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慌了起來,忙扔了沒吃完的薄荷香糕,趕到他跟前,急急問道:“三哥,怎么了?”
蕭寶溶面色微微赤紅,冰明玉潤的瞳仁明明漾著水光,偏又有兩團火焰,如從地心鉆出一般幽暗而灼人。
“沒……沒什么。”蕭寶溶居然退了一步,眼神又閃爍了半天,才漸漸恢復清明,低頭苦笑一聲,道:“罷了,你去回房去換件男裝,呆會到我書房里來。……沈柯若也該快到了吧?”
我滿心疑惑,只仰著脖子望住他,并不離去。
片刻的靜默之后,蕭寶溶向我走近兩步,替我拾去飄在襟前的一兩點糕屑,嗓音異常地低沉:“阿墨,目前局勢混亂,三哥雖然下了幾步棋,可說不準,下棋人也會成為旁人的棋子。這風云變幻……誰也看不清前面的路會怎樣。三哥只能盡量護你,可著實說不準,能不能時時護你,也說不準,能護你多久。”
他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地和我講話,眼底的淡淡憂傷如霧氣蒸騰,將我也籠得滿眼霧氣。
以往我是不解世事的少年公主,他何嘗不是與生俱來的太平皇子,逍遙王爺?他何嘗經歷過亂世動蕩,勾心斗角?
如果世事允許,他應該寧愿一直示人以弱,沉醉于溫柔鄉里,繁華夢中吧?
從霓裳羽衣歌舞場,到翻云覆雨亂世棋局,他也該走得很困難,很困難。
“三哥……”我執了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盡量平靜地說道:“阿墨和你一起下棋落子。若真的敗了,阿墨愿賭服輸!”
蕭寶溶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眸光愈柔,瞳仁中倒映著我的面容,有淚,卻帶笑。
不管我遭遇過多大的挫辱,最艱難的終于已經過去。
此刻,形勢再嚴峻再危殆,我也不怕。
因為我再不孤獨。
等我換上男裝來到書房中時,蕭寶溶正與一年輕男子指點輿形圖,暢朗而談。那男子大約二十出頭,膚色黝黑,五官卻端正,尤其一雙大眼,黑如點墨,卻異常明亮,如光華流動的黑曜石,璀璨煥彩,應該就是那位沈訶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