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年夜飯

剛走出巷子，蘇卿馬上就找小白龍秋后算賬，剛剛小白龍揪她頭發揪的痛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揪掉了幾根。

她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禿頭啊喂！

“嚶嚶嚶，那個人，好可怕。”等了好一會，小白龍才弱弱的說了一句，只是說的內容卻是讓蘇卿有些啼笑皆非。

可怕？哪里可怕？因為他拍桌子聲音大？

“我說，你膽子也太小了吧？鞭炮也害怕，拍桌子你也害怕，你是龍誒你！”蘇卿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才不是！”小白龍辯解了一句，“他……”

“好啦好啦，不怕了哈。”蘇卿不待小白龍說完便打斷了它，笑著將它從腦袋上抓到了手里，手指輕輕的摩搓著它的腦袋以示寬慰，“我陪著你呢，不管怎樣，只要我在你身邊，你都不用怕的。”

“嗯……”

大飯，顧名思義，便是過大晚的那頓飯。

對于國人而言，大飯總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為了這頓飯，所有人都會如倦鳥歸林一般的從各地趕回自己的故鄉，就為了在過年的這一夜和家人在一起吃上這一段團圓飯，甚至于還因此形成了極具特色的“春運”。

但這對于任何人都很特殊的大飯，蘇卿卻感覺不到有什么特殊的。

除了吃飯場所從家里換成了一個酒店包間以外，好像和平時吃飯也沒什么不一樣，滿桌的飯菜是很豐盛，然而圍桌吃飯的卻只有三個人，哪怕空調已經很努力的將包間吹成了一個溫室，整個氣氛卻依舊還是有些冷。

冷清的冷。

蘇修文不在。

蘇卿這個爹，他現在或許正抱著他那寶貝單反蹲在某個犄角嘎達里拍著什么珍貴照片，又或許正在做著別的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在這個所有人都在吃團圓飯的時候，他有可能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可獨獨不可能在這，不可能在這個有著他父母和孩子的包間里。

真是個過分的男人。

蘇卿吃著碗里蘇奶奶夾給她的魚肉，頗為無奈的想著。

蘇爺爺蘇奶奶看起來倒是沒什么不高興的樣子，一邊聊著家長里短一邊吃著飯，似乎早已經習慣了蘇修文不在的樣子——畢竟蘇修文離家已經那么多年了，他們不習慣也得習慣。

也只有在蘇奶奶某些字詞之間，例如“可惜”、“如果”這類試探性的詞匯中，能感覺到她其實是很想自己兒子的。

而每當這時候，蘇爺爺就端著自己的酒杯默默的喝著白酒不接茬，然后蘇奶奶就很自然的換到了下個話題。

所謂的大飯，這包廂里的年味還不如外面街上的濃。

這真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情。

“爺爺奶奶，我吃飽啦。”蘇卿放下碗筷，委婉的表達了想出門的意思。

這個大飯給她的感覺太過壓抑，她不太想繼續在這里待下去。

或許從一個成年人的角度來說，現在更應該呆在這里陪著二老才是合適，然而蘇卿現在只是一個初一生。

還是個小孩子嘛，任性一些的話，也沒關系的吧？

“吃飽了？這菜還很多呢，再吃一些吧？”蘇奶奶看著滿桌的菜，語氣里有些不虞，“我就說點這么多吃不完，你每次都這樣，怎么，顯擺自己有錢是吧？”

后面這半句自然就是在和蘇爺爺發脾氣。

“這不，過年嘛。”蘇爺爺悶頭喝了口氣。

“過年你也不看看幾個人，每次都這，你個死老頭脾氣那么差，弄的自己親戚也沒幾個來往的，你……”

得，又開始吵架了。

蘇卿有些頭疼的看著二老，蘇奶奶嘴里和機關槍一樣不停的叭叭叭的數落著蘇爺爺，而蘇爺爺也不回話，只是低頭喝著悶酒。

這年過的可真是。

眼見著蘇奶奶完全沒有停下，反而有越說越開心的趨勢，蘇卿不得不開口打斷她：“奶奶，我想出去玩會……”

一邊說還一邊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蘇奶奶的衣角，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懇求姿態。

