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章二十三 那一刻的絢爛

沒有鮮血飛濺，沒有殘肢斷臂，只是一灘清水。

“……幻術……”

“又是魘眸幻式嗎？！”

羅切斯特豁然轉頭，看向雙天和凱瑟琳戰斗的方向。

真正的杜蘭德，居然在與羅切斯特戰斗到最關鍵的一刻，在羅切斯特被壓抑到極點后爆發出最強烈反擊的一刻，抽身而退。

此時雙天還在和凱瑟琳對戰，試圖突破防線，去解羅切斯特之圍，他渾然不覺自己身后，已經悄然浮現出杜蘭德的影子。

全力爆發的雙天，光芒萬丈，氣象萬千。

雙天身后的杜蘭德，卻好像光輝之下的一抹淡淡幽影，面無表情，沒有殺氣，有的只是近乎虛無的平淡。

羅切斯特感到自己的心臟被猛地抽緊了！

“雙天！后面！杜蘭德在你后面！！”

羅切斯特一聲狂吼，吼聲中甚至有些驚慌。

因為一旦雙天倒下，羅切斯特可沒信心獨自面對杜蘭德和凱瑟琳的圍攻，結局必死無疑。甚至有那么一瞬間，羅切斯特心中冒出這樣一個想法：要不，就趁現在逃回無盡虛空吧……

雙天被忽如其來的吼叫驚了一下，愕然道：“什么？我背后？”

他也是反應極快、感知無比敏銳之人，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但是晚了。

這時候，刀魂仍穩穩坐鎮杜蘭德的心臟核心。而六角體系上的其他六柄刀，則一一被杜蘭德松開。

盤旋兩周后，六刀落地，化為了六個氣質迥異的杜蘭德。

加上杜蘭德本尊，一共七名杜蘭德，將臉色慘變的雙天，團團圍住！

“該死！”雙天想也不想。身體陡然沉落，想要從七個杜蘭德的包圍圈下方突圍。

可他忽然身子一僵，張開嘴，咳出一小口金色的血液。他的前胸破開，探出一只修長的手刀。雙天艱難回頭，只見背后一名身穿純黑色長袍的杜蘭德，冷漠地用一記手刀洞穿了自己的身體。

噗噗，噗噗噗。

其他五名杜蘭德，也接連穿刺了雙天的身體各處，他們的出手落點很有講究。

挨了六下之后。雙天已然動彈不得。

“雙天，梭羅大人說他擊敗了你，卻殺不了你。我想，這大概和你這特殊的生命形態有關系吧。”

杜蘭德本尊輕按住雙天的背心，目光則冷冷看著因來不及趕來救援而臉色慘然的羅切斯特，輕聲說：“七殺封印式，六色匣，開！”

“等、等一下……杜蘭德，不。不要！”雙天的聲音里滿是驚恐，身體抽搐著，瘋狂尖嘶。

凱瑟琳想要助父親一臂之力，卻聽杜蘭德低喝道：“暫時別靠近我！”

凱瑟琳愕然止步。然后就看到一團難以言喻的刀氣，在七個杜蘭德圍攏的中心，爆發出來。

凱瑟琳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刀氣，甚至從來沒想象過。世間會存在那般純粹、細密、強橫的刀氣！

雙天的慘叫聲驟然間卡在喉嚨里，然后在刀氣中，無聲無息地裂成了六份。分別是頭、四肢、還有軀干。

隨后，除了本尊之外的六個杜蘭德，再度變化，化為六個顏色各異的刀匣，將雙天的六份一一裝入，再自行蓋上蓋子。

剩下的杜蘭德本尊，揮手灑出六條系帶。紫色系帶好像裝飾物，輕輕纏繞在六色刀匣上。

于是表面看起來，六色刀匣就好像六個古老精致的收藏品，封住雙天之后，一字排開在杜蘭德面前。

封印完畢，杜蘭德輕撫刀匣，這才招招手，將滿臉驚喜興奮的凱瑟琳叫到身旁。

做這一切的同時，杜蘭德始終沒有看雙天，而是冷漠地看著羅切斯特。

“你沒有逃跑是對的。”

杜蘭德看著羅切斯特說，“但你沒有不顧一切地對我發動攻擊，讓我從容完成了對雙天的封印，是錯的。羅切斯特，你害怕了。”

兩名羅切斯特全身巨震。

羅切斯特也說不清楚為什么，剛才那短短的瞬息之間，他無論如何都拉不下臉逃跑，卻也做不到沖上去和杜蘭德拼命。

是因為對方盯視自己的眼神和氣勢嗎……

羅切斯特咬了咬牙，說：“杜蘭德，你那封印式的消耗很大吧，而且，沒了六刀，你我的勝負還未可知呢！”

“的確，我現在感覺很累了。”

杜蘭德并不掩飾這一點，反而點點頭，認真地說，“如果現在你我對戰，也就是個平手之局。硬要分出勝負的話，或許也是同歸于盡吧。可羅切斯特，我并不怕和你同歸于盡啊。”

羅切斯特心中一沉。

杜蘭德接著說：“不過我覺得，和你這樣的人一起死，并不是特別榮耀的事。所以你放心，我不怕和你同歸于盡，卻沒打算和你同歸于盡。凱瑟琳，你過來。”

凱瑟琳乖巧地來到杜蘭德面前。

杜蘭德愛憐地輕輕撫摸女兒的頭發，微笑說：“之前你的表現，真的很棒，我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凱瑟琳露出甜甜的笑：“這都是爸爸教得好。”

“呵，準備好了嗎？”

“嗯！早就準備好了。”

