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聽完關于交州的段子,也是無言以對,這種事情確實是沒辦法處理,畢竟現在是三世紀,不是三十世紀。
“說起來,這種事情,按照道理該怎么管?”曲奇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詢問道,畢竟真要說的話,這事情確實是挺大的。
“雖說士刺史干的還有些不太地道,但真要按照法律的話,盜竊罪也就是現在給判處的罪行,甚至士刺史判處的還更重一些。”陳曦帶著幾分無奈說道,“畢竟帶頭偷這個的家伙,有十一級爵位,已經拿去頂罪了,之后還被罰了八十脊杖,流放嶺南了。”
因為跟著于禁干過,當年第一次打下缽羅耶伽也是大功,縱然是盜墓賊,該賞賜的也得賞賜,后面又累積功勛,也算是洗白重新做人了,十一爵位也算是人上人了,這次爵位被抵消掉了,還挨了八十脊杖,算上比較搞笑的流放,以及長時間的關押,從法律上,已經屬于從重處理了。
“這也真的是……”曲奇聞言也確實沒辦法評價,畢竟只是偷竊,而不是搶劫,哪怕是群盜,按照漢律,在沒有爵位的情況下,最重也就只是刺面之后充當苦力。
考慮到有爵位,又不是監守自盜,按照蕭何定的《九章律》,在非監守自盜的情況下,只要不是偷國璽印信兵符這些,有卿爵的情況下,最重也就只是抵消爵位,然后拔掉胡子進行羞辱。
考慮到漢代很講究胡子的造型,拔掉胡子這個羞辱確實是挺重的,但真要說無論如何都上升不到處死的地步,要因為盜竊罪將一個人處死,那只能是偷竊印信國璽兵符這些,以及監守自盜。
當然偷竊超過十斤黃金總價值的,也能被判處死刑,這個倒是相對適合這件事,問題是這種罪行沒辦法對卿爵適用,實際上這件事哪怕是滿寵來判,最后的結果也不會有什么區別,死是不可能死的。
“所以這事兒很難判下去。”陳曦搖了搖頭,他也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沒辦法判的情況,當然這里面有一個致命點就是,在出現偷盜雷亟臺這件事之前,沒人考慮過這東西能被偷走。
加之雷亟臺這東西又不可能建立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多是在村寨區域外,所以早先對這玩意兒的態度就跟水力設施一樣,沒人考慮過自家河道里面修的大壩能被人偷走。
所以在發生雷亟臺被偷竊一事之前,早先還有看稀奇的,后面也就當做和水利設施一樣的東西。
當然等雷亟臺被偷之后,那就真的有老兵盯著了,至于交州那邊,為什么不讓人看,連農皇要看看都小心翼翼的,就六個雷亟臺,有一半都是偷來的,能讓曲奇看,真就是曲奇身份太特殊,換個其他人,看我們村的雷亟臺?草,怕不是發現了什么,不行,獻祭個村民,將他整死!
“也就是說,我當時在交州看的雷亟臺,可能是偷來的?”曲奇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廢話,當然啊,一共就六個還是七個來著,你都見了,那里面一半都是偷的,能讓你看,純純是你特殊,那是賊贓好吧。”陳曦沒好氣的說道,為什么北方大多數的雷亟臺到現在保護的都不是很嚴密,最多是從元鳳八年冬天那次大雪之后,有人遠遠進行看守,因為他們的雷亟臺是合法的,就算被別人看到了也沒事,再說要偷這玩意兒也沒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當年牧原帶隊,那也是先盯梢,后等機會,就這都花費了不少的功夫,從青州沿海村寨盜走,然后乘船出海南下回的交州,這玩意兒幾百噸呢,沒那么好偷的。
偷老樹堡的那玩意兒為什么會被反殺,除了奇跡化開盒,不就是因為離海太遠了,哪怕選定的時間很好,走陸路扛幾百噸的玩意兒,就算是十幾個超人,挨了云氣鎮壓,也帶不走了。
有一說一,這玩意兒非常難偷,且不說如何帶走的問題,光是一個尋找合適的雷亟臺,就是一個非常麻煩的。
為什么失竊的三個雷亟臺全都是沿海地區的,說白了不就是交州這些神仙也沒把握真的扛著幾百噸的東西走陸路運回交州嗎?
“這樣啊,湊合著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曲奇默默點頭,表示自己算是懂了。
“你在北方也逛過很多次,見過的雷亟臺也不少了,你看哪個像交州那邊防的那么小心的。”陳曦嘆了口氣說道,“只是這種行為確實不太好,只是也確實沒有什么太好的處理的辦法,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下場去給一個所謂的正確的結果。”
很多事情,在陳曦看來,有法可依,那就依法行事就是了,而偷雷亟臺這事,在陳曦看來,就屬于按照法律追究責任就是了,雖說脊杖八十,流放嶺南對于一個交州神仙來說有些搞笑,外加青州刺史和冀州刺史打嘴仗要不回來雷亟臺也確實是個問題,但這事只能先這樣了。
畢竟士燮也沒說不給,只是說了,他正在查證,按照陳曦的估計,士燮大概需要查證個三五年,徹底理清這個答案的前因后果,才會將雷亟臺還回來,從流程上講,這確實是沒什么問題的,哪怕長安下派個督導組,除非真的直接干涉,按規矩辦事,事情真就只能辦成這樣。
至于說弄死牧原這事,也沒啥好說的,士燮對于牧原屬于能保則保,畢竟確實是罪不至死,但如果被刺殺了,那也就別怪他們交州占理了,一個盜竊罪而已,我已經從重處理了,已經盯著民憤頂格處理了,總不能為了討好你們,直接將這人處死吧。
合著你們是官,就能一時興起,隨便定罪了?真要這樣,那還要這規矩干甚?合著我不是官了?合著牧原的爵位是紙糊的?
