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凝心口一動,攥緊了拳頭,喃喃道:“是懿軒。原來方才懿軒一直就在對面的客棧。若非我在這窗口張望,一定又要和他錯過。”
她揮手喊道:“懿軒!”
她的聲音本來足以使得凌懿軒聽到,可是,往往造化弄人,這時候突地從南邊路口涌出了幾列迎親的馬隊,嗩吶、鑼鼓樂聲震天響,竟將她聲音盡數蓋住。
便連客房外的冬兒也僅能聽到那嗩吶聲音,薛玉凝的聲音卻是聞也未聞。
倒是隔壁房間也在窗口張望的吳欣將薛玉凝的動作盡數看在眼中,倏地關起窗戶,窗縫里觀察著。
凌懿軒在‘黑店’只是暫行歇腳,這才用過午飯,牽了馬要趕路。對上方薛玉凝的喊聲是分毫都沒聽到。
見那迎親馬隊穿過街道,他不禁牽馬立在街邊,定睛看著那馬背上的身著喜服新郎官,心中五味雜陳,嘴角苦澀上揚。黯然嘆氣,扭臉朝那花轎看去,清風吹過,撩起轎簾,新娘子頭戴紅蓋頭,靜靜坐在那轎子里。
凌懿軒臉容一動,拳頭攥緊,只見那新娘子突然掀起了紅蓋頭,竟是薛玉凝,她甜甜一笑,對凌懿軒道:“相公…。”
凌懿軒心突突亂跳,撥開人群,猛然上前幾步,走到那花轎前面,伸手便要掀起轎簾。
“小子,你做什么!要搶親么。”馬隊里走出幾名壯漢,將凌懿軒推開。
凌懿軒身形一踉,連退兩步,回了神再看向那花轎,紅蓋頭將新娘子的臉蓋得嚴嚴實實,這女子身子圓滾滾,煞是喜氣,而薛玉凝卻苗條纖細,暗道:原來方才不過是我眼花,看錯罷了。這輩子若凝兒能喚我一聲相公,我立刻死了,也了無遺憾。
他眼眶一澀,對幾名壯漢道:“對不住了。”轉身牽馬便朝人潮走去。
壯漢叫囂道:“量你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看我們新娘子美貌,你便蠢蠢欲動,也不看看你那落魄的德行,怎么能配得上我們這新娘子。”
街上人哄笑。
凌懿軒也笑,苦澀的笑,對身后的叫罵毫不在意。暗想:這一對新人能在一起便是幾世修來的緣分。我便只有羨慕,祝福他們。我身份何其高貴,這一世卻不能跟我愛的女子相守,倒不如一屆百姓,過得幸福美滿。
薛玉凝在窗口喊得喉嚨生疼、幾近嘶啞。
凌懿軒卻自顧牽馬信步而走。薛玉凝急的跳腳,低聲道:“懿軒在想什么,那般出神,怎么不抬頭瞧一眼。”
她突然有了辦法,爬到窗口向下看去,正下方的攤販,賣的是首飾布匹,一打打的布匹堆得很高。
審度:我若走客棧正門,邢掣月下必不讓我出去,我便從這里跳下去吧。凌燁宸兩個時辰之后回來,我在他回來之前趕回這里,就好啦。凌燁宸是不會留我活命的了,但是,死前,我一定要去和懿軒見一面,跟他親口說一句‘對不起’。
爬上窗欞,身處距地面兩丈有余的高空,她不禁雙腿發軟,兩眼一陣暈眩,膽怯了起來。
朝人海中凌懿軒看去,只見他已經牽馬走去了十丈之外,她一咬牙,將肩頭凌燁宸的黑衫仍在地上,道:“死就死吧!跳啦!”眼睛一閉,縱身朝那高高摞起的布匹跳去。
她身子往下落了大概半丈不到,一道素色身影飛過,抓住了薛玉凝后心衣物,往上一提,輕飄飄的飛起。薛玉凝少說也數十斤重,這人提著她,依舊身手輕巧,可見內力深厚。
玉凝又驚又喜,心里頭一個想法便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以后無論從多高的地方我也敢跳,自是有人接著我的。她倏地睜開大眼,朝背后看去,喊道:“是你!客棧里啃大骨頭公子。”
背后的男子面若桃花,雙眼含情,微微一笑,臉頰上兩個酒窩,清俊不失可愛,他道:“是呀。”提著玉凝后背衣物,向前飛出了幾丈遠,落在地上。
薛玉凝雙腳著地后,重重呼出一口氣,跳起來隔著人群,看了眼幾丈之外的凌懿軒。
對花美男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怎么稱呼,大恩大德,改日定報。”腳步不停,朝凌懿軒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