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如圓盤般的月亮碩大無比,依然在天空上高掛,照亮了通往皇帝寢殿的走廊,月光下,阿爾緹妮斯重重地踩踏著光亮可鑒的大理石地板,像是在泄憤似的,臉色沉。
她踏進寢殿,發現寢殿內并未點燈,漆黑地如一座沒有出口的黑洞,壓抑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怒火稍息,一邊適應著黑暗,一邊摸索著前進,漸漸適應黑暗的眼睛,突兀地發現前方的椅榻上似乎有個人影。
“薩魯?”她不確定地喚道。
只見人影微微動了一下,又不見動靜了,她朝著燭臺走去,打算先點燃燭火再說,手剛拿起火褶,就聽到一聲嘶啞的喊聲。
“露娜,不要點燈。”
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頹廢的卷縮在椅榻上,動也不動。
“過來好嗎?”
她依言走了過去,剛站定,就被他一把抱住,臉頰緊緊的貼在她的腰腹上,“露娜……”他呢喃著她的名字,隱約能聽到一絲哽咽聲。
她任由他抱著,抬手撫摸著他的頭發,“怎么了?”
懷里的他搖了搖頭,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好半晌,他才開口道,“我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了。”邊說,身子也略微的顫抖著。
她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我不會離開你的。”
“即使我是個不被任何期待的生命,你也不會離我嗎?”他問得小心翼翼,盡管洗清了冤屈,他卻沒有喜悅,他是芙蓮娜公主被**后才生下的生命,如果不是她神志不清,或許他根本不會存活在這個世上,他是那么地污穢。
她摟緊他的頭顱,知道他在痛苦什么,“或許沒有人期待你,但我很慶幸能遇到了你。”她已經浪費了千世,不想再浪費了。
他一震,全身都為之顫抖地愈發激烈,然后更加用力地摟緊她的腰身。
突兀地,她感覺腰腹上一片濕熱,她心疼不已,彎身垂首,輕吻著他的發頂,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由他來承受的。
“振作起來,你是皇帝,沒有什么可以打倒你。”
是的,他是皇帝,但今夜,他需要把心里的哀傷和憤恨傾瀉,此刻他需要是她溫暖的懷抱,“讓我就這么抱著你,好嗎?”
她心疼他的一切,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卻沒有人可以給他一雙溫暖撫觸地手,所以,她要給他最溫暖的撫慰。“我會陪著你的,不管有多久。”
他緊緊貼著她,不再說話,只有在她面前,他的無助和懦弱可以毫無保留,現在他不是一個皇帝,而是一個渴望被愛的男人,在她懷里,他可以用淚水來宣泄一切。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阿爾緹妮斯擁著他,親吻著他,撫觸著他。
“哭吧,把一切都哭出來。”
淚水決堤,他埋首在她懷中痛苦失聲,哭泣聲中有著濃濃的哀傷,還有一種莫名的揪心。
不知道了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抬起頭,臉上有宣泄后的平靜。
她撫觸著他的俊美的臉頰,輕吻著他未干的淚痕。
他回以一笑,啄吻著她的小手,一個使力,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放松身體地埋入她的頸間,嘆道,“有你在真好!”因為她的存在,他才可以面對這一切。
她側首,刮弄著他的鼻子,見他心好轉,她也就心安了。
“我打算下令修葺母親的陵墓。”他突然說道,語氣里不免流露出些微的傷感。
她察覺到他的哀傷,溫柔地拍撫著他的大手,“這是應該的,只不過……”
“嗯?”他嗅聞著她的體香,她總能讓他平靜下來。
“元老院并不打算把真相公布于眾,打算找個死囚代替兇手,至于努旺達二世也同意了他們軟的提議。”她憤憤不平地說道,“也就是說,他們不會承認芙蓮娜公主的身份,你打算用什么名義修葺她的墳墓。”
她以為他會驚訝,會憤怒,但誰知他臉上平靜得好像早已知道了似的。
“他們這么做是對的。”
“你也認為是對的?”她平息的怒氣又被點燃了。
“別生氣,事實上,為了帝國理當如此。”他安撫道。
“你太平靜了,三年的冤屈,你就這么放下了嗎?”她是想讓他忘了一切,但卻不是這么不當一回事。
“我的母親是誰,我心里知道就行了,至于冤,你已經替我洗刷了,誰做兇手有什么所謂嗎?這個案子本來就是一個大烏龍,公布了真相,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他柔蜜意的凝視著她,“我已經得到非常珍貴的補償了。”
“你真是大傻瓜。“她有些羞澀地說道。
他莞爾一笑,將她擁得更緊,“至于修葺母親的陵墓,我會想辦法,這是我應該盡得孝道。”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幽幽地嘆口氣,想到芙蓮娜,她就感慨無限,“你的母親是個苦命的女人,被權力害得遍體鱗傷,你父皇為了權力拋棄了她,又用權力想奪回她,而萊納更為了權力至她于死地,權力,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也只有你會這么想。”權力對她而言比糞土還不如。
“薩魯,你也覺得權力很重要嗎?”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她聳了聳肩,覺得問了個蠢問題,他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權力與他本就如影隨形,又豈能用重要還是不重要來劃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