這些都是問題,所以陳曦直接眼不見心不煩,你們自己看著處理得了,畢竟這只是盜竊罪,不是搶劫罪,最后一次被張勇定位那次,交州那群人如果不果斷放下雷亟臺跑路,而是選擇留在原地和張勇等人動手的話,那倒是可以按照強盜罪定性,那上限就是五馬分尸了。
問題在于干這事的交州老哥也不是傻逼,盜竊罪就他們這個級別根本不是事兒,爵位是干什么吃的,就算是頂格處罰,有牧原攬罪,也就是爵位抵消,他們回到交州根本不會有任何事,甚至以后老了還是吹噓的資歷,就跟兩個村寨搶水時,某人擊殺了對面,在自己村子起碼也是資本。
可要是被擋住了,打起來了,只要他們敢還手,那起步是強盜罪,而要抵強盜罪,他們的爵位疊到一起都不夠用的,所以在察覺到被定位之后,牧原果斷帶著弟兄們放棄了這第四個雷亟臺,然后趕緊跑了。
余芒等人追過來,見到完整放在路邊的雷亟臺,雖說有心追對方,但孰輕孰重還是知道的,于是先將雷亟臺搬回去了,之后才報的官,然后這事迅速的鬧到了青州刺史和冀州刺史親自下場的地步。
有一說一,這也是在21世紀之前,小偷偷東西被發現,挨了巴掌不會還手的原因,因為還手了就是搶劫罪,而只要不還手,不是入室盜竊,且數額巨大,不會超過十年,甚至還可以和解,但要是還手了,那就是搶劫罪,很容易上十年,甚至直接干到死刑。
很明顯這群人是偷,不是搶,所以這事量刑的極限就是現在這個水平,唯一的問題就是賊贓,這玩意兒咋說呢,別說是三世紀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紀,遇到這種復雜案情,可能都需要執行個兩年左右,士燮說是他這邊需要執行個四五年,老實說,也就這樣了。
聽完陳曦講的那些東西,曲奇也算是真正對這件事有了一個正確的認知,這丫的都不是什么南北刺史爭取會稽王家了,這里面還有一些仇怨在里面呢,別的不說,光是那個三個需要執行五年的雷亟臺,就不簡單了。
“合著這次這群人開小會,搞不好還得將這些事情也捋一遍,我不點頭的話,你是不是都不給說?”曲奇有些心累的看著陳曦詢問道。
“廢話,你都不參會,給你講這些干什么?當段子聽?給你湊素材?你又不寫,要什么段子和素材?”陳曦沒好氣的說道,“現在你故事也聽了,對于整件事也應該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了。”
“湊合著算是有了。”曲奇聞言點了點頭,然后突然詢問道,“這事你覺得我應該偏向誰?”
“無所謂,有法律按照法律處理就是了,這種小事,難道還要鬧到我們的桌面上?”陳曦擺了擺手說道,“你只需要壓住那群人,別讓他們打起來,到最后肯定會談出來一個所有人都不滿意,但又能接受的結果。”
盜竊雷亟臺這個已經沒什么好理的了,既成事實,沒辦法改變,這群人可能會掰扯這些,但這只是用來談判的武器,現在這個情況,靠冀州代刺史荀衍和青州刺史邴原兩人絕對不可能從士燮那邊將雷亟臺要回來的。
“也是,那你沒有想過其他修建雷亟臺的辦法嗎?不是說了交州有幾個沒有靠會稽王氏,自己修建出來雷亟臺的老兵嗎?他們使用的是什么方法?”曲奇有些好奇的詢問道,都這樣了,當然是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思路,能修三個雷亟臺,那也能安撫一堆人呢,對吧。
“湯堂懂天象和堪輿,有從會稽王家購入的模塊化的引雷裝置,后面就是在雷雨天試就是了。”陳曦很是平淡的給出了回答。
“不是,上一個這么干的不是被劈死了嗎?”曲奇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不是在玩命嗎?
