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群中的一名獸人昂出一聲巨吼,它的額頭生著拳頭大的金錢巨斑,雪亮的獠牙猶如彎刀,將那支火箭絞成數段。
火焰熄滅的剎那,幾乎每個人都看到那名獸人武士張開血盆大口,將燃燒的火箭一口吞下,猙獰的面孔足以令成年人做噩夢。
幾名民夫被獸人嚇得失魂落魄,忽然丟下長矛,撒腿就跑。那名隊長面冷如冰,正要下令誅殺,遠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臨陣脫逃者!斬!”
木巖匆匆帶人趕來,正遇到這幾名被獸人嚇跑的民夫。
兩軍交鋒,士氣第一。第五軍軍士還好些,畢竟是職業軍士;那些民夫雖然受過幾個月的訓練,終究是民間招募的丁壯,如果不立刻處理,只怕等獸人攻上來,剩下的人已經一哄而散,逃得干干凈凈。
木巖一邊下令,一邊給喬六使個眼色。喬六會意,揮起大刀,一刀一個,干凈例落地將幾名民夫砍倒。
旁邊有心逃跑的民夫頓時嚇得不敢動彈,卻沒有注意到他出刀時聲威駭人,落刀時用的卻是刀背。
木巖快步走來,那名隊長雙腿一并向木巖敬個軍禮。
“一將二營營長段天鵬!”
木巖回了一禮:“這里的指揮官是你嗎?”
“不是!”
段天鵬朗聲道:“是先鋒營的龍營長!”
木巖一怔,接著看到段天鵬身后那個俏麗的身影。
幾次戰爭后,隨著正將死的死傷的傷,在加上大量減員,濕漢奴將剩余的七個將改組成四個集團將,喬斯朗為一將,段干青羽二將、羅婆尼為三將、木巖為四將,并且各將的營也被打亂,那個將里都有。
因為木巖與龍女的感情糾葛,龍女在幾次戰斗中表現突出,成為獨立與四將之外的先鋒營長,這與徐破曉、秦武的側后營以及前遠的斥候營統稱為四營,現在的編制與以前的七將不同,有了四將四營之說。
“原來是龍營長。”木巖大聲打著招呼走近龍女低聲道:“不好好看家,你來城墻干嘛?”
龍女語音嬌媚小聲說道:“人家無聊嗎!”然后用周圍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木正將請指示!”
木巖干笑著打個招呼,轉頭道:“喬正將呢?”
段天鵬的回答差點兒把木巖嚇住:“報告木正將,喬正將出城了!”
“這時候出什么城啊!”
段天鵬露出一絲苦笑。喬斯朗獨來獨往慣了,營中的瑣碎事務一向都由他來負責,他解決不了的再報告給喬斯朗。
婆雅軍攻了半天城,只豎起幾架云梯,不等他出手,守城的軍士就把婆雅軍打垮。龍女要求守城,所有人都知道她與木巖的關系,所以特加保護。喬斯朗看到守城無憂便把龍女交給他,自己無聲無息地出城去刺殺婆雅軍的將領。
木巖不再多問,剛才自己雖然擺足架子,當場誅殺幾名逃兵、嚇阻民夫逃跑的勢頭。
但普通人初次遇上獸人那種半人半獸的怪物都不免心驚膽顫,即使真殺了逃兵,也化解不了他們的懼意。
木巖開口道:“敖標!”
敖標舉臂張開精弓。他們四將就是因為與獸蠻營交手才傷亡慘重,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弓弦一震,發出龍吟般的弦鳴。三石的弓幾乎能比得上弩車的射程,箭矢脫弦而出,如流星般射向那名生著金錢斑的獸人武士。
那名獸人武士揮斧劈開箭矢,忽然發出一聲長嚎。
敖標只開弦一次,射的卻是連珠箭,兩箭前后相接,在夜色中猶如一箭。獸人武士劈開一箭,后箭卻透過斧影正射在它額角的金錢巨斑上。
箭鏃穿透堅韌的皮毛,重重射在顱骨上。精弓強勁的力道使它頭顱向后一仰,顱骨幾乎穿透。
那名獸人武士拔下箭矢,咆哮著將巨斧負在背后,然后撲在地上,四肢著地朝東鏡鎮城狂奔而來。
木巖提高聲音:“這些獸人也是活物!不過生著一顆狗頭,面目可憎!婆雅軍都能把它們擒來驅使,婆雅軍又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何必怕這些手下敗將的敗將!它們來東鏡鎮撒野是來錯地方!段天鵬!帶兄弟們御敵,讓大伙兒見識見識咱們的手段!”
