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抬舉,究竟是誰抬舉了誰?文/可愛桃子
在路上行了十來天,總算來到京城,如晴是第一次進京,感覺就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看什么都稀奇。閨閣女子是不能掀車簾的,只能抓耳搔腮地隔著石青帷飾聽著外邊的熱鬧勁兒。
老太太只淡淡地笑著,并不曾阻止她毫無規矩的動作。
何氏想的很是周全,在正陽門便派了家丁來接,一路上老太太氣息沉穩,毫不見慌亂,但如晴知道,她緊擰著手中帕子,實則表明了近鄉情怯的緊張之意。
知禮的府邸座落在九門之外,位于紫禁城西部的劉蘭塑胡同,胡同里還是較寬的,馬車也能進去,來到一處漆朱紅大門前,馬車直接從正門旁的一處偏門駛了進去。
在后門里下得馬車,如晴腰酸背痛地踩著小墩子文雅地下了車來,當雙腳觸地,總算長長吁口氣,抬眼望著知禮的住處,一小方院落里參天的柏樹,四周種了些花草,前邊一抄手回廊,回廊包抄著幾處屋舍,看著倒也精致,但過慣了方府的寬闊,這兒的屋子只覺一個字,窄!
這時候,八澄恭敬帶了老太太至儀門處,便讓下人通報了,進入儀門,走了不遠,便見何氏已急急地迎了出來。
何氏身著水紅撒虞美人花亮緞粉紫鑲邊襖子,雪白兔毛珍珠抹額,翠綠水滴耳環,手上抱著個暖壺,另一只手放在腰側,身后跟著兩個青衣襖子腰束松花色汗巾兒的婢子。
老太太先上前一步,制止了何氏欲下低下去的身子,“起來,起來,快起來,有了身子的人,還要這么大動作的,也不怕受累。”
何氏順著老太太的手直起了腰來,笑道:“勞老太太關心,孫媳婦這身子還算俐落的。”然后又與如晴見了禮,夸了如晴又長高了,出落得越發精致了。三人邊走邊說,一路來到里廳去,又好一番訴說,自是不表。
如晴見何氏面色紅潤,雙頰豐滿,哪有信中所說食不下咽,夜不能寢?算下來,已有四個月的身子,因穿得厚實,肚子并不顯。老太太問候了番,又見何氏這般面色,倒也放下心來。
何氏也知道齊州至京城,路途遙遠,老太太估計也是累極,便沒怎么說話,只簡單說了幾句,讓丫頭們上了茶,用了飯,便親自帶她們去廂房里歇下。
老太太見何氏忙上忙下的,便道:“有下人侍候就得了,你有了身子,還是細心妥當些,先緊著自己才是。我和如晴臉皮一向厚著呢,有什么差使的,自會叫人去,不必你操心。”
何氏哪里肯依,又仔細吩咐了丫頭們上了炭火,燒了地龍,備了開水唾壺,并薰了蜜合香,又在房中里里外外轉了圈,覺得無遺漏,又囑咐了一番,這才離去。
如晴確是累極,一沾上床便睡著了。雖然這兒屋子窄,但勝在小巧玲瓏,屋內擺設并不多,但床鋪被褥卻是全新的,并且質地很好,如晴枕著暖和的被子,很快便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只覺口干舌躁,外頭雖寒冷,然屋內卻溫暖如春,是因為炕里頭燒著地龍的緣故,但如晴習慣了齊州城的天氣,也不習慣睡暖炕,一覺醒來,只覺口干舌燥,灌了好大一壺溫水這才略解了渴。
沉香玲瓏服侍了如晴梳洗,玲瓏這回倒沒什么八卦可講,實是她年紀也小,一路上要侍候如晴,也是勞累至極,如晴睡下自己也在旁邊梨花櫥了個昏天暗地,所幸胡媽媽老練周到,提前叫醒了她。沉香自是不必多說,一向穩重自持,一路上也多虧了她的細心服侍,如晴才沒有受到太多的勞累。
不過玲瓏一向是閑不住嘴巴的,一邊服侍如晴的當兒,便一邊說出自己的感受,“姑娘,大老爺住處雖然小了些,但布置卻舒坦,并沒有多少累贅之物,比起齊州的方家,我還更喜歡這兒呢。”
如晴想著知禮還不到二十的年紀便被下人叫成老爺,直覺想笑,聽得玲瓏這么一說,便四處觀察了下,可不,這間廂房確實不大,目測就四十平方左右吧,包括了寢室,洗澡間,還有丫頭值夜所睡的小房間都一并準備妥當了。但空間并不顯狹小,那是困為房間里的擺什物件全是小巧精致的,雖算不得有多名貴,卻也是做工精細,尤其嫂嫂何氏非常細心,丫頭們所睡的床是可以折疊的花櫥,白日里收起來,還可以當小偏廳使用,并不占空間,把房間所有擺設都打量完畢,如晴點頭,暗贊:“大嫂確是會持家。”比起李氏的精打細算,何氏卻是張馳有度,不過份摳門,也不過分鋪張,一切都恰到好處。
沉香給如晴梳好了頭,道:“姑娘,剛才夫人已差人過來問候了,等姑娘醒了便讓下人傳飯,如晴是去前廳用飯,還是就在屋里頭吃?”