“湯堂有一個開發的非常深的天賦,叫做大氣偏折,能將雷電偏轉開,最起碼能避免雷電直擊,所以挨了幾十發之后修好了,并且讓自己的精銳天賦更上一層樓。”陳曦很是敬佩的說道,他也好奇交州那幾個家伙是怎么修的雷亟臺,所以從劉備那邊了解了一下。
怎么說呢,雷亟臺并不是避雷針這種吸引雷電導入大地的玩意兒,這玩意兒的邏輯是人為制造電勢差,依靠然后引導大氣進行放電,形成超級雷電擊穿大氣,強行制造一氧化氮,而后經由氧氣氧化形成二氧化氮。
靠高溫高壓催化劑制造化肥這個,在目前的漢室很難實現,光是大規模制氫就是一個難點,更何況催化劑和大型設備這些,所以陳曦所能走的路線也就剩下雷亟臺造電勢差,引導大氣放電直接合成氮肥了。
畢竟相比于目前只能依靠內氣離體才能穩定制造的高溫高壓設備,雷亟臺這玩意兒最起碼是自動生產化肥的。
換句話說,這玩意兒的邏輯其實是地磁擾動行形成電勢差,然后逐步積累,釋放,而不是什么看老天給臉什么的,陳曦對于會稽王氏搞得這玩意兒也覺得多少有些離譜,但這玩意兒確實是能用,唯一的難點就是要手搓核心模塊,也就是擾動地磁形成電勢差的玩意兒。
這個東西是所有一切的關鍵,理論上有這個,只要放在那里,時間久了,肯定會放電,但考慮到高效利用,那就必須要配合地形、天象、氣候、地勢、以及引雷臺這個放大器。
反過來講的話,如果有一個人總是劈不死的話,他拿著這個地磁擾動器反復的實驗,遲早也能搞出來雷亟臺。
但理論上是不存在這樣的人的,因為帶著這玩意兒玩的久了,搞不好會引來超級閃電,也就是一瞬間釋放出萬億瓦特的玩意兒,別說是老兵了,正常內氣離體都扛不住這種玩意兒。
湯堂屬于極為幸運的家伙,在足夠短的時間,只挨了幾十發不太大的,也就是那種一次只能制造一兩百斤氮肥的雷電,就拼出來了合適的架構,至于上一個修建雷亟臺,被劈死的那位,那一發雷電,造了幾噸!
老實說那一發雷電下去,就算是孫梁,也得灰灰了!
“大氣偏折這么有用嗎?”曲奇有些吃驚的說道,這不是個廢物天賦嗎?雖說后面開發出來了很多的用法,相對湊合了一些,但還是弱。
“那是天賦的問題嗎?”陳曦沒好氣的說道,“那是人的問題,湯堂的大氣偏折大概只有名字叫這玩意兒了,我見了兩次,覺得是光能盾。”
“也是,有些人用的天賦叫那個名,還真未必是那個天賦。”曲奇點了點頭,大致也能理解什么叫做光能盾。
“另一個則是靠幻念戰卒無限試錯,但問題在于幻念戰卒要達到能承載重物的水平,漢室老兵也就那么幾個。”陳曦嘆了口氣說道,“鍍膜的問題在接下來如果真的能解決,這個數量會多幾倍,這條我已經納入了備選,但就目前來看,沒什么參考價值。”
“最后一個呢?”曲奇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就是你知道的那個被超級閃電劈死的家伙了。”陳曦很是無奈的說道,比兩千石的都尉為了修這玩意兒,被雷劈死了,陳曦能說什么,不過也正常,超級閃電就是這樣。
“這東西的危險性很高,目前不靠技術,靠運氣的話,只能上破界,內氣離體都未必能承受得住超級閃電。”陳曦帶著幾分無語說道。
問題是破界這種人上人給自己的鄉里鄉親整幾個實屬正常,給其他人費心費力,陳曦真不指望,真當是大同社會了?道德素質這么高?
“所以只能等會稽王氏將基礎理論完善了是吧。”曲奇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是的,目前只能等會稽王氏將基礎理論完善了,其他的基本沒什么好辦法了。”陳曦嘆了口氣,“反正我不傾向于讓老兵拿天賦莽一下,沒危險還行,但這種一個失誤,真有可能會死的事情,還是算了,沒到這個程度,又不是真的吃不飽飯,必須要這么干。”
“行吧,那我到時候將活下來的那倆人也帶上,就當是討個彩頭了,湯堂和吳滿現在應該也在長安吧。”曲奇對著陳曦詢問道。
“都在呢。”陳曦點了點頭,表示曲奇帶倆人看兩千石罵架這不是問題,“需要的話,我會給兩人安排臨時護衛你的任務。”
“沒事,你給我地址,我自己去一趟就行了。”曲奇擺了擺手拒絕道,這種事情,還是自己去比較好。
“家主,有客人持潁川陳氏的名刺前來拜訪。”就在陳曦和曲奇瞎扯的時候,門房帶著一封名刺呈送了進來,陳曦聞言一挑眉,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看曲奇,然后伸手接過名刺。
“看我有屁用,我進你家還要整個名刺?我進上林苑,不,我進未央宮都是靠臉進的。”曲奇感受到陳曦的眼神,一臉嘲笑的說道。
這話倒不是虛言,名刺這種東西看著上檔次,但真到了最高級別,反倒也不需要這種東西了,發個屁的名刺,曲奇要是登門還送個名刺,對方恐怕得考慮一下,是不是蒼侯有什么需要他獻出生命的事情了。
“我也沒說什么,只是看了你兩眼,不要這么敏感啊。”陳曦笑著打開名刺,一邊看著,一邊隨口說道,然后看著里面的姓名,多少有些古怪,這人怎么會來拜訪自己。
“你這是什么表情。”曲奇伸手,陳曦也沒在乎,將嚴佛調的拜帖遞給了曲奇,本來這種東西不應該給外人看,但曲奇這身份在這里擺著,看看也沒什么。
“嚴佛調啊。”曲奇咂吧了兩下嘴,“你是打算見見?還是?”
