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錕是推小車,賣布頭的出身,沒有什么文化,但是也算是十足精明的人物,在老袁死之后,他游走在直皖兩系之間,實力不斷的壯大。老段和奉軍斗爭之中名聲狼藉,天下倒段的浪潮此起彼伏,曹錕也蠢蠢欲動。
不過此時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直系的首領馮國璋還健在,如果搞倒了段祺瑞,讓老馮撿了便宜,曹錕就白忙活了。
“大帥,我打聽過了,馮國璋這段時間身體每況愈下,看來撐不了多久,直系早晚還是您當首領。我現在反倒是比較擔心奉軍,關外的這幫家伙是十足的猛虎,別看張作霖死了,但是張作相,還有他的兒子張廷蘭,手段還在張作霖之上。尤其是張廷蘭敢出兵海蘭泡,敢和日本人掰手腕,如果不和奉軍達成一致,誰也別想坐穩北京的寶座。”
曹錕對吳佩孚一貫是言聽計從,這位吳子玉不只領兵打仗有一套,而且當初在日俄戰爭的時候,吳秀才還從事過間諜活動,跑到東北替日本人招攬馬賊,對于日本和關外情況都比較了解,說出話非常有分量。
“子玉,照你的說法,咱們是不是該先派一個代表過去,和奉軍好好談談呢?”
“沒錯,這兩年奉軍膨脹的太厲害了,聽說已經能夠生產飛機重炮,軍工實力傲視天下,就連鞏縣兵工廠都比不過奉軍,對于這樣的實力派,必須要派足夠分量的人物去聯絡,才能顯出我們的誠意!”
“有道理,子玉以為誰合適呢?”
“我!”吳佩孚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帥,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早有心看看奉軍的實際情況,而且也想見識一下張氏父子是何等人物。”
“不行,不行!”曹錕連連擺手說道:“子玉,你可是我的主心骨,眼下正是倒段的最好時機,你走了我孤掌難鳴啊。”
“大帥不用擔心,老段已經沒有親信子弟兵了,您只要一面溝通馮國璋,一面聯系地各地督軍大員,共同向段祺瑞施壓,不怕他不滾蛋。何況奉軍還在山海關外虎視眈眈,他們也會下手的,段祺瑞早就回天乏術了!”
曹錕聽到了吳佩孚的分析,也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子玉,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隨你了,不過你是準備去奉天呢,還是要去承德熱河?”
“自然是去熱河,一場大戰剛剛打完,我過去正好看看奉軍有什么本事。”
吳秀才也是雷厲風行的人物,和曹錕商量妥當之后,立刻給張廷蘭發了電報,訴說了自己前來拜會的想法。
這時候張廷蘭已經回到了承德,正準備收拾殘局,孫烈臣等人也在一旁相陪,一看到這份電報,孫烈臣眉頭就皺了起來。
“拙言,這個吳佩孚是何方神圣啊,以前沒怎么聽說過他,能不能代表直系啊?”
“哈哈,一點問題沒有,這個吳佩孚雖然是北洋諸將當中的晚輩,但是才干突出,直隸督軍曹錕對他言聽計從,他能來是最合適不過了,咱們應該列隊歡迎啊!”
稍微知道點民國歷史的人,對吳佩孚都不會陌生,這是北洋軍閥當中最后的實力派,甚至有能力統一天下。如今皖系比起歷史上倒臺要早大半年,直系崛起的時機已經到了,能和吳佩孚親自協調一下雙方的關系,張廷蘭也是求之不得。
為了迎接吳佩孚,張廷蘭還專門讓二弟張廷樞帶著一營的人馬,前往迎接。
“二公子,這一路走來,貴軍士兵一個個氣定神閑,體能充沛,想來平時的訓練也一定十分到位吧?”
吳佩孚是帶兵的行家,張廷樞奉命來迎接他,吳佩孚也帶了一個警衛營過來,和一個營的奉軍走了十幾公里之后,他就發現這些奉軍行軍似乎比他的警衛營還要輕松。吳秀才的心里頭也暗暗吃驚,他帶出來的可是最精銳的部隊,竟然壓不過奉軍,實在是臉上無光。
“吳師長,軍人的體能三分靠訓練,七分靠伙食。只要吃得好,就不愁養不出好兵!”
“哦?”吳佩孚頓時來了興趣,笑著說道:“關外的黑土地肥的流油,想必奉軍的伙食不會差吧?”
