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章六十五 俘虜

白矮人米洛長長出了口氣，咬著牙，收回了拳頭。

“殺了我……快點……殺了我……”塞爾東“撲通”一聲跪倒，絕望地喃喃著。

塞爾東在看到米洛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沒有挽回的余地了，米洛肯定已經知道了自己害死她父親的事。

所以塞爾東早已心存死志。

自己為了米洛而弒殺岳父，為了米洛而背叛森德洛，這是一份極度瘋狂的愛，不可否認也是極度專一的愛。沖著這一點，米洛殺了自己為她父親報仇之后，還是會時常想起自己的吧？自己將永遠作為她生命中無法割舍的男人，在她的記憶中存活下去。——這就是塞爾東最后的想法。

但問題是，米洛為什么沒有下殺手的意思？

米洛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齒縫里蹦出一句話：“塞爾東，你在眼前每多存在一秒，我都覺得對父親和妹妹的愧疚增長一分！你以為我不想殺你嗎？！”

“那就……殺啊……”塞爾東奄奄一息地說，“米洛，我很了解你——因為愛情而寬恕我所犯下的如此巨大的罪惡，不是你的性格，我知道自己一定會死在你手上的。既然如此，為什么還不動手？”

米洛咬著嘴唇，一拳將塞爾東徹底擊倒在地。

隨后她抬眼，看著天空中爆開的那團紫色光焰，喃喃道：“先是羅切斯特，再是塞爾東……你到底要活捉這些人干什么啊？杜蘭德！”

天空中。

杜蘭德伸手一招，之前脫手飛出的木刀“裁決”自行回到手里。

杜蘭德手持雙刀，靜靜觀賞著眼前的煙火。

“審判之火”正一波又一波地炸裂燃燒著。既然是“十重奏”，顧名思義自然會接連爆炸十次，一次比一次威力更強。

劇烈的火光和震蕩狠狠轟擊著下方的防護罩。

火光在杜蘭德的雙眸之中倒映出來，顏色一次比一次深，從燦紫色開始，直至紫黑得接近純黑，化在杜蘭德同為黑色的眼眸之中。

當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十次爆炸之后，紫黑色的火柱沖天而起，直到抵達森德洛位面頂端的盡頭，狠狠撞上了羅切斯特封鎖森德洛所用的“大黑天禁閉陣法”。

由于距離太過遙遠。戰斗法師們聽不到碰撞引發的巨響，卻能看到天空極高、極深處，所爆發出的撞擊和火光。

隱隱地晦暗了十五年的森德洛的天空，忽然間逐漸明亮起來。

大黑天禁閉陣法開始崩潰，從天穹的最頂端一點開始，不參雜半點黑色雜色的湛藍，漸漸四下暈漾開。

整個森德洛都在輕輕顫抖著，似乎在表達歡欣和雀躍。

各個要塞、堡壘、城區、村落、避難所的無數戰斗法師們，同時抬起頭。仰望那隱隱震蕩著的、漸漸恢復明亮的天際。

“消失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喃喃反復道：“真的……消失了。”

這一刻，從戰爭開啟至今十五年中，始終壓在所有森德洛人心頭的那一種沉重和壓抑之感，正在飛快地土崩瓦解。直至徹底消失！

詠戰堡壘中，一名戰斗法師忽然仰天長嘯，用力捶打地胸膛，捶得砰砰作響。

嘯聲與吼聲越來越多。漸漸連成一片，在整個“詠戰堡壘”中傳播開來。同一時間，“晨昏塔林”中。“焰山如獄”中，“遠古庇護”中，還有滿目瘡痍的森德洛大地各處，一切有森德洛人的地方，都響起了連綿不絕的仰天吼嘯聲。

所有人的吼聲都表達著同一個意思——

勝利了！

小妞慢慢地從杜蘭德的領口處爬了出來，怯生生地問：“杜杜，贏了嗎……結束了嗎？”

