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旦,便意味著這個學期已過去了大半,在這臨近期末的時刻,各科老師也不再教授新的東西,而是回過頭開始將過去的內容復習,而復習的方式,便是一張又一張仿佛無窮無盡的卷子。
時間似乎一下子緊了起來。
蘇卿站在傳達室門口,望著遠方的天空,心里突然就有了這么一種感嘆。
哪怕是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講,每天這么不斷機械的重復做著卷子也還是會感覺到累的——那是一種從心底里透出來的累,雖然還達不到“疲憊”的程度,但至少已經有了“疲勞”的感覺。
更何況,她還收到了《州野志異》的回信。
蘇卿嘆了口氣,看著手上的信封,想到里面的內容,只覺得心里更累了。
和先前干脆給錢不多話的“霸道總裁式”回信不同,這次的回信,除了那疊厚實的稿費以外,還多了一封信,大意是說她這篇文的結尾不太好,最好能修改一下云云,雖說措辭委婉無比,但意思就是那么個意思。
寫文的,沒幾個喜歡被人說自己寫的東西不好的,就像女生可以自嘲胖和丑,但別人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蘇卿悶悶不樂的望著天空,干脆就在傳達室門口臺階上坐了下來,想著在這難得的休息時間,學著那些哲學家們一樣,在苦悶中思考一番人生,然而坐下還沒多久,她又不得不站了起來。
太冷了。
在溫縣,一月份已經算是進入到了一年中最冷的那段時間,站著走路還好,一旦坐下,那種冷氣是真的會順著鞋底一路竄上來,直到將整個人都凍僵。
在期末這種全員緊張的時刻,收到這么一封回信真的是很讓人沮喪的一件事情。
“修……改嗎?”
蘇卿看著手中的信,腦海中出現了那個一身紅衣的姑娘,想著那位姑娘在一片潔雪中撒下的那片血,嘴角不由自主的撇了撇。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可要蘇卿來看,還得再加上一個——大仇得報時。
雖說男主死了,但這怎么也算是這把刀尖尖上唯一的那么一點甜頭了吧?
蘇卿站起身,跺了跺腳,嘴巴對著已經凍得發麻的手心哈了兩口氣,走了兩步,路上遇到一個垃圾桶,隨手便把那封信給丟了進去。
她果然還是不太想改呢。
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里的人已經坐的差不多了,雖說還沒到晚自修的時間,但或許是因為期末那種緊迫感,大部分人都拿著本書在看著,或者低頭俯首做著套題,認真的全都是老師家長嘴里那種“學生該有的樣子”。
人真的是很容易被環境影響的動物。
當然,也有少數的例外。
“小卿卿你怎么才來呀。”
蘇卿剛坐下,殷琪便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王斌很自覺的給這位小姑娘讓了座,跑到一邊和別的男生聊天去了。
“去看了看信。”蘇卿回道,搓了搓手,感覺那種凍到麻木的感覺開始有了緩和的趨勢。
相比起冷颼颼的室外,滿是人氣的教室倒是真的暖和了不少,報團取暖這個詞在這里真是被詮釋的淋漓盡致。
“嗯?怎么樣?還是沒有回信嗎?”殷琪問道。
因為心里那種莫名的羞恥,蘇卿直到現在也沒和小姑娘說過自己其實已經算是一個小小的連載作者的事實,每次對方問起來,都是打個馬虎眼了事。
“嗯。”蘇卿一如既往的搪塞了一句,旋即轉移話題,“你語文卷子做完了嗎?拿給我看看。”
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習慣,殷琪的作業在上交老師之前,蘇卿都會先給她檢查一遍。
“拜托,你這么不信任我啊?”小姑娘的嘴嘟了起來,不過還是起身回去拿了卷子過來,“諾。”
蘇卿伸手去接,只是手還沒拿到卷子,卻是被小姑娘一把捏在了手里。
“天,小卿卿你手怎么了。”
“什么怎么……”
蘇卿被小姑娘這一驚一乍的語氣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轉眼去看自己的手,卻是也被嚇了一跳。
她那原本白嫩軟乎的小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了一副模樣,手的表面上全是白色的死皮,上面隱約有著一道道的血痕,底下的皮膚變成了紫紅色,看起來就像是僵尸一樣可怕。
“你怎么回事啊你。”小姑娘滿臉心疼的把蘇卿的手搓了又搓,加上教室的溫度,蘇卿的手漸漸回暖,也是直到這時候,蘇卿才感覺到自己手上那一道道隱約的刺痛。
“能怎么回事,凍的唄。”
“看你平時不是特別注重護膚這些東西的嘛,夏天打傘冬天抹油擦唇膏的,你怎么不知道涂個護手霜啊?”