如晴起身,“哪有在主人家還擺架子的,當然是去前廳用飯的。”說著便片外邊走去。
沉香連忙道:“姑娘,外邊天冷,再加件氅子。”然后又從還未整理的箱子里拿了件帶帽氅子給如晴披上。
外頭天氣確實冷如冰窖,如晴瑟縮著身子,幸好有披氅遮住了泰半冷氣,感嘆這北方天氣還真冷得厲害,都已到早春,還是這么冷。
小小的方府并不大,廂房離飯廳并不遠,幾步路就到了,飯廳也是狹小,統共就只放著一張桌子,椅子都沒有一個,全是小巧玲瓏的墩子,因為墩子又便宜,又好用,并不占地兒。
何氏和老太太這時候已坐到了桌前等著了,見著如晴,忙起身拉著她的手道:“四妹妹總算睡醒了,快過來坐下,就等你了。”
如晴不好意思地坐到何氏身邊,“讓嫂嫂久等了。”這個時候,若是在方家,早已過了用膳的時間了。又抬頭,見老太太已換了深藍刻絲六團花褙子,灰鼠皮鑲寶石抹額,不由吐舌笑道:“奶奶這身衣服,看著好貴氣。”
老太太板著臉,瞪了她一眼,“天子腳下,自是得衣飾端莊,這可關系到你兄嫂的臉面。日后行事做派也得三思而后行,可千萬別你讓大哥大嫂丟臉才是。”
如晴正色道:“奶奶教訓的是,孫女記下了。定好生緊著言行,不給兄嫂添麻煩。”
何氏笑了笑,“就把這兒純當自己的家,千萬別拘束。改明兒我帶你去外頭轉轉,讓妹妹見識見識天子腳下的風光。”
如晴笑嘻嘻地道:“那就有勞嫂子了。”
用飯時,何氏又問了下家里的事兒,如晴一一告知,當說到三嫂子林氏的做派,何氏略有吃驚,對老太太笑道:“從來都佩服老太太的眼光,想必弟妹進得門來,咱家定能有另一番風景。”
老太太唇角浮現淡淡的笑,“希望如此吧。”
如晴四處張望了下,沒見到知禮的身影,便問了起來,何氏淡淡一笑,“原不知道老太太和妹妹今日便能抵達,所以你大哥才沒有作準備,今兒個下午便出了門拜訪師友了。估計要深夜才回來。”
見不到知禮,如晴倒自在多了,又高興地添了碗飯,老太太略有乍舌,皺眉道:“晴丫頭,省省吧,又不是餓死鬼投的胎,吃這么多,準備壓床把子不成?”
如晴羞澀地笑了笑:“沒法子嘛,大嫂子家的菜做的真好吃。”葷素搭配剛剛正好。并且素菜也極是好吃,害她忍不住就多吃了。
何氏掩唇笑道:“既然好吃便多吃些,妹妹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千萬別節食。”然后又把如晴愛吃的菜端到她面前。
老太太無耐,責備何氏,“這丫頭一向耳朵皮,你可別盡寵著她。”
何氏溫婉一笑,“老太太哪兒話,我可是把如晴當自個兒的親妹子待的。若有什么差錯,我定要訓上兩句。可四妹妹卻刁頑著呢,我嫁到方府多年,卻從未讓我過回嫂子癮。”
不得不承認,何氏說話真有藝術,這番話說出來,即夸講了如晴的乖巧懂事,又恭維了老太太教導得當,也擺出了嫡嫂的溫和大方風范,讓人聽著格外舒服。
第二日,如晴在餐桌上見著了知禮,知禮與老太太見禮,在飯桌上又說了些話,讓如晴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別太拘著了,然后又說了些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與嫂子提,別見外之類的,吃了飯便出了門。
過了不多久,便有婆子來傳話,說方家的姑太太登門。
老太太還未反應過來,何氏已迅速起了身,面帶喜悅,連忙讓人快快請進來,自己也跟著起身準備迎方家姑太太。如晴見狀,知道老太太的女兒方敬宣來了,便也跟闐起了身。
一身栗色小豎領對襟褙子的方敬宣已來至廊下,親自握了何氏的手寒磣起來,抬眼見著了如晴,好一陣驚訝,如晴連忙提著裙子上前施禮。
方敬宣扶起如晴,“這就是情丫頭?哎喲喲,幾年不見,居然出落得這般標致,真是太令人見外了。”方敬宣見如晴粉里透紅的臉蛋兒,身著桃紅色遍繡祥意云紋豎領長褙子,領口袖口處都掐著狐貍毛的邊,料子倒是尋常的官緞,但繡功卻是極上乘的,不由多看了幾眼。在心里暗自評估著。但嘴里手上卻沒空著,一邊說著便一邊擼了手腕上累絲嵌珍珠的赤金鐲子遞給了如晴。
“因得知母親進了京來,一時興奮,走得急,什么都沒備下,只有這鐲子,不值幾個錢,贈與你罷。好好收著,可別弄丟了。”
