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雅軍重新結陣,以玄甲營在前,王天帶領兩個隊在旁策應,剩余的十個隊及庫魯也的兩個營結成中軍大陣,第六將余下三個營分別為前陣、殿后陣和策殿后陣。
兩江道有兩道溪水還有很多干枯的溪道,羅婆尼第六將軍士據守第一道溪水,婆雅軍中軍大陣有四個營的兵力,無法全部放在第一道、第二道溪水之間,只能退過第二道溪水,在第二道溪水和第三道干枯了溪床結陣。最后面的殿后陣,更是放在第三道溪床之后。
摩閻那匆忙收攏自己的隊伍,一邊尋找張也,但天寒地凍,根本無法往溪中打撈,看到營旗招展,招集散亂的隊伍,摩閻那只好放棄,帶兵回撤。
雙方都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喘息機會,抓緊時間休整部署。木巖看看這邊的錢少杰和前遠,又看看另一邊的喬六,“你們以前打仗也是這樣打的?”
一個不滿員的步兵營,與婆雅軍第三軍幾千精銳打得不分勝負,木巖都不明白這一仗是怎么打的。
錢少杰道:“趙紋是婆雅軍上三軍的將領調到普蘭•維薩第三軍的。對我們不熟,對他們第三軍也不熟,才一錯再錯。如果只用鐵甲和弩射二營,六將四營的兄弟就麻煩了。”
雪無極道:“婆雅軍也是,怎么不一家伙全壓上來?”
“他們不敢。”
前遠道:“婆雅軍的騎兵被引走,又少了八個隊。只剩下第七將三個半營,第六將五個營。大概是三千五百人上下。婆雅軍不慣雪戰,戰斗力要打個八折,想吃掉四營的兄弟,至少要投入四個營,但四營兄弟背后有冰溪,婆雅軍沒辦法展開陣型。如果后軍也壓上來,再來一隊人馬,就把他們沖散了。趙紋這樣做,是在防著我們伏兵。”
喬六道:“大雪是天時,冰溪是地利。我軍背溪作戰,后顧無憂,再加婆雅軍不敢投入全力,羅正將的混元錘又正克婆雅軍的玄甲營。”
“羅婆尼姓羅?”木巖進入到修羅界感覺這里人名亂七八糟的有些奇怪。
“我們按自己的姓名去叫的,實際這里的人都是姓在后,不如我們的名字叫起來簡單。”
聽喬六說完木巖“哦!”了一聲,繼續想羅婆尼的作戰方式,婆雅軍四個營是兩千人,羅婆尼帶領的軍士四百多人,與婆雅軍的比例是一比五。
再加上溪水,承受的壓力在一比三左右,看來這個比例并沒有數字上那么懸殊。
尤其婆雅軍的玄甲營并沒有實際投入戰斗。這樣算下來,第六將一個營獨斗地方第三軍兩個半營還游刃有余,也不奇怪了。
第六將兄弟損傷達四成,數量雖然不小,但情況明顯比婆雅軍好得多。婆雅軍一退卻,他們并沒有趁亂追擊,一半人坐下來,打坐調息,恢復體力,另外一半在前列陣戒備。傷者在隊列中就地救治,沒有一個撤到溪水之后。
生死關頭,雙方軍士的素質便顯露出來,第六將兄弟許多傷者都是在要緊關頭避開要害,戰歿者并不多。相比之下,婆雅軍的傷亡數字就足夠趙紋皺眉了。王天第七將的三個營加兩個隊全部投入戰斗,包括玄甲營在內,傷亡達三成,比例看似比這邊低,但戰死不下三百人,尤其是最先投入的一個營被徹底打殘,只能把散兵編入中軍大陣。
羅婆尼第四營軍士抓緊時間休息,卻不愿讓對手也能休息。羅婆尼提著銅錘踏雪走向婆雅軍堅陣,朝大纛下的婆雅軍將領揚聲道:“趙紋,敢與我一戰么!”
趙紋冷冷道:“射!”
婆雅軍張開弓弩,箭矢雨點般飛向那個孤零零的身影,羅婆尼大笑道:“趙紋小兒!無能鼠輩!”
說著又闖上前去,接連擊殺數名婆雅軍,在先鋒陣合圍之前,逸出重圍。婆雅軍雖然吃了些虧,但他們緊守陣腳,羅婆尼第四營如果強攻,勢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戰局一時陷入僵持。
木巖看了看水鐘,已經接近巳時,大雪已經埋到小腿的一半,還沒有停歇的跡象。這樣的天氣里,婆雅軍嚴陣以待,只會讓體力白白流失。
王天馳回中軍,“術師大人,不能再拖下去了!兄弟們不耐風雪,這會兒衣甲都濕透了,再待下去,只怕玄甲營的甲片會凍在一起。”
剛才趙紋接納了自己結陣的主意,讓甘路緹很是松了口氣。那些陣師是自己強討來的,第三軍不讓陣師布陣,即使打勝自己也不能免責,一旦打敗,在現今大戰吃緊陣師缺少的情況下,便有可能扣上延誤戰機的罪名,斬首的可能都有。他說道:“既然戰不得也守不得,不如緩緩退卻。”
庫魯也嘴張到一半,又閉上了。
趙紋道:“說吧。”
庫魯也簡單說道:“伐樓里。”
“沒錯!”
