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時心思仍是蕪亂,攤開的《尉繚子更顯字句晦澀,讓我頭大如斗。
不耐煩之際,我讓侍女小落去問蕭寶溶,何時把教我的先生找來,自己在屋中踱了片刻,吩咐另一名侍女小惜去傳話,多多派遣侍從到各處客棧去尋找有沒有一個叫阿頊的俊秀少年。
小惜疑惑問道:“這人姓什么?哪里人?有沒有什么特征?”
“哪里有什么特征?不過是個傻傻的流浪劍客。長得倒是好看……可我記不太清具體的模樣了……”我失神地嘆息一聲,忙又振足了精神,道:“你們只管找去,他這樣的人,站在一堆俗人中再好認不過了!”
小惜看我一眼,到底不敢分辯,無聲地退出傳話。
一時我的屋中一片靜寂,玉鴨香爐中煙氣裊繞,焚著辛香微寒的龍腦香,本可提神,可我眼前晃動的煙氣里,都是那個少年并不十分清晰的俊秀面容,桃花瓣形狀的雙眸,飄一點淡淡的墨藍,那樣真摯而純凈地向我凝望。
------
我向蕭寶溶要的先生很快找來。蕭寶溶帶我前去相見時,他正在書房里撫著蕭寶溶的那張萬壑松風古琴,旁若無人漫聲吟歌:
競功名有如車下坡,
驚險誰參破?
昨日玉堂臣,
今日遭殘禍。
爭如我避風波走在安樂窩!
(注:元?貫云石《清江引)
若是以前,只憑他用惠王的古琴,我便會將他趕走;只憑他唱的這首詞,我便可斷定他是自命清高的迂腐文人。
但經歷了這番磨難,我早對所謂的富貴榮華看淡了不少,再不會以為自己天生貴胄,注定一世快活了。
“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殘禍”,說得還算輕了,我這個大齊公主,差點便是北蠻野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