“也沒有什么出奇的,不過這兩年兩年豐收,弟兄們每頓白面高粱米管夠,最近東三省在推廣水稻種植,過兩年就都能吃上大米了。每天早上饅頭稀粥,外加一個雞蛋,中午晚上至少兩個菜一個湯,每三天至少吃一頓肉,如果訓練緊急,每天都紅燒肉,燉雞一類的。”
說著張廷樞讓一旁的士兵跑了過來,從士兵的背囊之中拿出了一個鐵皮罐頭,笑著送到了吳佩孚的面前。
“吳師長,這種罐頭是列強用的軍糧,現在東北也有不少罐頭廠,能生產各種類型的罐頭。這里面裝的就是蒙古的牛肉,也是最常吃的軍糧了。”
吳佩孚身為練兵的行家,自然知道讓士兵吃飽吃好的重要性,可是面對著上萬張嘴,能保證吃飽就不錯了,哪能有那么多講究啊。可是一聽張廷樞的話,表面上還保持著談笑風生,但是心里頭卻涌起了滔天巨。
眼下就算是一般的土財主,也不能經常吃上肉,這奉軍竟然能做到這一點,未免也太駭人聽聞了吧!窺一斑而見全豹,奉軍的財力的確比想象的還要雄厚十倍,這小小的罐頭就說明了一切啊。
吳佩孚隨手拿出了一把軍刀,將罐頭撬開,頓時一層厚厚的油脂就流了出來,吳佩孚挑起了一片肉,塞到了嘴里。說實話滋味不怎么好,膩膩的,咸咸的。可是吳佩孚也清楚,這玩意是最扛餓的,如果士兵都能吃上這樣的軍糧,在戰斗之中,絕對能保持最佳的體力。而且到了肉搏的時候,整天能吃到肉的士兵也會占據絕對的優勢。
再看向那些驕傲的奉軍,人家果然有自傲的本錢,相比之下,就算是訓練最嚴格的吳佩孚的第三師,也有不少的差距,當然這點差距不會讓吳佩孚感到沮喪,相反還燃起了他的斗志。
只要能爭取到一定的時間,直軍同樣能訓練出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爭衡天下。吳秀才心里頭暗暗較勁,很快他們就趕到了承德,張廷蘭和孫烈臣親自到了城外迎接。
當初在對付張勛的辮子軍的時候,張廷蘭指揮著奉軍搶先殺入北京,當時吳佩孚乃是西線討逆軍的先鋒,兩個人早就見過面,不過沒有深交而已。
吳佩孚此時還只是一個師長,比張廷蘭這個邊防軍總司令,以及孫烈臣東三省副巡閱使,都有著不小的差距,對方能夠給予他這么大的禮遇,也是出乎意料。
吳佩孚急忙搶先施禮,說道:“孫副帥,早就聽說您的大名,一直想要拜訪,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張總司令,京城一別,已經兩年有余,如今張總司令威風更勝往日,實在是天下青年軍人的楷模,讓人敬佩啊!”
“吳師長太客氣了,我也早就聽說您是曹督軍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北洋軍之中的翹楚,我也早就想和吳師長坐下來好好談談,聊聊這天下大勢,不知道吳師長愿不愿意啊?”
“理所應當,大家開誠布公,吳某是個軍人,就喜歡有什么說什么不用藏著掖著!”
“痛快,吳師長里面請吧!”張廷蘭主動拉著吳佩孚,兩個人攜手攬腕,就好像多年沒見面的老朋友一般,共同走進了承德。
此時的承德戰火剛剛消散,大半的城區都遭到了損壞。吳佩孚用眼睛一掃,就看到路邊到處都是干活的勞工,有的在清理道路,有的在修繕民房,都忙得不亦樂乎!
“張總司令,要是我沒有猜錯,這些勞工都是俘虜吧?”
張廷蘭點點頭:“軍人打仗,百姓遭殃,大半的城區被毀,我們身上都有責任。我們出錢,這些戰俘出力,捉緊時間,把房屋都修好,在過兩個月就要落雪了,要是房子修不好,可是會凍死人的。”
“張總司令心懷百姓,實在是關外民眾之福啊。”
他們說話之間,就來到了臨時的帥府會議室之中,會議室沒有多少擺設,只是足夠寬大敞亮,很符合軍人的秉性。
吳佩孚坐下之后,就率先開口了:“段祺瑞倒行逆施,勾結日本人,大肆出賣國家利益,換取貸款,已經是地地道道的賣國賊。直軍上下對段祺瑞已經極度不滿,這次奉軍殲滅了徐樹錚的主力部隊,正是徹底倒段的時機,只是不知道奉軍對未來的中樞政府有什么看法沒有?”
張廷蘭坐在椅子上面,并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略微沉吟半晌,然后才緩緩開口說道:“吳師長,你說過軍人喜歡直來直去,我也一樣是軍人,如何劃分利益,我只有一句話:關內直軍做主,關外奉軍稱王!”
吳佩孚聽到這話之后,稍微有些遲疑,他本以為奉軍會借機插手關內,甚至想把持中央,畢竟這次倒段,奉軍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人家出兵動的手,能輕易把關內的好處都讓出去么!
“張總司令,你說的關內直軍做主,難道也包括京城么?”
“自然如此。”張廷蘭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吳師長,實不相瞞雨帥被日本人炸死,奉軍上下大仇未報,沒有心思插手關內。只要直軍能夠做到互不干涉,尤其是不向列強出賣東三省的利益,一切人事安排,全都聽你們的安排!”
奉軍開的要價比想象的還要低,吳佩孚心里頭長出了一口氣,只要北京政府能夠全部落到直系的手中,他的目的已經全都達到了。
“張總司令,果然是痛快人,不知道你還有別的要求沒有?”
“既然奉軍要主管關外,我想討一個蒙疆巡閱使的身份,熱河、察哈爾、綏遠、外蒙四地同歸奉軍管轄。”
“張總司令,如今外蒙實際上在俄國人的掌控之中,奉軍想要拿去,恐怕會有麻煩吧?”
張廷蘭聽到這里,仰天大笑:“俄國人自顧不暇,外蒙自然要物歸原主,奉軍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準備,外蒙古一定要收回中國,這件事情奉軍愿意出力!”
吳佩孚也是心懷大志的軍人,能夠收復外蒙絕對是名標青史的大事情,只是直系此時還沒有余力,只能把機會留給奉軍。
“張總司令果然豪氣沖天,我就提前預祝總司令收復外蒙,揚我國威!”吳佩孚笑著說道:“除了外蒙之外,察哈爾都統田中玉是皖系的人,可以任憑張總司令處理,但是綏遠都統蔡成勛是直系的人。我可以讓他主動退出綏遠,不過這也是堂堂一省,不能白白拿出來啊!”(,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