如晴原本不接的,但何氏含笑讓她受了,這才乖巧地接了,并道了謝,方敬宣又摸了如晴水嫩的臉兒,“暖,晴丫頭真是嘴兒甜,呵呵。”
這時候,老太太已從里邊走了出來,與方敬宣好一陣哭訴慰藉,如晴站到一邊,待她們母女情緒穩定了,這才屁顛顛跑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奶奶,您瞧,姑姑送我鐲子呢。”
老太太呵呵一笑,“即是姑姑送的,那便收起來唄。日后當你的嫁妝倒也不錯。”一句話惹得大家都笑地起來。
方敬瀾拿帕子拭了臉上的淚水,對老太太笑道:“多年不見,母親仍看著精神,女兒這便放心了。”
老太太自嘲一笑:“每日里吃好睡好的,倒也不曾累著。倒是你,幾年不見,卻這般憔悴”說著已面帶不忍,很是心疼。
方敬宣措了自己的臉,勉強一笑:“還真是歲月不饒人呀”
如晴這才細細打量方敬宣,雖化了較濃的妝,卻也遮不住滿臉的疲色,也才六年不見,卻比以前蒼老憔悴多了,想來在夫家日子卻是不大好過。
不過瞧著方敬宣身上的衣著,料子倒是嶄新的寶藍繡刻絲團花妝花緞,滿頭的首飾金釧,直晃的人眼花。但太過新鮮了,卻也有著刻意之嫌,不若何氏身上的半舊撒花貢緞襖,襖子邊上掐牙灰鼠邊,湖綠色馬面裙款款鋪在膝蓋上,只隱隱露出鞋尖,衣飾雖略顯陳舊,卻有著自然的隨意。
估計老太太也瞧出來了,眉頭便一直從未舒展過來,如晴瞧著心痛,便笑道:“我聽大嫂子說,姑父前不久才升了官,恭喜姑姑了。”
方敬宣臉上并未有太多的喜色,“也不過只升了半品而已,還熬了這么多年,我都不好對外說這事兒了。”
如晴笑道,一臉天真,“可我聽爹爹講,給事中雖官小,卻權利極大呢,六科還可以參與官員的拔擢、參加御前會議、審理有罪的官員,這可是人人眼紅的肥差呢。”
方敬宣臉上總算閃現笑意,看如晴的目光又柔和不少,“可再怎么讓人眼紅,總只是不入流的七品小官兒,沒什么值得炫耀的。”
何氏搭了話過來,“新帝登基亦不過半載有余,姑父便升了官,比起那些被罷免獲罪的官員,這可是好兆頭呀。”頓了下,又緩緩道:“四妹妹說得極是,給事中雖官小,卻也是實實在在實權握手的,走的又是文官路子,再來當今皇上知人善任,姑父未來的官海生涯,定能順風順遂。”
方敬宣面上略帶訕色,對何氏不好意思地笑道,“承侄媳婦吉言,但愿如此。”停了下,又道:“不過,倒是得讓令祖父和令尊多加費心了。”
何氏緩緩點頭,語調輕緩,“都是自家人,何須這般客套。只要行得正,站得直,我祖父自是另眼相待。然,我祖父卻有個眾所周知的脾氣,那便是最恨永不饜足之人,小時候祖父時常教導我們兄妹,多大的頭戴多大的帽子,這自己的頭,要自己親自量了,若是讓別人給出尺寸,那便是讓人笑話了。”
方敬宣笑得勉強,強笑道:“令祖父說的倒是至理。是我見識淺漏了,侄媳婦莫要笑話才是。”
何氏淡淡地笑著,悠閑地喝著碗里的人參茶,輕輕啐了口,道:“姑姑是長輩,我們做小輩的,恭敬都來不及了,又怎會笑話呢?”
老太太左右望了望,先看了看方敬宣,又看了看何氏,目光在二人里來回掃視了幾遍,最后又定格在方敬宣身上,皺起了眉頭,卻道,“怎么不見我那外孫?”
方敬宣似松了口氣,連忙道:“今兒個恰巧要上學,要下午才得空。待到了下午,便讓他們兄弟倆一并給娘多磕幾個頭。”
老太太道:“反正我這次進京也要呆些時日,早晚都得見面,也不急一時。哥兒們學習要緊。”
方敬宣又問是否回姥姥家一躺。
老太太唇角冒出苦笑,“父母都已不在,回去也沒個熱心的人。不過再怎么生疏,總是一家人,既然已回來了,橫堅得回去瞧瞧。”
方敬宣含笑道:“娘說得極是,那,什么時候過去呢?”
“就明日吧,推久了也不大好。”
“母親說得極是理兒。那,女兒陪您一道過去?”
老太太搖頭,望著女兒的目光帶著憐惜,心痛,還有淡淡的不滿,“你自己也有一大堆的事兒待處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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