“怎么?你有興趣。”陳曦原本打算換個時間見一下,和曲奇在瞎扯,不方便在這個時候見嚴佛調,再怎么說,嚴佛調現在拿的也是潁川陳氏的名刺,好歹給留點顏面。
還是那句話,陳家確實耗費掉了不少的感情,但陳尚上路的時候,確實讓陳曦有些唏噓,哪怕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打自己的弱點,可那畢竟是幫了自己很多忙,盡可能順著自己心的陳尚,縱然陳曦知道,這本身就是潁川陳家的投資,可人心終歸是肉長的,陳曦還真沒辦法硬下心腸。
甚至真要說的話,魯肅那次的事情,陳尚死的時候才算是真的有結束的希望,司馬儁,陳曦以前都是道一聲叔祖的人,陳曦都沒有去悼念。
只不過陳尚一死,陳曦和潁川陳氏也就淡了很多,目前唯一的聯系大概就是陳泰這個未來的潁川陳氏的家主了,至于當代的,曾經的,也就那回事了,再無當年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的感覺了。
“嗯,我聽過這個人,第一次聽說的時候,以為是個欺世盜名的家伙,但等真正見到,才發現他做的事情確實是在盡力撫慰心靈,平復怨氣,消除貪嗔癡,至于后面選擇建立一個佛國之類的行為,怎么說呢,大概是意識到還有別的正法。”曲奇帶著幾分復雜的神色說道。
“感覺你對他挺推崇的,那我在這里見他,你不介意吧。”陳曦看了兩眼曲奇,多少有些驚訝,曲奇居然對這家伙挺推崇的,陳曦自己沒見過嚴佛調,但嚴佛調和荀爽、陳紀等人搞在一起,陳曦對于對方的能力還是信任的,但對于對方的階級不怎么信任啊!
沒辦法,世家這種生物,陳曦實在是信不過啊。
“嗯,他很純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一般人在某一刻能達到這種程度,而且事后還可能會后悔,但他不一樣,他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狀態。”曲奇帶著幾分贊嘆說道,“我曾經問過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陳曦將名刺收回來,讓門房去接嚴佛調進來,然后帶著好奇詢問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渡人嗎?畢竟是佛教徒,正常。”
“不,他說自己渡不了人,只是在想辦法平復普通人活在這世間所產生的怨氣罷了,并且告訴我,目前來看,平復普通人怨氣最好的辦法就是一碗肉粥,嗯,那是九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曲奇帶著幾分回憶說道,陳曦聽完愣了一下,緩緩點頭,若是如此,倒也確實應該見一下嚴佛調。
在曲奇和陳曦交流的時候,穿著一身玄黑服袍,完全看不出是個出家人的嚴佛調大跨步的走了過來,明明年歲已經六十余歲,但在陳曦的眼里,卻散發著相當強悍的生命力。
“會稽嚴氏佛調見過陳侯、蒼侯。”嚴佛調在門房的引導下踏入正廳,看到陳曦和曲奇,踏前幾步,與兩人欠身一禮。
“坐吧。”陳曦笑著點了點頭,而曲奇則代替陳曦指了個靠近他們兩人的位置,讓嚴佛調坐下。
“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出家人,為什么在見我和漢謀的時候,會自稱會稽嚴氏,而不是出家人?”陳曦在嚴佛調入座之后,帶著幾分好奇詢問道,而曲奇則是帶著淡淡的笑容。
“出世只是為了看清世事。”嚴佛調不卑不亢的說道。
“看清了嗎?”陳曦很是認真的詢問道,這種認真的神色足以讓大多數面對陳曦的人直接產生無形的壓力,但嚴佛調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這種壓力,神色依舊如常。
“沒有,所以又回來入世了。”嚴佛調如實說道。
“這不是向佛之心不堅,哪里有出去了,又回來這一說。”陳曦追著嚴佛調開始打,雖說因為曲奇的話,讓陳曦對嚴佛調生出了幾分認同,但該試的,還是要試試!
