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宰相府后,伊斯獨自在皇宮的花園里徘徊,兜轉來去,直到黑夜降臨也不能停止他蹂躪青草的大腳,路斯比的話反復在他腦中重現,一字一句,清晰可見,如魔咒般困鎖住他的心,他在猶豫,也在心痛,不止千百次的問自己,為她值得嗎?
叛軍時,他就考慮過,等推翻米特的暴政后,立阿爾緹妮斯為米特的女王陛下,到時他會解開封印,永遠輔佐她、追隨她,當時他一心想復國,根本沒有考慮過其他,那是一份不摻雜任何私的信念。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崇敬,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灼熱,每次見到她,心就在鼓噪,眼里的她,像蒙了一層金光,刺眼得令他睜不開眼睛,他開始不敢正視她,每每都是用眼角偷看,這種形一度令他難以自拔,他開始渴望,連夢中也開始渴望起來。
那時,他知道了,他愛上她了,那份最初的信念也開始變質,不再是想要單純的輔佐與追隨,而是渴求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但她的聰慧和勇敢卻令他自慚形穢,望而卻步,在奇卡魯,更讓他明白自己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皇帝的暴行令他自責地想要以死謝罪,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愛她,更配不上她,痛苦之余,只有將這份愛戀埋藏在心底,但愛已經在他的心上發芽,成長,不是輕易就能拔出的。
而如今,路斯比的一席話,宣告了夢幻的破滅,心碎了還不夠,還要他毀去男人的自尊嗎,連偷偷愛的資格都沒有嗎?
視線不受控制的瞥向后宮的一隅,心碎了,可仍然渴望見到她,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步伐不由自主地朝著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夜涼如水,淡淡地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這時候,她應該睡了,不過只要看一眼就好。
黯淡的眼神嘲諷著自己,走到她下榻的宮殿不遠處卻突然一亮,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躲在廊柱后。
銀色的月光總能將她的美麗展現地更為出色,坐在蓮花池畔,她銀絲縷縷飄動,嬌小的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長裙,即使沒有任何珠寶的裝飾,那份光華也可與月同輝。
他的眼睛舍不得眨一下,只想將她的美麗收入眼里,心下納悶著,她向來早睡,怎么今夜卻形單影只的坐在那賞月。塔卡呢?今晚不是輪到他守夜嗎?皇帝所派的侍兵都在外圍守衛,但他們還是不放心,所以每晚都會輪流守夜,可是剛才看了一圈,竟沒發現他的影子。
突兀地,耳邊聽到她一聲長嘆,有些無奈,有些苦楚,他的心頓時糾緊,還未來得及思考,他已經出聲了,“阿爾……”
正在望月思人的阿爾緹妮斯嚇了一跳,聞聲回望過去,“伊斯,你怎么來了?”
他臉色微紅,別開頭,“你呢,怎么晚了,還不睡。”
“賞月!”她抬手指向月亮,今晚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小時候每當睡不著,爺爺就會抱著她看月亮,潛移默化之下,她就有了一旦失眠就會賞月的習慣。
只是今晚沒了以往賞月的心,對爺爺的思念到時如海如浪,洶涌澎湃。
“你呢,怎么來了?”今天并不是他負責守夜。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他敷衍地回答,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一聽,咯咯地笑出聲,“你也睡不著嗎,那過來聊天好了。”她順手拍了拍身邊的位子,招手讓他過來。
他的心狂跳不止,這和守夜不同,她就寢時都會關上殿門,這樣深夜獨處,似乎不太合適,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她已經過來拖人了。
他只得被迫坐于她身旁,馨香撲鼻,似帶有一種魔力,令他鼓噪煩悶的心平靜了下來,“塔卡呢?”
她輕笑,指了指寢殿,“我讓他睡覺去了。”
他想三個人總比與她獨處來的自在些,作勢起身,打算把塔卡喚醒,
她扯住他的衣袖,“別去吵醒他,讓他睡吧。”老是熬夜,就算壯如牛也會吃不消。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四周除了蟲鳴聲,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如此肩并肩坐在一起,還是頭一次,覺得氣氛似乎有些尷尬,臉頰也燙熱起來。
見他臉色潮紅,又不說話,她問,“怎么了?。”
“月亮……月亮,很漂亮。”他躲避她探究的眼神,朝天上一指,轉移她的注意力。
“真的很漂亮。”她回眸望向月亮,由于皇宮的地勢高,眼界開闊,月亮碩大如盤,美不勝收。
見她癡迷凝望,他眼神不自覺地放柔,無暇賞月,眼中只有她,想她真的會愛上皇帝嗎,真的如路斯比所說會是赫梯的皇妃嗎?如果現在他表明愛意的話,她會怎樣?會拒絕嗎?“阿爾,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他卻不愛你,你會怎樣?”
她詫異的回過頭,輕笑出聲,“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你別問,回答就好。”他不敢看她,視線垂視著地面,語氣重了幾分。
她挑眉,看上去他似乎有心事?他不說,她也不好問,想了一會兒答道,“那就看他是不是已經有心愛的人,如果沒有,我就努力讓他愛上我,如果有了,我可能也會如此做,公平競爭嘛!”現代女可不會為了對方不愛而氣餒。
他突然轉過頭,急切的問道,“如果還不行呢,如果他注定是別人的呢?”這就像明知道她會愛上皇帝,也可以嗎?