杜蘭德摸摸她的小腦袋，笑道：“結束了，我們贏了！”

多重審判的十重奏已經全部結束，左露左熊難能可貴地保持著身體的完整，可他頭頂的雙天典虛影，卻在這一刻，在杜蘭德面前，當著詠戰堡壘無數人的面，轟然炸碎。

標志著雙天界人在森德洛人刀下的一次徹底慘敗。

“還有力氣嗎？還有力氣的話，就自己把手腳綁好吧。我就不親手抓你了。”杜蘭德微微一笑道。

左露左熊不停地吐血，劇烈地喘息，它忽然一頭俯沖下去，瘋狂地沖擊詠戰堡壘外的防護罩。

“抓一個人質！隨便誰都好！抓一個人，然后作為人質，突圍離開森德洛！”左露左熊瘋狂而徒勞地撞擊著防護罩，試圖闖入堡壘之中。

它又對“審判刀棺”中的羅切斯特嘶喊：“羅切斯特，還不出來！你我聯手突破詠戰堡壘的范圍，只要離開了詠戰堡壘，杜蘭德就發揮不出實力了！啊，對啊，離開詠戰堡壘的范圍！”

左露左熊終于意識到了擺脫杜蘭德的最好方法，于是調轉方向，急速朝詠戰堡壘外飛去。

此時在堡壘外的恰好有火胖子菲波，論傷勢嚴重程度，菲波并不比左露左熊樂觀多少。

“抓住他，抓住森德洛的火神！抓住他，然后撤離森德洛！”這是沖向火胖子菲波的左露左熊心中，唯一剩下的想法。

杜蘭德并沒有追擊的意思。

手中的審判戰刀中，傳出紫袍刀魂的聲音：“不去追嗎？不打算展現一次‘審判刀鋒’的力量嗎？”

杜蘭德翻了個白眼：“就算我已經知道了你的部分姓名，但還不足以展現出‘審判刀鋒’的形態啊，除非你配合我。”

刀魂罵道：“配合個屁！你現在都強成這樣了，我才不幫你錦上添花！不過，你真的就放任雙天界的雜碎逃跑？火胖子的狀態，沒可能打得過那個不男不女的合體人啊。”

杜蘭德凝眸遠眺，古怪地笑了笑說：“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左露左熊已經沖到火胖子菲波面前。然后……就被一道霸氣凌厲的攻擊波動，一招轟翻在地。

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從菲波身后走了出來，雖然臉色蒼白，卻依然不減森德洛最強神袛的威嚴和風采。

是馬努斯。

在馬努斯頭頂上，懸浮著一本殘缺不全的典籍虛影。

“雙天典？！”左露左熊震驚地叫了起來：“你怎么也會有雙天典？這應該只有雙天王族才能擁有！只有雙天界本位面的八名大神官才能擁有！馬努斯，你這種偽大神官，怎么可能召喚雙天典的虛影？！”

“這個……算是偷竊過來的吧。”馬努斯古怪地笑了笑。

他提起拳頭，又補了一擊，將左露左熊打得分離開來，重新變成左露和左熊兩人。這才回頭笑道：“杜蘭德。你早就發現我來了？”

杜蘭德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不遠處，看著馬努斯感嘆道：“原來，您融合的不止有森德洛的雷系神火，還有一個至高神火……沒看錯的話，好像是時間、空間、命運、戰斗中的‘戰斗神火’啊，這么說您是一名戰斗神官？融合的是我們森德洛的戰斗神火嗎？”

馬努斯點了點頭。

火胖子的氣息有些虛弱，卻依然笑著拍拍杜蘭德的肩膀，咧嘴道：“你小子行啊，剛才那一戰打得實在漂亮！這兩個雙天界的家伙怎么處理？”

馬努斯說：“人是杜蘭德擊敗的。就由杜蘭德決定處置方式吧。”