王天一拍大腿,“伐樓里去了兩個時辰,也該回來了!”
甘路緹道:“如果敵寇是以主力攻擊伐樓里的第二將呢?”
庫魯也道:“不可能。敵寇精心挑選兩江道,就為了在此與我軍一決勝負。他們以數百兵背水列陣,有恃無恐。末將認為,羅婆尼的其它四個營在這四周潛伏。”
甘路緹不咸不淡地說道:“但愿王正將能看準吧。”
遠處摩閻那忽然站起來,招手道:“張大哥!”
張也已經脫了濕衣,不知從哪兒剝了身帶血的衣甲,從山林中鉆出來。
“張兄去哪兒了?”
張也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低聲道:“給兄弟們找條逃生的出路。”
摩閻那愕然看著他,半晌才道:“我軍雖然初戰不利,哪里就輸了呢?”
“你還看不出嗎?”
張也道:“敵寇步步設計,先是小股襲擾,令我軍心浮氣燥。我軍本來三個將,六千余人,結果伐樓里的騎軍輕易出動,王天軍被引去八個隊。這便少了三分之一的人馬。這伙敵寇你也見了,尋常敵寇被十倍軍力包圍,早逃之夭夭,他們卻敢背水而戰。嘿嘿,如果我沒猜錯,這兩江道,便是我們第三軍的葬身之地!”
摩閻那打了個寒噤,一時說不出話來。
“敵寇處心積慮,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始來一戰。既然如此謹慎,此時出陣定是有了必勝的把握。”
張也道:“好在敵寇人手不足,未必能把我們全留在這里,想要逃生,還有機會。如果伏兵出現,我們先往北逃往山上,再往東繞個圈子……”
“不要說了。”
摩閻那打斷他,“我摩閻那絕不會當逃兵!”
午時,木巖幾乎懷疑雙方會不會就此罷兵的時候,羅婆尼的第四營忽然全軍起立,除了受傷無法行動的數十人以外,其余軍士列成錐陣,沉默無聲地朝婆雅軍逼來。
趙紋立刻道:“先鋒營、測中軍、策后營戒備!”
甘路緹道:“敵寇在前,為何動用側翼?”
庫魯也冷冷道:“敵寇棄水來攻,不理后路,必然側翼有援軍出現。”
他轉過身,抱拳道:“術師大人!第六將庫魯也請戰!“
“兵出何處?“
“北山!北風正急,敵寇不來便罷,若來,定會順風而襲。”
趙紋點了點頭,“前陣交給你了。”
庫魯也徑直出了中軍,率領前陣的一個步兵營在北面列陣,人人刀出鞘、弓上弦。前面先鋒營的玄甲營廝殺聲不斷傳來,庫魯也卻看也不看一眼。那伙敵寇雖然勇悍絕倫,但以不足半數的兵力,想撕開玄甲營的防守絕非易事。要緊的是側翼隨時會出現的敵寇生力軍。
木巖放下望遠鏡,“婆雅軍學聰明了,竟然沒有上當。”
喬六道:“這幾員將領還不差,指揮都有章法,就是運氣差了些,遇到了羅婆尼。”
大雪變成鵝毛狀的雪花,大片大片飄落,前陣的婆雅軍迎風而立,寒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婆雅軍不耐苦寒,不少人被凍得臉色發青,庫魯也有些懷疑,如果敵寇不出現,自己的軍隊還能在這樣的天氣里支撐多久。
忽然一面戰旗出現在山林中,火紅的旗面在風中獵獵飛舞。
庫魯也微微瞇起眼睛,他不禁手心出汗,這一仗究竟是生是死,庫魯也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毫無把握。
從林中出來的只有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馬上的騎手穿著與羅婆尼同樣的軍服,單手持著旗桿,從容踏雪而來,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大旗,簡直就像踏雪尋梅的文人雅士。
騎手簡短說道:“第六將第五營,營長秦武。”
庫魯也在陣后看著他,一邊道:“放箭!”
就在弓弩手放箭的同時,秦武右手舉起大旗,用力向前一擲,旗桿標槍般直射而來,掠入婆雅軍陣中,從一名槍手頸中刺入,帶著血雨牢牢刺進泥土數尺。接著秦武縱馬向前,一邊從鞍側取下一柄大斧,雙臂一揮,巨大的斧輪帶著火光轟然而出,掃過丈許的距離。激射的箭矢被烈焰卷住,頓時化為灰燼。
秦武的出手,庫魯也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他從軍二十年,經歷過無數次大戰,能做到第六將正將的位置上,是通過一次次生死搏殺賺來的,可他從未見過這么驍勇的敵將,他不僅在想:難到濕漢奴手下都是這樣的猛將?如果不是也不可能深入到西鏡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