“我也沒想到啊……”蘇卿苦笑了一下,這倒真的是她疏忽了。
上輩子她的手可沒這么嬌貴,也從來沒想到手居然真的能被凍到這種程度。
“真的是……”
小姑娘把蘇卿的手捧在自己手里,又是哈氣又是搓的,好一通忙活,可算是將她的手弄的好看了些,隨后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管護手霜,直接就給蘇卿涂了起來。
“幸虧我手容易凍裂,一到冬天就得在兜里揣個護手霜,不然現在都沒的給你涂。”
“這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吧喂……”
“哼哼,反正我知道了,我家小卿卿也是個一到冬天就裂手的小倒霉蛋,以后會記得每天給你擦手的。”
“擦就擦……不過,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蘇卿小心的往回縮了縮手,語氣顯得有些不自然。
不是殷琪給她擦的不好或者給她弄疼了之類的,而是,殷琪給她擦的太好了——太溫柔了,溫柔到她的手仿佛是玉器一般,每個地方都很細致的來回摩搓,護手霜在這種摩搓中化成了一種十分軟膩的觸感,軟膩的讓她心里有些發慌。
所謂心猿意馬,真的是世界上最難馴服的東西。
蘇卿看著殷琪,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燒。
果然,從寒冷的室外進到相對溫暖的室內,總是會感覺有些熱的。
“怎么了?弄疼你了嗎?我小心一點。”小姑娘卻是完全沒發現蘇卿的不自在,不僅沒停下,反而小心翼翼的對著蘇卿的手吹起,嘴里還宛如哄小孩一樣道,“乖嗷,呼呼,不疼不疼。”
“噗。”
這一下,原來的那點旖旎感完全消失,教室里的同學再次回歸到了蘇卿的感官里,她看著殷琪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我又不是小孩子。”蘇卿說道,只是話剛出口,忽然就意識到這么說好像更顯得自己像個小孩子,于是,原本忍俊不禁的一聲笑連成了一串,自己把自己樂的不行。
“你笑什么?”
殷琪倒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看著蘇卿,也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沒事”蘇卿止住自己的笑,把手抽了回來,“好啦好啦,擦完了,我給你看看卷子,免得等會你又得給‘光頭’罵。”
“嘁!我才不會!”
笑鬧了一陣,蘇卿給殷琪看了看卷子,講了兩個錯題,還沒講完,晚自習的鈴聲便響了起來,原本還有些散亂的教室瞬間變得的整整齊齊,殷琪也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做出了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
如果忽略掉她屁股底下的課外書的話,確實是一個好好學生的樣子。
不用問,這招必然是跟著王斌學的。
蘇卿趁著老師還沒來,從草稿紙上撕了張紙揉成團,一扔,很精確的就扔到了小姑娘腦袋上。
小姑娘抬頭,看到正對著自己翻白眼的蘇卿,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口型:“就一點了,我看完就認真學習。”
“不行,馬上看題,你卷子那里錯的你弄懂了嗎?”蘇卿也對著小姑娘做口型。
“拜托拜托”
“撒嬌也沒用,你……”
口型還沒做完,李峰便邁著步子風風火火的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拍了拍講臺桌,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的時候,方才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先跟你們宣布一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