“佛又非仙神,只是覺者,哪里會在乎出世和入世,只會在乎是否覺悟。”嚴佛調很是坦然的回答道,對于陳曦的追問沒有一點慌亂,有什么說什么,反正也沒有什么值得遮掩的。
“可你現在也不像是覺悟了啊。”陳曦帶著幾分疑惑詢問道,怎么覺得嚴佛調有些奇怪。
“因為發現不覺悟,也能擁有正法。”嚴佛調帶著幾分佩服的看著陳曦和曲奇,“消除八苦,撫慰心靈是正法,但于人世苦海之中,讓萬民不再受制于衣食住行,不也是正法,且此正法,能救更多人。”
陳曦聞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嚴佛調,這不符合佛教,但符合佛家,也符合覺者渡人,這就很厲害了。
“好吧,你通過了我的測試,雖說拿著潁川陳氏的名刺來的,但這東西只能和我說幾句話,想要其他的,還得通過我的測試才行。”陳曦收回了探尋的目光,很是認真的說道。
“此事來之前就已經知道。”嚴佛調平淡的說道,就陳紀之前那種進退不如,連自己本心都無法看清的狀態,憑什么讓陳曦給他介紹來的人一個面子,能見一見,都是看在曾經算是一家人了。
然而不等陳曦反問,嚴佛調就繼續開口說道,“此來只是為了見一見陳侯罷了,身在恒河,見得多了,確實有必要來見見陳侯。”
陳曦聽到這句話,神色認真了起來,曲奇也停下了嗑瓜子。
“年后,貴霜應該會直接開戰,而以我現在見到的恒河現狀,應該是不可能擋住了。”嚴佛調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這個我也清楚。”陳曦點了點頭,年后那一戰,他都沒想過能贏,打不過就撤退,大不了退回婆羅痆斯城,實在不行再退到施鹿林,再不行往華氏城撤都行,貴霜再怎么厲害,漢室也有足夠的縱深。
反正大招也憋的差不多了,等做完驗證,三百萬大軍砸下去,直接出結果,根本不在乎現在的輸贏。
“事情可能會比陳侯想的更糟糕一些。”嚴佛調有心想要將他看到的東西告訴給陳曦,但又不能說出來。
“原來還可以更糟糕啊。”陳曦愣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你認為在這種時候,我該怎么辦?”
陳曦其實不喜歡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已經討論了很多遍,但沒有結果,最簡單的一點在于,因為沒人知道前線的那些人,哪個是野心家、奸賊,哪個是忠貞的將士。
又不能全部撤換,那就只能這么放著了。
陳曦其實很清楚,接下來這一戰,自己如果硬要贏,將底牌壓上去也不是不能贏,但這種情況都能贏,那不就相當于坐實了那些人的判斷,也就是不管我們怎么折騰,勝利都是遲早會降臨的。
不消除掉這種思想,最后漢室的損失只會更大。
“將底牌壓上去,先奮力一搏再說。”嚴佛調看著陳曦,就像是推測出來陳曦潛藏的東西一般,“至于說是否會勝利,以及之后是否會因為驕兵而必敗,那也是之后的事情,關關難過,關關過。”
“我聽人說,你在恒河那邊建立了嚴氏的佛國。”陳曦微微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劉備都壓上去了,這樣如果都不能壓住,他的牌壓上去也沒有意義了,還不如自己在國內進行調兵的驗證,然后默默等結果。
有些事情接受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就算是輸了,又不是海軍那種輸了就是全滅,陸軍打輸了是可以投降的,事已至此,到時候劉備南下,將李優帶上,自然會有清算。
至于說陳曦跟著去,也許能贏,也許也會輸,但無論輸贏都會拖延決戰的時間,于陳曦而言,明顯是決戰更有意義。
嚴佛調心下喟嘆,但聽到陳曦這么說,便知道對方已經下定決心,而這種人物不同于日前所見的陳紀,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會改變,
“倒也不是佛國,只是依靠這種思想在收攏貴霜的人手罷了,很多當地的人,適應了婆羅門之后,其實可以將之轉化到貼近婆羅門,但內核并不一樣的佛教之中,有這么一個轉化的過程,在后續也更容易接受漢化,至于說佛國,沒有成佛的覺悟者,如何承擔佛國。”嚴佛調帶著幾分感慨說道,他的佛只是一種思想,一種吸收了撫慰心靈,自我覺悟的思想。
“呃?”曲奇聽到這話看向嚴佛調有些吃驚,“歸化成佛教徒,更容易漢化嗎?”
陳曦聞言則是目光閃爍,但不得不承認嚴佛調在這等隨意交流之中,確實是指出來了自己現階段最為關心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嚴佛調的這個說法是有道理,且有執行基礎的,婆羅門教的教徒被沙門所吸收,進而被轉化為佛教徒,本身就是公元前二世紀到公元六世紀之間在印度發生的事情。
而轉化為佛教徒之后,與漢文明而言,確實是比婆羅門教更好吸收,至于說佛教也有毒這個問題,老實說,對比婆羅門教的毒性,以及其所具備的同化能力,佛教的那點毒還真不算什么,更何況,嚴佛調現在當著陳曦的面說這個,那就意味著在思想層面是可以進行優化的。
哪怕某些內容是不能動的,但如有必要,嚴佛調這個當前佛教最大的佬,也是可以親自下場對于某些思想進行潛移默化的修正。
嚴佛調聽到曲奇的問題,帶著幾分自矜解釋道,“并非是歸化成佛教徒更容易漢化,而是佛教的思想經過我的手,本身就已經漢化過了。”
為什么佛教有一個巨大的分支,甚至應該說是主脈的玩意兒叫做漢傳佛教,因為同樣是佛教,同樣是佛學,這玩意兒是漢化后的,而現在坐在陳曦面前的嚴佛調,不說是漢傳佛教的第一人,起碼也是大宗師。
“陳侯心動了?”嚴佛調看著陳曦反問道。
“如何能不心動?”陳曦沒有反駁,而是非常實際的點頭,“只是我好奇你能否做到。”
“不管能不能做到,能不能達到最完美的程度,但這一套的存在,于漢室而言利大于弊。”嚴佛調平淡的說道。
“我真的感覺你是一點都不像僧人,出家人不應該這么計較,什么利啊,弊啊,這樣不好。”陳曦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但能說這話,其實已經允了,只是沒給出準確的回答。
“出家人能渡幾人?”嚴佛調輕聲反問道,“不出家能渡更多人,那為何要出家呢?佛在心中,不在山中。”
“也對。”陳曦點了點頭,“這件事我允了,但要有明確的目的性,不能主動給漢室百姓進行傳教。”
“信佛拜佛最重的時候,難道是最有盼頭的時候?不應該是沒有其他的寄托,只能去求神拜佛了嗎?”嚴佛調搖了搖頭說道,很明確的拒絕了陳曦,“世人主動求神拜佛的時候,阻攔是沒有意義的,與其想方設法的阻攔,不如想想該如何去解決他們生活之中所面對的困難。”
陳曦一挑眉,“若是有那愚婦愚夫并沒有什么困難,定要自己制造困難,舍盡家財,去信奉呢?”
