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看著這幫混小子,否則一有機會就偷懶。也不能怪他們,只有十歲出頭的年紀,卻干著大人的活。連人都沒有犁高,卻要套著車,扶犁。
犁一個人扶不住,就二個人扶,八九歲的男孩牽牛趕著。近百畝的地,讓這些孩子耕,我也于心不忍,但勞動力就這么點,他們不去干,秋后等大雪紛飛時,就等著餓肚子吧,這里可沒有人民政府專門撥款撥糧救濟。就算皇帝老兒愿意管,等通報到京城撥款,層層剝皮割肉,大約到了這里我們也基本用不上了,直接挖幾個坑埋我們的白骨吧。
半天過去終于耕完了五畝地,這些男孩已經累得怨聲載道。
還未到院子一個男孩突然抽了抽鼻翼:“好香,象是紅燒肉!”
“你餓傻了吧,還紅燒肉。”狗剩咽了下口水,一巴掌拍了過去,打得他直摸腦殼。
“我好象也聞到了!”另一個男孩也跟隨著說。
頓時象脫了韁的野馬,一個個爭先恐后的往院子里沖。他們一看頓時大樂,確實是紅燒肉,每個去耕田男孩的碗里都放著一大塊切得四四方方、油光紅亮的五花肉。
也顧不上叫喚著累了,都拿起了碗和筷子,大口大口扒飯吃肉起來。
一個女孩也給我一碗帶肉的碗,我搖了搖頭,將碗給了逸風,端起了一碗只澆了肉湯的碗。
羨慕妒忌的目光全投向了逸風,他趕緊的搖頭:“這是給耕田吃的,我沒去。”
“你給我吃!”我一瞪眼,嚇得他把拿著碗的手縮了回去:“外面教書先生吃得比村長都好,現在識字的就你一個,你給我好好教,讓大家都能寫信看書。我沒耕田,只是看著他們耕,所以不能吃。”
見其他孩子都眼巴巴地看著耕田的男孩大口吃著噴香的紅燒肉,口水混著碗中加了肉湯的米飯往肚子里咽。
“想不想吃肉?”我扒了幾口米飯后嘿嘿笑著。還用問嗎,一個個眼睛都快飛出來了。于是趁熱打鐵道:“下午他們去耕田,你們去播種,把早上耕好的地都給我種完了,晚上每個人都加一小塊肉。”
立即歡呼聲一片!
吃完飯,趁著大家小憩時,我去地窖拿了塊肉。天氣越來越熱了,地窖雖然封閉著,溫度比外面冷很多,但原本凍得很堅硬的肉還是開始慢慢融化,要想存放時間久點,這些肉要么做成臘肉咸肉,要么只能吃了。咸肉需要鹽,現在不知道瘟疫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官府開始放行,所以鹽要省著點用。
我將肉扔給了燒飯的女孩:“分成等份,耕地的二塊,播種和在大院的一塊,再打六個雞蛋,蛋黃喂給不滿二歲的小娃,蛋清做鍋蛋花湯。”
有了肉的催化,每個人都卯足勁干了起來,下山前居然又耕出了七畝,并且全部播上了種。按照這個速度,在春耕結束前應該能全種上。
晚上大家邊吃著飯,邊看著逸風教字,吃完洗洗就睡下。
第二天我讓播種的到各家各院的后院,只要有地有棚的地方全部播上絲瓜、黃瓜、扁豆、玉米、番薯等容易打理的蔬菜、粗糧。下午繼續到地里播種。
“百花,全種嗎,用得了那么多嗎?”狗剩牽著牛嘀咕,現在耕地的男孩手上幾乎都有血泡和繭子。以前下地干活也是當幫手,從沒有這樣干過。
我拿著小樹枝抽打著牛屁股:“萬一收成和往年一樣不好呢?只要種下去,除非大旱大澇顆粒無收,總會有吃的出來。糧食多,總比餓著強。”
當遲來的谷雨嘩嘩下來時,我看著積滿水的地洼里青綠色的苗,開始發了瘋般的往上竄,終于松了口氣。
下雨是閑著的時候,大男孩們在屋子里數著手上的老繭,女孩們抱著嬰兒哄著,還不時有好學的孩子在背著千字文,我開始盤賬。
看著逸風寫的庫存清單,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都要操心。只要下了雨,過幾天地里的青菜、雞毛菜就能收上來一點。過了春天,到了夏天,后院里種的各種蔬菜又可以摘下吃。應該可以熬到秋天。
等帳看完,雨也暫時停了,我出去看了看天,咳嗽了一聲:“別閑著了,大家全都出去摘柳芽、采野菜去!”要抓緊每一個弄吃的機會,現在新發的柳芽正嫩,等到老了真成了葉子,煮得再久也苦澀難下口,嚼都嚼不爛。對了村東的榆樹也去看看,今年有沒有榆錢;村西的豌豆苗發出來沒有,可以炒豆苗吃。
老天爺不讓人活,偏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加滋潤!
中午吃完午飯,午飯的水抄柳芽還特地讓昨晚熬下的豬油拌的,特香!大家都心滿意足的跟著我又出去找吃的了。連續的雨一下,馬蘭頭、薺菜都應該冒出來點,晚上正好燒來吃。
我正跟著在地里采著,說實話,這些野菜原來我都不知道,還是其他人教我后才懂了點。但每次采回去,洗菜的女孩還是能從我的菜籃里挑出許多野草來。
已經挑了小半籃子了,突然院里帶孩子的一個女孩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不好了,蕭先生咳嗽了,怎么也止不住!”因為逸風教書,我叫他們全喊他先生。
我心往下狠狠的一沉,但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緊張什么,瘟病都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一定是前幾天下雨感冒了。你們繼續采,我去看看。”隨后慢慢地跟著女孩回去。
等到大家看不到我時,我撒開腿就跑,跑回了院子。
逸風確實病了,已經咳得站不穩躺在了床上。其他孩子都不敢接近,瘟疫的慘景在他們的心里已經難以抹滅,都遠遠地躲在了房間外面,從門外偷窺關注著。
我可不管嗎,沖了進去,倒了碗水,端到逸風面前,硬是給他喝了點。他喝了水后繼續咳著,咳得我的心簡直象被無形的手狠狠扭抓著。
這癥狀再熟悉不過了!怪不得說十屋有九屋空,看來瘟疫有潛伏期,確實也傳染孩子。
我想了想后,站起走到房門口:“這間屋子誰都不準進來,每頓飯都送到門口放下,我會出來拿。你們都繼續干活,照顧好小娃娃。如果誰敢不聽話,等蕭先生好了,我出來時,看怎么削你們!”
一個孩子怯生生的結結巴巴道:“這。。。這是瘟病。要不。。。還是扔到墳地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