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要照顧添香沉重的身子,馬車行的很穩,這一路她都昏昏欲睡的靠著車廂,車廂里沒了討好賣乖的和風,一根筋的瑾瀧悄眼密切關注著,一看她又瞌睡的點頭,只得出了馬車去找大靠枕回來給她墊后腰,后腰軟綿,添香換了個姿勢,窩好舒服的位置終于如愿以償的睡過去。
這犯困的毛病便從臨月寺帶了回來,以后的日子每天十二個時辰倒有一大半的時候在睡覺。
眼看著精神不大好的添香,陸禮只囑咐陸白多多照顧,自己卻不大現身,陸白從探子口中得知陸禮回去后一夜未眠,經后幾天晚上更是要喝些酒才能勉強睡一會兒。陸白突然想起以前陸禮有個發噩夢的怪病,找了很多名醫看都未果,后來有一次他發病正趕上自己心煩氣躁的大半夜起來彈琴,這一曲并沒有讓自己平靜,卻意外的安撫了狂躁的陸禮,據侍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說,陸禮聽了琴聲便漸漸平靜下去,一覺睡到大天亮。
病因因何而起,他不知道,就是御醫來了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這件事報給女帝,女帝查的結果并沒有告訴自己,他的揣測是:亦無果。
想起來陸禮似乎很久沒有鬧那怪病了,卻沒想換成了失眠。
其實自己也失眠,自和添香有了夫妻之實,這段日子他一直宿在綻香苑,不過添香白天瞌睡晚上沉睡的狀態也讓他挺郁悶的,想親熱的時候人已經困的點頭,他只得獨個下床沖冷水澡自己給自己滅火。
轉眼深秋,可能是天冷了,添香打瞌睡的毛病終于好轉,精神頭足的時候兩人一起畫扇子。
添香總說他到秋天才畫扇子面也太讓人心涼了,陸白覺得她說的有趣,卻阻止不了自己畫扇的興致,一連畫了三把竹扇把玩。陸白的工筆很精致,細節處凸顯了淡雅清貴的風格,添香嘴上說是說,還是很歡喜的將扇子收進匣子里特意吩咐玉順保管好。
玉順臉色不好,眉宇間掛著黯然的倦意,早沒了往日的快言快語,轉身靜悄悄的捧走匣子放進柜子里上鎖。
添香看著他的背影也不好受,微微嘆氣,和風玉順本是一起到她身邊侍候的,連名字都是她賜的,世事無常,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了。
“怎么了?”陸白收筆,扭頭似不經意的瞥了眼玉順,淡淡的問。
“沒什么。”她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陸白,有些無奈的抿抿唇,想說什么,可一碰上他清澈無塵的眼眸又底氣不足的咽了下去,她想問問和風目前的情況,可一提起勢必會想起那天的事,她臉上無光,他也不見得愿意回想。
陸白心里明鏡似的,事情也過去快一個月了,若不是了解添香綿柔良善的性子,他定然會懷疑她對和風的感情,即便如此心里還是有點冒酸味,涼涼道:“管事的回稟,和風四天前到老家典村了,母親姊妹都安好,這下你放心了吧,聽說和風娘給他說了門親事,與同族的一個堂弟做了姻親,因是咱們府里出去的,族里給足了體面,官碟上寫了他的名字,以后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了。”
“啊?真的啊!”添香又驚又笑的站起身,嘴里直念叨,“這才好,這才好,他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沒想到陸白的辦事能力還挺強,真不知道喬氏是怎么答應放過和風的,不過和風倒真是好命,只與一個男人分享妻子,他還是正經的夫君,摸樣好、脾氣好,以后日子會很好的,她這樣想,不由的轉頭看了眼玉順,就見玉順關柜門的身子一僵,隨即好像被震驚到,急急轉身,尋求似的與她的視線在半空中相碰,待自己點頭,玉順當即樂的嘴角上揚,眉宇間一掃多日陰霾。
添香也高興,被當作棋子的和風有了好的結局,她突然就覺得未來的生活充滿了陽光和希望,日子總是越過越好不是嗎?
“就那么高興?”陸白閑閑的調侃了一句,許是被她的欣悅感染,不由的也笑了,“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這么容易滿足。為夫辦了件讓你高興的事,是否該給點獎賞啊!”
陸白邊打趣邊朝著添香走過去,添香臉一熱,兩手扭捏的攪指頭,身子往旁邊側了側,“你想要什么?”
