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章六十二 跑偏

左露伸出右手，左熊伸出左手，兩人十指交握，齊聲吟道：“雙天雙生，化歸為王。”

大神官的氣息濃烈而獨特，整個詠戰堡壘的范圍里，哪怕是實力最弱的人們，都清晰地感受到——

那兩股強橫之極的氣息……變成了一股！

山腳下，左露和左熊都已經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左露左熊”。它身高兩米，中性的容貌充滿古老與雋永之美，身形也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合體之后，兩個人變成了一個。原本分配在兩個人體內的時間與空間神火，將在短時間內，集于一人之身！

新生的左露左熊搖身一變，就成了強大無匹的中位神！

“要上了。”

左露左熊淡淡一笑，舉步跨出，沒有任何時間波動和空間波動，人已直接出現在天選神殿的殿門口。

迎接左露左熊的是1號至120號全體天選衛士，除了席位空缺的2號，一共119人。

天選衛士們三人一組，構成“三錐釘殺陣”。每三組九人，再構成一個更大的“三錐釘殺陣”……如此這般，全體天選衛士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然后同時對準陣心的左熊左露，轟出一拳！

這可是全體天選衛士結成大陣的聯手一擊。左露左熊腳步微頓，輕吟一聲：“空間成環，時間為線。”

說著左手凌空畫了數十個光環，然后背轉左手，右手曲指，輕彈出一縷細長曲折、若有若無的金色絲線。

絲線如有生命，游走著穿過每一個光環的中心，然后“啵”的輕響。與天選衛士們的拳勁彼此碰撞，相互抵消，竟是不分上下。

左露左熊微笑說：“1號女士，你這么緊張，不想讓我們進天選神殿，果然真的遠古之匙并沒有損毀而是就在神殿之中啊。”

整個詠戰堡壘的審判之力，此時都已經被杜蘭德收回了，為的是集中力量對付羅切斯特。

天選衛士們知道此時正是最關鍵的時刻，必須為杜蘭德爭取時間！

面對雙天界人的言語試探，1號只淡淡道：“無論鑰匙有沒有毀。天選神殿，你們都不能進！”

說話之間，動作絲毫不慢，話音未落，第二記聯手攻擊的力道已經化為無形巨錘，對準左露左熊，當頭落下。

左露左熊嘿嘿低笑，笑聲似男似女，竟讓在場的所有天選衛士心頭一陣恍惚。攻擊的力道立刻弱了少許。左露左熊這才動作起來，隨手書寫出一個又一個古樸玄奧的神文，每個文字都好像蘊藏著巨大的空間，然后被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時間絲線串聯。最終形成一個繁復之極的時空陣法。

天選衛士們的無形巨錘攻擊，落在渾然一體的金色神文上，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泥入大海。

“你們天選衛士活了無盡歲月。對我們雙天界也算比較了解了。難道不知道在我們時空大神官面前，不能輕易使出全力攻擊嗎？”

左露左熊說，“喏。這就是苦果了。”

下一刻，消失的無形巨錘竟憑空出現在詠戰堡壘的上空某處。這分明是天選衛士們的攻擊，卻被時空秘術轉移了攻擊落點，狠狠砸向剛剛結束戰斗的一批戰斗法師們！

雖然在轉移的過程中，攻擊的威力打了不少折扣，不是完全的“無損轉移”，卻依然是極為了不起的招式！換了馬努斯來，面對天選衛士們的合擊，也只能暫避鋒芒。能正面接下或轉移開攻擊的，或許只有擁有“絕對防御”的羅切斯特。

一朵光暗交織的蓮花出現在無形巨錘的下方。

朵朵蓮瓣綻放又凋零，凋零再綻放，光與暗每交替一次，蓮花就會經過一次綻放與凋零的輪回，周而復始。

這朵“兩儀怒蓮”自下而上，輕輕托向無形巨錘，消磨掉巨錘的大半力道后悄然崩碎，分開化作夜翼和蘭子的身形，向兩旁飛退開去。

巨錘余勁繼續砸落。

火胖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巨錘下方，平躺在半空中，就好像悠閑地漂浮在水里。他舒展四肢，面前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橘焰鬼面”，張口便將殘余巨錘給吞了。