她嘆了口氣,“既然努力過了,那我也沒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他很愛他的愛人,那我會祝福他,愛不一定要占有,對方幸福就好啊。”強扭的瓜不甜,何苦呢。
只要對方幸福,自己犧牲就可以嗎?為什么她說得和路斯比一樣。他有些氣憤,突然扣住她的肩膀,“你就放手了,你不覺很傻嗎?”
不明白他為什么如此激動,像似在宣泄什么,“或許是傻了點,可是明知他不會愛你,還去強求,苦得會是自己,祝福他,也是一種幸福啊。”
“愚蠢!!”他痛叫了一句。
她搖搖頭,“努力過才知道不行,只能說他本就不屬于我,如果連努力都不去做,那才叫愚蠢。”
他無話可說,自己不就是嘛,連努力都不敢,他不想做愚蠢的人,也要努力一次,“我……”他止住聲,突然有些傍徨,如果努力過了也不行,真可以放手嗎?但沒有努力過怎么知道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顫著身子,他要告訴她,他愛她。
突然,眼前出現一片森冷的寒光,廊柱后突現出兩個黑衣人影,黑布罩面,看不出模樣,只有露在外的眼睛透著深重的殺氣。
“小心!!”他大叫,推開身旁的阿爾緹妮斯,下一刻,他們手中之劍便同時落在她剛才所坐的地方。
當下明白了,他們要殺她。
被推倒的阿爾緹妮斯回頭察看況,只見兩人體型高大,手勁很辣,招招直要害,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驚魂未定的起身,退了幾步,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派來的,沒想到他們還沒心死嗎,那么快就動手了,而且用的是這種歹毒的方法。
黑衣人不語,對視之下,決定兵分兩路,一個殺她,另一個對付伊斯。
黑影分左右竄起,疾步而來,她眼見打算大聲呼救,未及,就被其中一人抓住了頭發,痛呼一聲,勾起右腳踢向他的胯間,卻被他擋住,心下一驚,出拳擊向他的臉,趁著他閃躲之際,腳下一掃,讓他失去重心跌倒。
“來人,有刺客!!”她拱起手大叫道,聲音回在廊間,引起陣陣回聲。
兩名刺客一驚,回首張望,耳邊聽到急促而近的腳步聲,神色一凜,卻未收手,眼中殺意更濃,兩人以視線打著暗號,一前一后直攻她的所在地。
伊斯見狀,倒抽了一口涼氣,急呼道,“塔卡!!塔卡!!”他直沖到她面前,想用身體擋劍。
劍光閃影,直而來,眼見伊斯不要命的做法,她一驚,推開他,抓起走廊種植玫瑰的泥土,撒向兩人,然后抓住伊斯閃到一邊,“你瘋了,會死的。”他的忠心她知道,可是命不可以隨便丟,他死了,難道不知道她會傷心得嗎?
他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身后,絕不容許有人傷害她,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自己,他不像塔卡和卡爾有驚人的武技,只能用身為盾為她阻擋一切,侍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要再撐一下就好了。
數十名侍衛疾步而來,眼見他們圍困,弓箭架起,長矛以對,準備攻擊,只不過離她還有一段距離,而刺客很有可能不顧一切刺殺過去,而遠距離攻擊的弓箭不能出,怕誤傷她。
阿爾緹妮斯凜目一閃,抓起伊斯的腰帶,一起跳入蓮花池,水波四濺,激起一片漣漪,“閉口氣,沉下去。”只要沉入池底,他們便沒轍了,而侍衛就可以攻擊了。
伊斯聽聞,深吸一口氣,覆蓋住她,一同潛入池底。
刺客未曾想到她會來此一招,當下愣住了,侍衛見機不可失,放箭攻擊,箭如雨下,頓時正中口,頹然倒下。
“小姐,您沒事吧。”負責守衛寢殿的侍衛長,對著蓮花池大叫道,慌亂不已,她的身份很特殊,是陛下疼愛之人,絕不可以有閃失。
只見水波圈起,竄出兩道身影,見她無礙,侍衛長松了一口氣,命人將兩人拖起,正當她站定,另一邊草叢中又突現一道黑影,顯然殺她之人早有防備,留有后著,侍衛四散,來不及箭攻擊,眼看著刀鋒襲來,伊斯猛然推開她,直迎來人,閉目等著疼痛的到來。
突兀地,他臉頰一陣溫熱,慌忙張開眼睛,只見,被他推開的阿爾緹妮斯,用手緊緊抓住離他口只有一寸的劍,玉白的手鮮血飛濺,紅了他的眼,“阿爾!!”
他顫抖地想要扳開她的手,卻又怕弄疼她,只能眼見血涌而出,為什么!?他總是無法保護她。
她忍著錐心的疼痛,虛弱地吐出一句,“笨蛋,會死的。”他剛才的舉動真是嚇到她了,心下沒有細想就空手抓劍,而現在絕不能松手。
刺客眼見也被嚇到了,想抽劍,卻被她死死抓住,動彈不得,猩紅的血沿著劍身滴落,抬起眼,只見她凜目以對,頓時驚懼竄入心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但勢并未逆轉,月色下竟又突兀竄出四個人影,看起來,幕后的主使者,鐵了心要她的命,計劃的如此完備。
侍衛架起弓箭忙亂的出,一時間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