“玩什么玩，天都黑了還出去玩。”顯然，在氣頭上的蘇奶奶不可能同意任何要求。

“奶奶，我就在飯店里逛逛……”嘴上雖說是在求著蘇奶奶，蘇卿的眼睛卻是在瞄著蘇爺爺。

“茲。”蘇爺爺將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嘆了口氣，終于開口道：“孩子想出去玩就讓她出去玩會唄，都是上初中的大孩子了，讓她去玩會，放會鞭炮。”

蘇奶奶瞪了蘇爺爺一眼，看起來氣的很，卻也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小龍啊，來，到爺爺這來。”蘇爺爺招呼了一聲。

蘇卿過去，隨后，手上便被塞了個鼓鼓的紅包。

“新年了，你馬上又大一歲了，要懂事，要聽話，好好學習，知道了嗎？”蘇爺爺伸手摸了摸蘇卿的腦袋，笑道，“祝你新的一年順順利利，健健康康。”

“謝謝爺爺！”

新年包紅包，多少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那紅包代表的好彩頭——何況蘇爺爺給的紅包不少，光憑厚度，至少也是兩千往上。

“小龍過來。”

那邊，蘇奶奶又在招手，蘇卿過去，剛到手的紅包還沒焐熱便被拿走：“你現在還是小孩子，拿這么多錢不好，奶奶先給你存著，等你上大學了再給你用。”

這是大人慣常的說辭，蘇卿笑了笑，很乖巧的答應了一聲：“好。”

紅包嘛，就是討個好彩頭罷了，多少不重要，是不是真的到自己手上了……其實也不是很重要。

蘇奶奶將紅包放進自己包里，隨后又抽出十塊錢塞給蘇卿：“買鞭炮玩去吧，注意安全。”

“嗯吶，謝謝奶奶。”

蘇卿答應了一聲，隨手將錢放到口袋里便出了門。

所謂的“只在飯店里逛逛”自然只是一句空話，蘇卿隨口一說，蘇家二老也不會信，不然也不會說“買鞭炮玩去”這種話。

飯店里可不能放鞭炮。

蘇卿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出來能干嘛，她僅僅只是不想繼續在里面呆著了而已——當然不是討厭蘇家二老，僅僅只是那個氣氛，讓她不繼續再在里面待下去了。

不是特別特別重的那種壓抑，而是若有若無的，更加讓人心情煩躁的壓抑。

出來就好多了。

蘇卿出了飯店，來到街上，吐出了一口氣，胸腹間的水氣在出口的瞬間便凝結成了一片白霧，飄飄渺渺，夢幻不到片刻便消散一空。

外面有些冷，可卻也清爽。

因為要吃大飯，小白龍被蘇卿放出去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個地方撒歡。

現在的她，真真正正的一個人。

“有點孤獨呢。”

蘇卿看著飯店門口的街道，看著那些三五成群互相吆喝著的人群，看著街上來往的車輛，一時間感覺有些不真實，就好像她和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罩子，看得見，聽得見，可就是接觸不到，仿佛是在兩個世界一般。

又矯情了啊。

自嘲的笑了笑，蘇卿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了起來。

放在兜里的小靈通震了兩下，蘇卿拿出來看了眼，是小姑娘的短信。

“你在干嘛呀？”

“沒干嘛呢。”

蘇卿回了一句，本想直接將小靈通放回去，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那么做，而是盯著小靈通的暗下去的屏幕，等待著。

幾乎在暗下去的瞬間，屏幕馬上又亮了起來，蘇卿點開短信。

“我想你了。”

蘇卿忍不住笑了，風吹得她手指發僵，可她卻依舊是很快的鍵盤上按了起來。

“我也是。”

發送出去后，蘇卿又等了許久，小靈通的屏幕沒有再亮起來，她心里突然就感覺有些失落。

或許是有別的什么事情吧。

蘇卿嘆了口氣，將小靈通放回兜里，正準備繼續逛逛，突然感覺一只溫暖的手摸在了她的頭上。

蘇卿抬頭，看到了小姑娘那滿含笑意的臉。

“我想你了。”

小姑娘將蘇卿抱在了懷里，抱得很緊，緊到外面的寒風一點也吹不到她。

蘇卿呆愣了片刻，雙手抬起抱在了小姑娘的腰間，輕聲回應。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