“那便已經不是信奉這種思想,而是信奉心中之神了。”嚴佛調搖了搖頭說道,“道家和道教,佛家和佛教,前者是思想,是境界,后者說現實點叫做教化,陳侯,除國家外,可還準許施行第二種教化?”
“大方向是不準的,但不影響他人,不傳遞惡意,不違反公序良俗的話,倒也不會太過阻攔。”陳曦瞥了一眼嚴佛調,他很清楚對方說的是什么,也明白這就是在上眼藥,但不得不說嚴佛調說的很對。
教化和教育是兩個概念,如果說教育是以個體發展為中心的啟發過程,旨在培養獨立思考與創新能力,那么教化就是以某種規范為中心的感化過程,強調價值觀的塑造與行為習慣的固化。
教育權都已經是如此重要的東西了,教化的權力那就更重要了。
畢竟前者只是學閥,后者那可就是組織了。
很明顯嚴佛調這句話就是在問陳曦,站在一個國家的立場上,你真的準許一個思想存在差異,對當前組織有威脅的組織誕生?
開什么玩笑,教育權碰一下還在合理的范圍,教化權,笑死,活的不耐煩了,直接想另立了是吧!
“很多事情該歸屬于政府,只有政府在本該屬于他們的環節缺位了,才會被其他組織竊取掉這部分的權力,但這不是這些組織的問題,而是政府本身的問題,一個穩定的系統,權責是相匹配的。”嚴佛調如是說道。
“這倒也是,難得你能看得這么清楚。”陳曦這個時候再看嚴佛調,已然不再小視,這也是一個頂尖的人物,一個對于這個社會運轉,對于天下權柄有著自己認知,且已經獲取了一部分權柄的強者。
“陳侯無需夸贊。”嚴佛調搖了搖頭說道,他很清楚自己此來的目的,而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了。
“實話實說罷了。”陳曦笑著說道,不由的想起了陳紀,自己的伯父,上個時代最頂尖的精英,現在好像還沒有面前這位看的清楚,果然利益動人心,貪欲遮住了雙眼,本心已經沒有那么容易看清了。
嚴佛調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也沒有多呆,又和陳曦聊了一會兒,言及了一下自己在恒河的所見所聞,有漢室的,有婆羅門的,也有達利特的,讓陳曦對于那邊的真實情況,有了更為細致的了解。
“嚴佛調確實是個人物,他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清楚如何去干,這種人做什么都能做出來成績的。”陳曦送嚴佛調出了正廳之后,回來對著曲奇說道。
“我之前就給你說過。”曲奇笑著說道。
“只是沒想到,他的信念和意志會一直如此堅定。”陳曦帶著幾分感慨說道,“說起來,我之前和嚴佛調言及恒河那邊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想到了什么嗎?”
“不過是在思考你之前說的那半拉子,在你和嚴佛調聊天的時候,我也在思考,接下來你該怎么辦?”曲奇看向陳曦詢問道,“按照你之前的話,百姓如果一直選擇現在的生活,你很多的手段其實是沒辦法施展的,除非你愿意收回自己曾經的承諾,而我看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陳曦聞言笑了笑,他這么多年下來,除了做成了這些大事,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樹立起來的自己的信譽,到現在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懷疑陳曦許下諾言,哪怕某些諾言聽起來并不怎么合理,但只要是陳曦許下了,那就肯定會兌現,就像很多世家認為的,哪怕信不過自己,也得信陳曦一樣!