眾人見這年輕人胸有成竹,懼意稍去。
就在這時,大地忽然一晃,傳來一聲沉悶巨響,將戰場上響徹四野的喊殺聲盡數壓住。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一道裂縫忽然從遠處伸來,猶如一條扭曲的毒蛇迅速向城墻蔓延,越來越寬。
裂縫從一座堡壘下方穿過,連投石機也無法撼動的巨石堡壘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擰住,“卡”的一聲從中裂開一道縫隙。
那條裂縫一瞬間越過六十步的距離,接著攀上城墻。用條石、磚塊壘砌的墻身被無形巨力強行撕開,露出一道尺許寬窄,犬牙交錯的裂口。
城墻內部的夯土從裂縫中滾落出來,旁邊的懸樓搖搖欲墜;城上的民夫站立不穩,紛紛跌倒,亂成一片。
木巖和龍女本來面對面站著,地震一來都是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
等回過神來,龍女臉帶嬌紅;木巖也不含糊,在她圓翹的小屁股狠摸一把,然后跳開,叫道:“是地震!大家小心!”
一名民夫發狂一樣叫道:“城裂了!城裂了!”
驚慌失措下,旁邊幾名民夫也跟著喊起來。喬六“砰”的一拳把一個亂叫的打暈過去。“不就是地震嗎?鬼叫個屁啊!”
敖標是玩弓的,目力過人,叫道:“木頭!不對啊!那是什么東西?”
獸群中有一個戴著骨牙項鏈的獸人老者雙膝跪地,舉手向天,在它面前插著一柄用猛獸腿骨制成的白骨法杖。
它對著法杖俯首叩拜,每次叩拜,天際的殘月光芒便是一黯。法杖下方的地面上,一道縫隙一直伸向二百步外的城墻。法杖仿佛正在吸收月光的力量,將縫隙不斷擴大。
“裂地術!”
喬六與段天鵬同時開口。喬六做了個手勢,段天鵬一點頭,繼續道:“傳說獸人有一種人,天生就具有法力,能裂地斷河,那個獸人想必就是部落巫師。”
臧修補充道:“獸人巫師的裂地術消耗極大,它用過裂地術,恐怕活不了多久。”
“用不了太久,只要活過今晚,它就值了。”
木巖喝道:“喬六!補住裂縫!敖標!二百步有沒有把握?”
敖標舉弓瞄向那名巫師,但大地不斷震顫,一連三箭都沒射中那名施法的大巫。
獸人的奔勢毫無停頓,最前方幾名獸人武士已經攀住城墻的裂縫直沖上來。
龍女早已經將木巖讓他守家的事拋到腦后,手向后一伸,喝道:“戟來!”
婆羅多從人群中鉆出來,雙手捧著一桿長兵遞到龍女手中。
那桿長及丈許,頂端是一個銀亮的槍頭,兩側各有一個尺許大小的半月形戟牙,卻是一柄方天畫戟。
龍女握住方天畫戟,戟尾一擺,頓時顯得英姿颯爽。
木巖喝道:“帶弓的都過來!一起射!”
二百步的距離只有精弓才能射到,十余張剛分下來的精弓同時舉起,朝那名獸人巫師射去。
幾枝利箭射中目標,但離巫師還有尺許,它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放出幾點磷火般的微光將箭矢撞開。
“含墨子!”
木巖一眼認出那名鎮北營的專職術師。
獸人老者施術已經到了極限,城墻的裂縫雖然還在搖撼卻不再加寬。就在這時,含墨子手掌一翻,幾枚銀針刺進獸人老者顱內。
那名老者口鼻、雙眼、耳孔同時滴出烏黑的血跡,它的雙手握住白骨法杖,低吼一聲,法力爆漲。
含墨子昂起頭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忽然怪叫一聲,身形像流水一樣扭曲起來。
黑暗中泛起一抹寒光,一柄帶翼的彎鉤破開含墨子的殘影,接著悄無聲息地伸到巫師頸下。
那名巫師被含墨子用邪術封住七竅,逼盡法力,對外界毫無所覺;翼鉤毫不遲疑地一挑,鉤斷它的脖頸。
含墨子已經遁影無痕,喬斯朗揮鉤斬殺獸人巫師,一腳踏出將白骨法杖踩得粉碎,然后在獸人武士合圍之前,如輕煙般沒入黑暗,追殺含墨子而去。蠻人巫師臨死前凝聚所有法力的裂地術被喬斯朗破去,還未施放就消散無蹤。
獸人武士傳來一陣波動,接著響起發狂的嚎叫,整個隊伍頓時陷入混亂。
被憲洗筆摩過頂的獸人首領張開大口,咬死一名狂叫的獸人武士,然后發出巨大的咆哮聲。一小隊獸人武士散入黑暗追殺兇手,其余的陡然加速攻向東鏡鎮。
數十名獸人武士沿著裂縫一路縱躍,就像擅長攀援的野獸一樣沖上城墻。幾乎是一瞬間,雙方同時陷入血戰。
那些獸人武士的攻擊力不遜于第五軍大營的好手,在鎮北營又接受基本的配合訓練,一個照面就將幾名聚在一起的軍兵打垮,只看到一片血肉橫飛,再也沒有一具完好的尸首。
第五軍軍士已經嚴陣以待,但獸人的攻擊完全出乎眾人的意料。它們不顧生死,用巨斧、重錘、長刀、甚至利爪、獠牙……與城上每一個活人搏殺,付出十幾具尸體之后,強行登上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