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密,天地間一片白色。木巖摘下鞍旁的酒囊,咕嚕嚕灌了一氣,天寒地洞喝點酒身上便有了暖意,到了這里連御寒的能力都下降了很多,要是在外界像玄冰洞那樣的地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多么寒冷,木巖想著這些自嘲的搖了搖頭。
時間還差一炷香便到辰時,敵人比預計的晚到兩江道。他昨天下午趕到鳩山,經過一夜的休整,手下這群漢子早已恢復元氣,一個個生龍活虎。魯陀與前遠已經與自己匯合,不過這二十人把敵軍拖在山中三日,已經精疲力盡,一大半都帶著傷,戰斗力急劇下降,暫時無法投入戰斗。
自己帶來的兩個營整整齊齊立在雪地里,身上落滿雪花也沒有人去拂拭。一個營是龍女的先鋒營,另一個營是休整了幾天已經恢復戰斗力的錢少杰的第一營。錢少杰身體高大,臉膛紅潤,看上去自生威嚴,手中握著一把長柄大刀,站在一營之中挺拔的身軀不比多手的本地人遜色。
龍女立在最前面,她身后的先鋒營有一半都是女子,按修真界的標準各個都美的一塌糊涂,比起龍女一點也不差,有時木巖都感覺奇怪,修羅界的人生的要多丑陋便有多丑陋,為什么這些女子與他們有這么大的反差,他更奇怪的是即便是最高大的女子也比那些怪人小一號,被壓在身下她們怎么承受的住。
木巖目光在龍女身上停了一下,從東鏡鎮出來,這丫頭一句話都沒和自己說過。
木巖抬起千里眼從山丘上望去,兩江道已經白茫茫一片,對面的婆雅軍從山間進入平原,陣型隨即擴張,拉出一道散兵線,謹慎向前推進。
前遠伸直手臂,豎起拇指,先閉左眼,然后換右眼,說道:“婆雅軍距最前面一道溪水二百一十五步。半柱香后抵達。
喬六道:“前營長,看不出你小子還深藏不露啊。”
“嘿嘿!”前遠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木巖回頭看見前遠嘚瑟的神情,打擊道:“別驕傲,比你能耐的多了。”
前遠微微一笑,“呵呵!我這是打仗打出來的經驗,如果比別的自愧不如,觀察敵情還真沒見過比過我的。當然與木頭兒比起來除了這一項其它的都拿不上臺面。”
這小子屬于自戀級人物,越說他越喜歡表揚自己,木巖轉頭不再理會,用千里眼緊盯著敵軍的動靜。
婆雅軍離溪水越來越近,終于前鋒開始踏上冰面。溪上的冰層并不厚,很快冰層開始破裂,軍士趟著雪水越過小溪。幸好溪水并不寬,深度只有半尺,幾步便趟了過來,朝第二道溪水進發。
龍女道:“還等什么?先打垮這些敵軍的前鋒!”
“別胡來!”木巖道:“等信號!”
龍女連理都不理,一抖馬韁,叫道:“跟我來!”
龍女喜歡木巖大家心里明鏡似的,桀驁不馴的龍女肯妝扮木巖的夫人已經表明了心意,幾番暗示連其它人都看出了什么意思,他卻像木頭疙瘩似的沒有一點反應。
營地才多大的地方,有什么舉動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前夜龍女到木巖帳子里,正趕上木巖昏昏沉沉,根本沒有去注意龍女小女兒心思,將要避寒借宿的龍女給送了出來,以至于龍女兩天來都沒和木巖說話,弄得他還不知道什么原因。
龍女本身便不把那些世俗禮節放在眼里,可這般明顯的被拒絕,在強悍的女子,也會感覺到委屈,所以現在看見木巖便氣不打一處來。
木巖心里大罵一聲,這丫頭今天發什么瘋,根本沒有想自己有什么不對,躍過去一把抓住龍女坐騎的韁繩,將戰馬勒住。
龍女柳眉倒豎,舉起馬鞭朝他手上抽去。
“啪”的一聲,木巖手背冒出一道血痕。木巖不動聲色,正容道:“兩江道作戰計劃由濕將軍全權負責,我們的任務是前來協助。不允許任何人輕舉妄動,破壞原定計劃。”
龍女看著他手背的血痕,以他的身手,要躲開這一鞭并不難,可他白白挨了自己一鞭,還渾若無事。心中一顫心中的委屈頓時消散與無形,可還有一份矜持讓她沒有去看木巖的傷勢。
木巖痛得要命,來到這里連痛覺都強烈很多,他還要擺出無所謂的樣子,沉聲道:“龍營長,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龍女勒住馬匹,然后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膽小鬼!”松開馬腹,一扯韁繩,坐騎向后退了一步。木巖也放開韁繩,雪無極悄悄摸出一只小瓷瓶,把里面油脂狀的液體涂在他手背的傷口上。
木巖聞了聞,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他舔了一下,“這是什么東西?”
“老鼠油。”
雪無極壓低聲音道:“用長云豆裝瓶,找一窩還沒睜眼的小耗子浸在里面。泡出來就是上好的傷藥,火傷、刀傷都管用。”
“嘔……”
“干凈著呢!”