所以曲奇只是趁著陳曦和嚴佛調聊天的時候,思索了一下陳曦面對的真實局面,多少有些頭疼,對手是其他人的話,曲奇是堅信陳曦肯定能勝利的,但陳曦現在的對手,感覺全都是陳曦自己。
“第三個五年計劃,你看了沒?”陳曦一挑眉看著曲奇詢問道。
“看了啊。”曲奇點了點頭,到現在這個時候參會的兩千石都拿到了對應的計劃書,曲奇怎么會沒看到,這東西成為成品之后,本身就會給曲奇抄錄,更何況,第三個五年計劃之中,也有曲奇要負責的部分。
“看完什么感覺?”陳曦反問道。
“放以前我可能會說宏大,但現在我已經習慣了你的手筆,這個程度也就算是個正常水平吧,這里面有解決之前面對的哪些問題的?”曲奇詢問道,倒不是他沒好好看,而是他的重心全部圍繞著自己負責的那一部分,其他的部分,曲奇看了,但要完全理解,可沒那么容易。
“嗯,既然看了那就好,這里面有其實有三個專門用來解決這個問題的計劃。”陳曦點了點頭。
“三個嗎?我怎么一個都沒有看到,哦,那個發展地方小工業體系這個算一個吧,其他兩個呢?”曲奇回憶了一下詢問道,然后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剝瓜子,一邊喝茶。
“提薪和滅貴霜啊。”陳曦沒好氣的說道。
“不是,這也算嗎?”曲奇愣了一下詢問道。
“提薪代表著推動消費。”陳曦嘆了口氣說道,這個時代的高層很難有人想到提薪所能帶來的好處,將百姓壓到手頭沒有錢,甚至辛辛苦苦奮斗一年,還不夠開銷的程度,才是封建社會的常態。
清朝的三十六兩什么的,就是這一類型的代表。
問題是按照生產消費的邏輯,消費是非常重要的一環,錢必須要流通循環起來,才能讓整個大環境繁榮。
所以在生產端開始爆產出的時候,讓百姓有錢,能消費得起這些產品,才是最佳的解決方案,而且本土生產的物資能讓本土的百姓購買,本身也是時代紅利的一種體現,也更能帶來幸福感。
而要消化掉生產端爆發出來的產能,最簡單的方式還真就是讓百姓能買得起,有錢了自然會消費,故而才有提薪這條。
“有錢了才能花錢啊,沒錢怎么花?”陳曦撇了撇嘴說道。
“你這個我有些接不上。”曲奇有些頭疼的說道,他能理解有錢了才能花錢這事兒,但他理解不了什么叫做強行提薪,因為這是違反封建時代人身束縛這一基礎觀念邏輯的。
哪怕是普通百姓,名義上并沒有和官僚有直接的人身束縛,但在封建體系之中,這些百姓本質上還是在層層羅網的束縛之下。
故而給這些人提薪,在曲奇的觀念之中就顯得非常搞笑,也就陳曦多年的信譽,以及在經濟上的自證,讓曲奇這種人物都很難對陳曦的經濟政策產生懷疑,就算有疑惑,也大都抱著對陳子川所言的信任。
“這條我先試試,看看有沒有效果再說。”陳曦擺了擺手說道,雖說陳曦相信這招是肯定有效的,畢竟培養了這么多年,穩定了這么多年,漢室的百姓確實也有了些許消費的膽量,接下來只要推動這種行為就是了,可話不能太滿。
“行吧,你是搞這個的,你說的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曲奇點了點頭,一副雖說我不懂,但我覺得你肯定行的態度,“那滅貴霜呢?”
“其實目前有一種狀況可以直接抽調地方青壯。”陳曦緩緩的開口說道,而曲奇聞言一愣,隨后緩緩地點頭。
讓百姓自發的在閑暇時間進廠這個,就目前看來已經不現實了,而陳曦強行推動進廠這個,又違逆了陳曦自己的道德觀念。
甚至以徭役、力役之類的方案召集百姓進廠這個,也不符合陳曦之前許下的一切。
環顧四周,陳曦所能選擇的方案其實也就剩下兵役了。
畢竟漢室是征兵制,兵役是一直推行的,具備強制性。
“合著我聽的那個三百萬滅貴霜的謠言,其實就是你下轄的國營廠礦缺了三百萬的人手?”曲奇反應過來,一副無語的表情看著陳曦說道。
“誰說的,我真的準備召集三百萬大軍滅貴霜,我連武器裝備什么的都屯好了,弓雖說不夠,但弩是真的囤的差不多了,箭矢也足夠了。”陳曦聽到曲奇直接將自己三百萬大軍滅貴霜當謠言了,當即不滿的說道。
“不是,你真的屯了三百萬大軍的物資?”曲奇有些牙酸的看著陳曦,“你這怎么囤下來的,這也太扯淡了吧!”
陳曦聞言輕笑了兩下,“不就是三百萬大軍的物資嗎?甲胄這個你去過黃河水力鍛造廠,在冶煉司的鋼鐵能充足供應的情況下,粗制板甲是日夜不停下線的,而鋼鐵完全能供應的上,這點你也很清楚。”
澳洲的鐵礦石運到東萊進行加工后送到黃河水力鍛造廠,然后靠沖壓模具造成板甲,這樣生產出來的板甲,不說質量有多好,最起碼是標準件,而且因為礦石的質量,這玩意兒要說強度還真挺不錯的。
當然后續需要精修,但還是那句話,就算不精修,這玩意兒也是相當不錯的甲胄,最起碼提供的防御是非常真實的。
至于制式武器,除了三棱刺劍相對比較麻煩,常規的刀、槍、戈、馬槊這些在有沖壓裝置和模具的情況下都相對比較容易,而開刃,現在也有了水力磨砂輪,磨砂輪用的磨砂早期是磨刀石,加工困難,后面有了西伯利亞鉆石礦,變成了水泥金剛石磨砂輪,極其好用!