火胖子的身子立刻吹氣球般膨脹起來，他滿臉漲紅地瞬移到遠方的空中，張嘴猛噴，橘焰鬼面再次浮現，狠狠將那無形巨錘之力吐了出來。

遠方的天際，轟然炸開一團耀眼的光焰。

火胖子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地掉落下去。

1號天選衛士卻根本不為所動，漠然下令：“第三擊，攻擊！”

面對洶涌而來的第三波圍攻，左露左熊臉色終于變了幾分，這個1號，難道完全不顧及其他森德洛人的死活嗎？

第二擊被夜翼、蘭子和火胖子聯手消解了，如果這第三擊再被轉移到詠戰堡壘某處，立刻就會造成不小的傷亡！

只聽1號淡淡說道：“你們倆個，是雙天界的新晉大神官吧？恐怕連《雙天典》都還沒有看過。你們的前輩們沒告訴過你們嗎——詠戰堡壘的1號，是個老不死的瘋女人。”

母域門前，那名怒風靈武老者忽然一言不發，轉身折返，走回向母域門。

“咦？你干嘛？”章魚神袛奇怪道。

“不想死的話就趕緊離開這里！”怒風靈武老者頭也不回地說，“雙天界的時空大神官是開玩笑的嗎？森德洛的天選衛士們贏不了的，不想蹚渾水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的話，就趕緊逃跑才是要緊！”

混亂之中，水神塞爾東狼狽不堪地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朝母域門沖去。

果然如這名老者所料，又一次慘烈的碰撞后，119名天選衛士中，有十三人全身一顫。散作細碎的金光消散。

左露左熊唇角溢出金色的鮮血，冷笑一聲，大踏步跨向天選神殿的殿門。

1號露出驚色：“你們……已經看過《雙天典》了嗎？！”

左露左熊根本不理會，舉步跨出又落下——

噗哧一聲，腳掌竟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團柔軟泥濘？

只見左露左熊的腳下的地板，不知何時變成了紫色的泥沼，吞沒了它的腳掌，怎么拔都拔不出來！泥沼很快沒至左露左熊的小腿，旋即晶化，將它凍在了原地。

1號微微一愣。旋即輕輕松了口氣，微笑著示意天選衛士們不必再動手。

正想過來幫忙的夜翼和蘭子也驟然停住腳步，激動地看著出現在天選神殿前，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杜蘭德終于出現了。

出現的不止杜蘭德。母域門前，塞爾東抬頭，呆呆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白矮人米洛。只不過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選神殿前，就連那名作勢要走的怒風靈武老者，也重新回過頭來。

羅切斯特已經沒動靜了。他被一口滿是刀鋒、好像刺猬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審判刀棺”給困了起來。

山頂上忽然變得無比安靜，就連終年凜冽的山風都罕見地停止。

“……杜蘭德。”

左露左熊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這名比自己更加年輕的戰斗法師，微笑道。“你這是干什么？我們千里迢迢來到森德洛援手，這就是你們森德洛的待客之道嗎？”

這話一出，不止森德洛人，就連那些圍觀的來客們都不由大罵無恥！

但沒有人真正出聲。因為那名剛剛出現的戰斗法師一直沉默著。

來自主位面“達克羅”的章魚神袛看著取而復返的怒風靈武老者，壓低了聲音問：“你怎么又不走了？不是說不想死就趕緊逃跑嗎？”

老者一本正經道：“這不是有新的變化了嗎？你看那剛剛現身的那個森德洛青年……呃，為什么他身上什么力量都沒有？！”

很奇怪。從左露左熊身上，人們感受到的是汪洋大海般的恐怖力量，幾乎不在羅切斯特之下！

而在杜蘭德身上，卻空空洞洞的，什么都沒有。感受不到能級，也感受不到規則，甚至感受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左露左熊徹底凝重下來，已經做好了全力以赴迎接攻擊的準備。

