了一聲。

聽到蘇卿的喊聲，白龍的右前爪抬起，將一個不知是什么的東西扔到了嘴里，隨后看著蘇卿，龍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度人性化的撒嬌表情直接撲了上來，近兩米長的身子直接纏到了蘇卿身上，腦袋卻是剛好趴到了蘇卿的面前。

“蘇卿，我餓啦！”

呃，好吧，這似乎真的是她家那條好吃懶做的小白龍。

蘇卿扶額，感覺有些頭疼。

“別那么用力，我要喘不過氣了。”她推了推白龍的腦袋，說道，“吃的什么我們等會再談，你先給我解釋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

“什么什么情況呀？”小白龍眨了眨眼，一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的樣子。

“就是現在這天氣……還有你……”

蘇卿指了指天，右手捻了一下，“你是怎么從那么小一只……”隨后蘇卿的雙手大張的比劃著，“變成了這么大一坨的？”

“因為我長大了呀，我說過我會長大的。”小白龍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因為我長大了，我不想讓它們吹到你，所以它們就不會吹到你啦。”

好吧，一瞬間從一根手指那么長一下子長到近兩米。

蘇卿也是第一次養龍，誰知道龍是不是就這么長的，至于操縱天氣，姑且算是小白龍長大以后的能力？

反正龍這種生物，誰知道呢？

蘇卿對小白龍還是蠻期待的。

“那你之前那么難受，就是因為在長大么？”蘇卿問了一句，突然感覺自己之前的擔心有點可笑。

“對啊。”小白龍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即將降臨，依舊笑嘻嘻的道：“因為蛻皮真的很難受啊，而且如果不在這種大風大雨里的話，可能還會蛻不下來，那樣真的很難受的……”

“龍也會蛻皮？所以你之前就是蛻皮？”蘇卿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微笑，“那你的皮呢？”

“啊，我的皮……”

“砰！”

小白龍話沒說完，蘇卿直接一個爆栗敲在小白龍頭上，“我讓你皮，皮一下很高興是不是？”

蘇卿揉了揉自己被震的生疼的手指，只覺得心里一股子火沒地方發，虧她之前那么擔心它，簡直都要演出一場現實里的悲慘世界了，結果居然是在蛻皮？

碼的，垃圾小黑，把老子剛剛的擔心還回來啊喂！

“誒……怎么了嘛……”小白龍有些弄不懂蘇卿為啥突然發火，小心翼翼的用龍頭蹭了蹭蘇卿的臉，“你別氣了嘛……”

“起開！莫挨老子！”蘇卿別過臉，氣得直接開始飆川普——只有川普才能更好的把她現在怒氣表達出來。

“蘇卿……我餓了嘛……”

“起開起開，別煩我，我想靜靜。”

“別生氣了嘛……”

“哎呀你煩死了你。”蘇卿伸手推了推小白龍不斷蹭過來的龍頭，“就知道吃！你還是先想想怎么把自己藏起來吧。”

這確實是現在最迫切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小白龍現在變得這么大，原本那個護身符自然是裝不下它的。

“這個簡單啊。”

小白龍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隨后身子一扭，也不知怎么的，它的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不過幾秒鐘時間，便又變回了原本那一根手指那么長的大小了。

“嘶……你居然還能大能小？”震驚之下，蘇卿不自覺的說出了一句很糟糕的臺詞，“該不會還能伸能縮吧……”

果然，龍這種東西，rbqrbq。

“當然啦，我可是高貴偉大的白龍啊~~~”小白龍得意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整個身體飄到蘇卿臉上蹭啊蹭，“所以你是不是要獎勵我吃東西呀，這次為了長大，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

“你可真的是……”蘇卿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樣子，將已經被雨水浸透了的護身符打開，“自己進來。”

小白龍依言鉆了進去。

學校的食堂現在肯定沒飯，因為天氣原因，學校的小賣部大概率也是關著的，所幸，蘇家二老生怕自家小孫女在學校餓著了，特地給她在行李箱里塞了不少的零食，正好等會回寢室的時候給小白龍拿點。

“蘇卿？是蘇卿嗎？”

蘇卿正想著回寢室給小白龍拿什么零食吃好，耳邊卻是突然隱隱約約的聽到有誰在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

她轉過身，然后，愣住了。

就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人影正撐著傘艱難的站在那里，透過朦朧的雨幕，依稀可以辨認出那似乎是一個少女。

那是誰？站那多久了？都看到了什么？

蘇卿的腦海中一時間轉過了很多念頭，手上卻不慢，伸手拍了拍護身符，輕聲道：“喂，小黑，快別弄了，來人了。”

一瞬間，天上的烏云合攏，唯一的一道陽光自天地間消失，暴風雨重新光臨到了蘇卿身上。

她也不管對面那人能不能看到，腆著臉揮了揮手，頗有些掩耳盜鈴的笑著喊了一聲。

“喲！這么巧啊，這位同學，你也來乘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