雪無極道:“沒睜眼的耗子,生吃都是好東西!”
“干!你省省吧!”
木巖一邊抹著嘴唇,一邊抬起眼:“你可是丹道大家,居然弄這樣的東西,等回了修真界也不怕別人笑出大牙。”
“那些凡夫俗子能懂創造丹藥的偉大過程。這‘長云豆’是本地特產,不含任何靈氣,但是被這些耗子機體里的生機激發,卻能療傷。”
木巖本身便是至尊丹師,一聽丹藥立刻便忘卻了剛才的惡心,“沒有靈氣怎么和生機產生的共鳴。”
“還沒想明白,還需要找更多的本地草藥進行試驗。”
木巖從千里眼內看著遠方,說道:“等這場戰爭結束看能不能找些草藥。”
婆雅軍越來越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婆雅軍的旗幟。他們所用旗幟高六尺,旗面呈三角形,上面一般沒有文字。以綠、粉、金、白三種不同顏色的花來區分前軍、中軍、后軍,以及非正規軍。這樣即使作戰中被打亂,只要旗幟還在,混亂的士兵也能從旗色找到自己的隊伍。
婆雅軍已經開始涉過第一道溪水。旗幟在千里眼中越來越清晰,軍旗高一丈,旗幟上面有一條橫枝,長條狀的旗面豎垂下來,周圍鑲著黃色流蘇。旗面正中綠色花朵形成一個圓,中間寫著將領的姓氏:“王”。這已經不是統一的制式旗幟,帶有更多的將領個人色彩。
“是王天。”
喬六道:“王天出身豪門,他的家族前輩在婆雅軍立過不世奇功因而獲得諾大的家業,天生神力,身體強悍,據說幾乎沒有敗績。”
前遠又測了下距離,“距第二道溪水一百二十步。”
木巖道:“離第一道溪水呢?”
“二百六十步有余。”
木巖吸了口氣,以婆雅軍的速度,再有半柱香最前面的軍隊就能涉過溪水,可羅婆尼的第三將仍不見蹤影,只有自己這一支孤軍,待在山丘上不敢露面。
兩面大旗同時從山林中馳出,載旗的不再是旗手,而是戰車。兩丈高的旗桿上,繪有粉色花朵的旗幟在風雪中獵獵飛舞,婆雅第三軍精銳:第六將。
另一面大旗,四個角分別是綠、粉、金、白四色花朵,旗桿鑲嵌著獸骨,黃色的旗面上寫著一個火紅的“趙”字,正是第三軍一品術師趙紋的骨旗。兩面旗幟之后,是一桿大纛,高兩丈四尺,最上方是鎦金的槍刺,槍刺下方是一個圓形的羽蓋,蓋下垂著七條豹尾。這是戰斗中唯一的號旗,大纛所指,就是進攻的方向。
就在婆雅軍大纛出現的剎那,一聲號角聲起,蒼涼而高亢的聲音直入云霄。
正在行進的婆雅軍不禁放慢腳步,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前一聲號角未歇,又一聲號角響起,這次卻是在右前方的山脊處。接著號角次第響起,每一聲都相距數里,最后兩聲卻是婆雅軍后方。
一名軍士小聲道:“隊長,是不是四面都有敵軍?”
摩閻那呸了一聲,“哪兒那么多敵人?少自己嚇自己!”
張也眼珠四轉,一手緊緊按住腰甲。摩閻那知道他腰里藏著手弩,兩江道本來是自己找到的駐營地,沒想到與敵寇的第一場大戰,會在這里發生。
他朝前方望去,風雪下的兩江道,看不到一名敵寇。
號角聲在山中回蕩,纛旗下,趙紋在馬上挺直腰背,拿起千里眼,朝遠方了望。片刻后,他收起千里眼,然后一擺手。周圍的親兵迅速打出旗號。
木巖看到婆雅軍不同的將旗、營旗、隊旗不停搖擺,雜亂中卻有著嚴格的規律。接到命令,正中間的第三將隨即停住腳步,左右兩翼卻加快腳步,迅速往前推進。不多時,婆雅軍前鋒便在距離溪水數十步的位置結成一個弧狀的陣形。
木巖咧了咧嘴,“這場仗有的打了。”
婆雅軍以主將所在的位置為中心,中央凹陷,兩翼前出,形成如月如鉤的陣勢。主將可以從中掌控全局,隨時調度。一旦敵軍進攻,前出的兩翼便能攻擊敵軍側翼,是一種穩健的防守陣形。
一直沉默寡言的錢少杰見到敵人突然興奮起來,與先前那種沉靜判若兩人,躍躍欲試的道:“木頭兒,上吧!”
“不用急。”
木巖雖然說的篤定,心里卻忍不住發急。婆雅軍已經涉過兩道溪水,結陣以待,他們面前最寬的那道溪水這會兒已經成了天然的屏障,可自己這一方卻根本見不到人,婆雅軍這樣平推過來,自己這一千多人人就成了甕中的死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