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相山竹林,還是惠王府或敬王府,他將再也找不到我;何況,他說過,不許我和別的男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不然就不會要我……
我搖頭,輕輕地笑。
還想他做甚么呢?只要蕭寶溶能將我救回大齊去,能讓我繼續做那個無憂無慮的文墨公主,我便該謝天謝地了。
窗前有一張書案,筆墨紙硯俱全,想不出那蠻子一樣的北人,居然也喜歡舞文弄墨,連這大戰的間隙都不忘備上文房用具。
我推開窗,天色已暗,窗外那一樹的櫻花卻開得正盛,粉紅色的花朵如火如荼般燃燒著,團團簇簇,傾盡了春日的風情,渾不管黑夜已然來臨。
熱鬧只是它們的,而我,我想念江南的杏花天影,海棠盈春。
郁郁地關了窗,笨拙地將案上一盞六枝的青銅燈點燃,我鋪開一張宣紙,回憶著那篇一直被我掛在相山別院中的海棠圖,自己動手磨了墨,和了朱砂,取了狼毫慢慢畫著。
母親有才女之稱,蕭寶溶更是當世才子,連阿頊都能畫一手好畫,獨我將太多的時光虛擲于玩樂戲耍中,勉強畫了枝干,花朵已不知往何處擺放;花朵描上,顏色卻調得怪異;終于有了幾朵像樣的花了,卻完全不見海棠該有的靈動,甚至連是什么樣的花朵都識辨不出。
蕭寶溶常說,書畫可以讓人靜心,我如今算是信了。至少,我在一次又一次將畫壞了的宣紙揉作一團的過程中,恨意緩緩壓下,心底漸漸寧靜。
有侍女過來,上了茶,將各處燈燭點燃,又悄無聲息退下,我甚至能向她們點點頭,依舊埋頭畫我不可能趕上阿頊萬一的海棠花。
直到……身后傳來有力的皮靴踩在青磚地面的聲音。
再高大的侍女,穿的都是落地極安靜的布底鞋,絕不敢發出這么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