這玩意兒現在甚至淘汰了鑄劍師以前用的那些玩意兒了,而且這東西結實耐用,能批量生產,非常適合大規模使用,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有些沉,不過考慮到不靠人出力,也就無所謂了。
“弓箭和箭矢呢?”曲奇回憶了一下,發現好像板甲和制式武器對于陳曦而言還真不是問題。
“弓箭的尾羽,你知道的,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尾羽產地就在黑山,咦,現在應該是藏州了。”陳曦想了想說道。
“可弓箭再怎么著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吧。”曲奇心下一顫,他多少意識到陳曦在很多年前就開始籌備這件事了。
“牛角弓還是有十幾萬把的。”陳曦笑著說道,曲奇聽到這話,覺得陳曦好歹正常了一把,但后面的話,讓曲奇將一切的正常丟到了腦后,“但我后來覺得吧,弓的制造,尤其是牛角弓這種復合弓的制造成本其實比普通弩的成本高很多,而且弓箭學習和使用比較麻煩,所以我讓人生產了簡易三矢弩。”
復合弓的成本和制造花費的時間一直比較變態,而弩的話,不追求極限水平,在完全拆解,零配件上流水線的情況下,不管是制造的時間,還是制造的成本都可以壓縮到極限。
十幾個大小零件能優化的優化,全部上流水線就是了,然后一批人一個崗位,只需要教安裝某一個步驟,這種方式批量生產出來的工人其實沒啥用,因為只會這一步,但也就只有這樣,才能無視文盲的問題。
實際上流水線上的崗位固化的越死,越適合文盲去處理,因為只需要學一個東西,而且只是一個拆解后的簡單步驟,缺點就在于,被淘汰了的話,等于什么都沒有學。
“你這……”曲奇看著陳曦,這一刻他多少有些覺得陳曦從統一的那一刻就開始做打一戰的準備了,否則不可能這么多年不斷的收箭桿,整直器這種東西,曲奇在很多百姓家見過,所以箭桿的數量曲奇沒問,估摸著上億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
至于箭頭,那也是能上沖壓模具的玩意兒,曲奇不覺得陳曦將箭桿都搞定了,箭頭能搞不定。
實際上唯一的問題其實是尾羽,哪怕是陳曦都不可能給上億箭矢準備好尾羽,畢竟這玩意兒是要用雁羽、雕翎之類的玩意兒,陳曦哪怕養了上百萬的灰鵝,或者說是灰雁,也不夠整出來幾億尾羽的。
而陳曦自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后面放棄了弓箭路線,選擇了弩箭路線,說白了就是陳曦也發現自己搞不出來那么多的尾羽了。
“很早很早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著呢。”陳曦笑著說道,就像是猜到了曲奇在想什么,他也不是空言,而是真的很早很早就準備著這一天的到來,“到了現在,所有的拼圖基本都湊齊了,而且情況比我當年設想的要好很多,國內的形勢也比估計的好很多,當前所需要面對的問題,反倒變成了如何在不造成動蕩的情況下,將這三百萬人運到恒河了。”
早先是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因為持續處于戰爭狀態,漢室不可能達到現在的生活水平,百姓對于動蕩的容忍度會比現在高很多,在湊齊了所有拼圖之后,陳曦直接調兵,只要西南大通道修好,物資籌備沒有問題,這三百萬的大軍肯定就能開過去。
可現在的大形勢不一樣,社會總體處于穩定狀態,人民安居樂業,故而對于動蕩的容忍度會大幅下跌,陳曦抽調物資,以及調動大軍就必須要考慮到對于民間造成的動蕩幅度,甚至必須要往這一方面投入精力,以維持必要的穩定。
畢竟不同的經歷,帶來不同的認知。
這也是現階段西南大通道已經快要修好了,陳曦調兵的阻力已經沒有的情況下,陳曦還需要進行驗證的原因。
要知道這事陳曦在十一年前其實就已經敲定了下來,在修西南大通道,在搞物流運輸,在搞那些物資倉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已經考慮過了,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不過陳曦也挺喜歡這種變化,國內能整體維持繁榮昌盛的話,陳曦還是希望一直維持下去的,畢竟三世紀的老百姓能吃頓好的也不容易,真沒必要砸人飯碗。
“你這很早就準備著這一天的話,那你?”曲奇也陡然意識到了某些不太正常的點,一件陳曦準備了十年,甚至更久遠的事情,到現在居然需要進行驗證,這是中間出現了什么問題?
“中間出現了一些小問題,但這些問題其實是向好的,而且也符合我的道德觀念,再說就算增加了一些難度,我也并不覺得我不能完成,就像之前的那些阻礙,要說確實是麻煩,但那又如何?”陳曦嘴角上劃,帶著某種強烈的自信說道。
“好吧,不愧是你。”曲奇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這確實是陳曦的性格,什么難度,我就喜歡高難度,我就喜歡給你們整點你們看了只覺得離譜的玩意兒。
“打完貴霜,這群人回來直接填補到距離老家最近的工廠之中,一方面是退伍安排,一方面也算是消除可能存在的動蕩。”陳曦很是坦然的說道,“畢竟這個安排,對于大多數沒什么功勛,只是跟著去參與滅國戰爭的新兵來說,屬于合理賞賜之外的溢出賞賜,雖說未必所有人都愿意接受,但少部分也夠了。”
算了,懶得分章了,就整這么大一章,看完的快投票啊,什么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