羅切斯特看著杜蘭德父女倆，完全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直到他看見杜蘭德伸出食指，輕輕點在凱瑟琳的額頭正中。

指尖所觸，凱瑟琳額頭上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紫色的刀形印記。

杜蘭德運轉力量，將這個刀形印記慢慢通過手指，吸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紫色的刀形印記回到杜蘭德的心臟中，刀魂站起身來，笑道：“哈哈，終于回來了啊！”

戰斗至今，刀魂的胳膊奇怪地只有一條，左臂似乎不翼而飛了。隨著那刀形印記的回歸。刀魂的左臂才重新變得完整。

凱瑟琳額頭的印記，竟是刀魂以自己的整條左臂所化！

羅切斯特的眼光見識非常不凡，他很快就看出了那印記到底是什么。

這一刻，羅切斯特握著黑槍的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聲音沙啞地吐出一個詞：“那是……封印？！！”

“爸爸，為什么要封印我的實力啊？”

趕赴戰場之前，凱瑟琳捂著額頭，嘟嘴抱怨著，“這封印還挺疼的。”

杜蘭德笑道：“刀魂以一條手臂為印，加上我本人的全力施為。以及你的配合，才勉強封住了你四成的力量。凱瑟琳，你那無名星辰之力，真的很了不起。”

“既然了不起，為什么要在決戰之前封住它？”

“因為你太強了啊，比我預想中進步得更快、更多。”

“因為我強所以要封印我……呃，這之間的邏輯怎么這么奇怪？”

“我是說真的。”杜蘭德看著女兒，認真地說，“你現在的實力確實無與倫比。但有一樣東西，我沒辦法教你，那就是戰斗經驗。你年紀還太小，經驗不夠也是沒辦法的事。也就是說。如果你在上戰場時展現的力量太強，就會立刻被對手盯上。羅切斯特和雙天都是狡猾之輩，如果他們鐵了心，要先除掉你。那么實力強橫卻經驗太少的你，是絕對逃不掉的。我也沒有自信能護你周全。”

“所以——？”

“所以你必須先藏住鋒芒。在‘必要的時刻’到來之前，由我來吸引對手的主要注意力。我的經驗比你豐富得多。對羅切斯特和雙天的了解也深，他們殺不了我。”

凱瑟琳認真想了想，點頭說：“那好，我聽爸爸的。那……必要的時刻到來時，我又該做什么？”

“很簡單啊，”杜蘭德笑了，“進攻即可。”

此時此刻，在位面世界的盡頭，虛空隔膜的旁邊，一顆巨大的無名星辰，正緩緩升騰而起。

凱瑟琳滿頭長發飛揚，巨星就懸浮在她的頭頂。不遠處的太陽劇烈地波動，似乎感受到了強勁的威脅。這一刻的凱瑟琳，氣息之強烈，力量之強橫，甚至在之前全力爆發的杜蘭德之上！

而杜蘭德雖然以六刀封印了雙天，如今暫時只有審判戰刀還能動用。

但這時的審判戰刀——補全了左臂的刀魂——才是真正完整的審判！

沒了雙天這個麻煩的家伙，杜蘭德一人便足以壓制兩名羅切斯特。而凱瑟琳，就像上戰場前杜蘭德說得那樣——無需有后顧之憂，放手全力進攻即可！

羅切斯特有些失神地看著那巨大的無名星辰，還有那星光照耀下的凱瑟琳和杜蘭德，沉默了許久、許久，都沒說話。

最后他嘆了口氣，咧嘴笑起來，這笑容卻顯得格外慘然：“我必須承認，你們贏了！我勝不了的，估計逃跑也做不到吧。不過……”羅切斯特頓了頓，笑容漸漸轉為猙獰：“……至少讓我，拉上一個墊背的！”

斯內爾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從位面盡頭的方向上，升騰起一個巨大堪比太陽的星辰開始到現在，似乎已經過了極為漫長的時間。

一天、兩天？

亦或是更長的時間？

斯內爾記不清楚了。

他只記得無與倫比的爆炸沖擊波，迎面而來，根本沒給自己任何反應的時間，便席卷過自己的身體。

身子軟綿綿的，神智有些恍惚。

一直被虛空中的能量潮汐推著走，好像在夢里。

黑框眼鏡已經破碎了。斯內而勉強伸手從懷，掏摸了半天，摸出一副備用的黑框眼鏡，掙扎著戴上。

前方，一個紅彤彤的大火球。那是太陽吧。太陽的距離好近啊……

呃，太陽？

杜蘭德和敵人決戰的地方，好像就在太陽附近。嗯，沒錯，應該是的。

沒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往這里趕，最后居然被能量潮汐給卷過來了啊？這真是……太不科學了！

不過挺好的，反正，自己算是趕到了。

斯內爾勉強斟酌精神，奮起余力，從那股能量潮汐中脫身而出。這不只是為了杜蘭德和凱瑟琳，更是為了斯內爾自己，因為繼續這么飄蕩下去，就要飄進太陽里去了啊。

“該死，身體太虛弱了。”

斯內爾雖然有下位神的實力，此時卻感到難以在這片戰后的荒涼而孤寂的虛空中立足。

直到一根星光凝成的飄帶飛過來，拉住了他，隨后一個很熟悉的少女的聲音，傳進斯內爾而耳朵里：“爸爸，那不是斯內爾嗎？他怎么來了？”

“不知道。”這次是杜蘭德的聲音，“先拉過來吧，他好像只剩下半條命了。”

斯內爾感到一股生命氣息注入到自己體內，精神不由一振，他轉回過頭，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