“什么叫我想要什么?你有點誠意好不好?”陸白的手攜住她的胳膊,她順著他的力道跟著一起向窗口走去,身后的玉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趁機快速退了出去,兩人站在窗口,恰看到玉順歡快的向著下人房跑去的背影,添香笑了起來,心情也跟著活躍,調皮道:“問你你就說好了,不說我怎么知道?誠意在禮物上,你說了我自然用心挑選。”
陸白眼珠子一轉,挨著她的耳廓故意噴著熱氣低低啞啞的道:“我要你……”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砰然而紅的臉頰的熱度,轉而低笑,“你給陸禮做了指甲鉗,對我,你不可偏心。”
聞言,她這顆鬧騰的心才緩緩落下來,想想也知道他說的如此曖昧是故意的,不由又惱羞的嬌嗔,“就是偏心怎么著,不給你。”
呀,偏心還能理直氣壯的說的這么大聲,豈有此理!”陸白作勢兇狠的瞪眼睛,像個痞子似的叫囂,“趕快說些舒坦的話來,不然今天你可要吃苦頭了!”
“哈哈……”添香往旁邊一躲,歡暢的笑道:“要我說你穿上素白的袍子和神仙的模樣也差不許多去,可若是敞胸露懷的裝地痞恐怕是街上最廢材的那個,哈哈…哪個會怕?哈哈…!”
“你……你個牙尖嘴利的,看爺今天不拔了你一口利牙!”陸白繃不住也笑,眉眼都含著春色,像一株染了胭脂的白蓮花,臨水照影,隨風搖曳。
“啊哈,抓不到!”添香在屋子里轉悠,虧她大肚子還能彈跳的靈巧,陸白哪里敢真的追急了,又怕她磕了碰了,就在她周圍打轉轉,這么一來添香起了玩性,躲的更快了,銀鈴般的笑聲自窗口傳出院子老遠。
陸禮才踏進院子就聽見了動靜,眉宇一動,面上顯出復雜又傷感的表情,從廊柱后靜悄悄的走出瑾樂,他也順著陸禮的目光看向正屋,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自和風出事以后奴才已經很久沒聽到主子這樣歡快的笑了。”
“是嗎?”陸禮的語氣很淡,甚至有點冷。
瑾樂身子一僵,快速低下頭去,恢復往日的畢恭畢敬,說了句只有兩人才懂的話,“只差三日便八個月整了。”
語落,很久沒聽到陸禮搭話,在他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般陰沉的離開時卻一反常態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幽幽冷冷的,好像從地獄傳來,“你知不知道和風這次是奉了誰的命?”
瑾樂謹慎的斟酌了一下,才要回答,就聽陸禮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喬氏是受了誰的鼓動?”
僅兩句話卻把瑾樂逼的冷汗直冒,那股子冷直滲到骨頭里去,汗快把整個后背的衣裳都要浸透了。他清楚的知道,他已經不需要回答了,答案就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是周氏的陰謀,是周氏為情所傷加害陸禮的生母,致使陸禮成為孤兒,又是周氏為了自己能夠握住祖業把陸禮接進府來,作秀自己賢良淑德,心胸廣袤,親手為陸禮上族譜,然后一直把持著一切,將陸禮捏扁揉圓。若陸禮是個不成器的也許就被眼前的安樂富貴所滿足,可偏偏陸禮是個有著野心且報復心極強的人,他不僅要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還要讓周氏名譽禁毀,自食其果的過那凄慘的下半輩子,以后周氏才是任他捏扁揉圓的軟柿子,不解恨的時候還要狠狠捻上兩腳。
瑾樂知道,他什么都清楚,在自己被陸禮相中的那天起,在自己答應做這一切來報答他把自己帶出倌樓的恩情起,就已經做好了在所不惜也要幫他達到目的。可自己從沒想過會遇上像帛添香這樣的善良的女子,善良的讓他心寒,讓他手抖,有好幾次都差點想要背叛陸禮給他的恩情。
如今,就像一個怪圈,不管是周氏還是陸禮,還有自己,不過是有因有果的循環,只在當他真的要下手害帛添香的時候,他真想問,‘與她何干?這份仇恨與她何干?’
話到嘴邊他依舊沒問出口,頭使勁的低垂,聽候陸禮最后的決定,其實這個決定已沒有懸念,在陸禮破天荒的說了這么兩句類似解釋的話以后更是如此。
“就這樣吧。”
即便已經猜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瑾樂還是忍不住身子打了一個晃,說什么也應不出聲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陸禮離開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平日挺拔的背影此時瞅竟有些蕭索悲涼,也許他也是動搖過的吧,為了那個女人,動搖過,可結果還是沒變。
那么一個男人說愛女人,到底愛什么?
偶要開始寫第二卷尾巴了,挺住堅信陽光總在風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