杜蘭德看向萎頓不起的左露和左熊，緩緩道：“雙天界和矮人可能有關系，殺掉一個，扣下一個吧。老實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急需從這些可愛的俘虜們口中問個清楚。”

馬努斯和火胖子都點頭道：“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就殺掉一個好了。”

左熊眉毛登時立了起來：“你們竟敢殺雙天界的大神官？你們這些不自量力的混蛋，想要戰爭嗎？對于剛剛經歷了一場矮人戰爭的你們。還有資格與雙天界開啟第二場戰爭嗎？”

火胖子一個耳光狠狠抽翻了左熊，笑罵道：“被你猜對了！誰讓我們是森德洛人呢。”

左熊對火胖子怒目而視，昂然道：“你可以殺了我們。但雙天界的其他六位大神官，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我的空間神火，還有左露的時間神火，你們也別想扣下。因為我們雙天界的神火，是不能被奪取的！”

左露忽然道：“杜蘭德，你說你姓李爾蒙斯，沒錯吧？你不想知道你的家族在哪里嗎？”

火胖子眉頭一揚，馬努斯也皺起了眉頭。

杜蘭德臉色不動問道：“你知道我的家族在哪里？”

“不知道。”左露冷靜地說，“但我知道一個重要情報，你所屬的李爾蒙斯家族，早就已經不在森德洛了。”

杜蘭德聳肩道：“哦，這樣啊。這種沒有意義的消息，可換不了你們兩個人的命。”

左露微一沉默，然后繼續道：“在矮人戰爭爆發初期，你的家族就通過某種方法，突破了羅切斯特的大黑天禁閉陣法，離開了森德洛。”

“什么？”馬努斯和火胖子都吃了一驚。

兩人一直以為離開十五年前離開森德洛的，只有預言者梭羅一人而已，沒想到還有整個李爾蒙斯家族？

同樣是十五年前離開，兩者之間有什么聯系嗎？

只聽左露接著說：“羅切斯特發動戰爭之后，以永不攻打雙天界作為條件，和我們雙天界做了一個交易。這個交易，也和你的家族有關。杜蘭德，你想知道嗎？”

左熊大聲道：“左露，不用求饒！雙天王族怎么能向森德洛人低頭？”

杜蘭德對馬努斯笑道：“馬努斯大人，我離開了詠戰堡壘，可就發揮不出上位神的能級了，所以能不能麻煩您……”

馬努斯嗯了一聲，隨手一拍，將左熊的腦袋拍得粉碎。

左露臉色完全不變，就好像沒看到同伴的橫死。

火胖子惋惜地看了一眼挺立不倒的左熊的無頭尸體，撇嘴道：“你的同伴說剛才那番話，只是為了讓她自己成為被扣下的活口，讓你成為那個被殺死的人啊。你以為她想救你嗎？大傻瓜！喂，杜蘭德，那就扣下這個女人嘍？”

杜蘭德揮動審判戰刀，刀尖一挑，從左露身上挑出一枚神火來。

左露瞬間臉如死灰：“你……你居然剝奪了我的神火！”

時間與空間兩枚神火在空中晃悠了兩下，便嗖嗖兩聲消失不見，看來是被雙天界以某種方式收回去了。

隱約之間，杜蘭德三人似乎聽到了幾聲驚怒交加的喝喊。

“是啊，就抓這個女人了。”杜蘭德拎起失魂落魄的左露，對馬努斯和火胖子笑道，“我們回去吧。無論如何，都要先好好慶祝勝利呀，哈哈！”

“你打算怎么慶祝？”火胖子問。

杜蘭德毫不猶豫地說：“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倒頭睡他一大覺。”

火胖子哈哈大笑道：“不錯，我也一樣，狠狠睡一覺！馬努斯大人呢？”

馬努斯微一沉默，微笑道：“睡一覺。”

卷九，真假矮人，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