杜蘭德淡淡一笑，舉步邁出。左露左熊立刻全神以對，只見杜蘭德瞬間加速到了極致，速度之快，簡直是左熊左露平生僅見！

“小心！要來了！！”

左露左熊斷喝一聲，卻愕然發現：原本筆直沖過來的杜蘭德，不知為何，忽然打了個拐，就好像喝醉酒的人。

他的速度明明快得不可思議，甚至比剛啟動時更快了，結果卻不知為何，最終從左露左熊身旁五米處掠了過去。

一個令左露左熊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念頭冒了出來：這個叫杜蘭德的家伙……居然……居然在如此重要緊張的關鍵時刻……

跑偏了！！！？

是的，杜蘭德跑偏了。他本來想筆直沖上去，直接干翻雙天界的混蛋來著，但一步跨出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和印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接著就聽到夜翼和蘭子的齊聲悶哼。

兩女猝不及防下，被跑偏了的杜蘭德接連撞中，直接倒飛出去！

杜蘭德“啊”了一聲，一探手又將兩女的身子攬了回來，嘴上說著：“呃，對不起，現在的能級有點高，好像還有些控制不好……見鬼！怎么跑偏了這么多？”

夜翼胸部被撞得一陣酸痛，又被杜蘭德攬在懷里，惱火道：“你這老是玩失蹤的混蛋，終于肯回來了嗎？”

蘭子的表情則變得極為詭異，原本蒼白的俏臉浮現出一絲殷紅，低聲說：“杜蘭德，你的手……”

杜蘭德這才發現自己原本想攬的是蘭子的腰，結果一不小心，偏差了那么一點點，大手正正抱在了蘭子的屁股上！

“這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杜蘭德干笑著松手，退了兩步。

可這兩步卻直接退了一百多米！沒退偏，卻退過了，接著背后似乎撞上了某個人。

杜蘭德暗叫一聲不好，回頭就看到洛凡扎手扎腳地遠遠飛了出去，最后一頭栽落在山腰處的一片廢墟里……

洛凡心中悲憤：“同樣撞了人，為什么夜翼和蘭子都被抓住了，我卻要飛這么遠的距離！混帳杜蘭德，重色輕友的混蛋！”

“……”天選衛士們，已經集體陷入了沉默。

“……”各位面來客們也全都目瞪口呆。

“……”就連左露左熊也表情僵硬地看著略有些窘迫的杜蘭德，臉皮連連抽搐，沉默了好半晌才低沉緩道，“杜蘭德，你是在開玩笑嗎？”

杜蘭德小心地聳聳肩膀，搓搓手掌，握握拳頭，又左右腳交替地原地輕輕跳了幾下，似乎在適應能級暴漲后第一次回到森德洛的環境，該如何使用力道。

“你說我開玩笑？”杜蘭德聞言抬頭，認真看著左露左熊說，“你看這是一個開玩笑的人的表情嗎？嗯……好像適應一點了。”

杜蘭德深吸一口氣，再次啟動，舉拳就打。

“嘩”的一聲！在場所有人——包括1號女士、夜翼和蘭子——都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幾步，生怕被杜蘭德一拳誤傷。

不過這一拳，杜蘭德打中了。

一記勾拳，正中左露左熊小腹！

砰！左露左熊瞬間躬身如蝦，凸出來的雙眼中掠過難以置信之色，它用力張大了嘴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左露左熊的雙腳還被凍在紫色晶體里，此時卻因為急劇的上升力道，導致它的身體猛地向上一拔。只聽“咔嚓嚓”幾聲，紫晶裂開幾條裂縫。

第二拳緊接著就來了。

依然是上升勾拳！

轟——喀啦啦啦！！劇烈的爆裂聲中，紫色晶體徹底地破碎、爆開、四下飛濺。

左露左熊躬著身子，不受控制地飄飛起來。

杜蘭德臉上閃過狠辣的獰色，咧嘴笑道：“第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