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間臥室相連,西臥室是胡蝶的。
胡蝶拉著陳冬來到東臥室,說:“哥,你瞧瞧,你走之后,這里一直保持著清潔干凈,媽媽知道你不喜歡臟亂,所以每天都要過來開開窗,打掃一下,你瞧,還滿意吧。”
陳冬看了看,只見臥室寬敞明亮,橘黃的落地窗紗分在兩邊,玻璃明亮明亮的,遠處依稀可見雙龍河像飄帶一樣繞過。
淡雅的同樣是橘黃色的床罩,原木色的衣櫥和書櫥。
陳冬用手摸了摸床褥,好溫馨的感覺,心說:陳老師能有這樣的養母,本來是他的福氣,只可惜,他命太短了。
“哥,怎么樣?”
“很好,妹啊,謝謝你。”
“你謝我干什么,這些都是媽做的啊。”
“對,對,應該謝謝媽才是。”
“對了,我讓你看件東西。”說著,胡蝶拉著陳冬,來到自己的臥室里。
胡蝶的臥室和陳冬的臥室雖然一墻之隔,但是風格又不相同。胡蝶臥室里布局是那種清新的綠色,窗簾、床罩,甚至墻壁都是綠色的,充滿了青春和生命氣息。
“看什么?”陳冬問。
胡蝶將陳冬按在床邊坐下,然后從書櫥里拿出一個影集,說:“我那天整理爸爸的遺物,發現了幾張老照片,保證是你沒見過的。”
說著,胡蝶將影集打開。
其實,這本影集上所有的照片,陳冬都沒見過。當然,胡蝶指的是陳老師,想必她和陳老師以前看過大部分。
胡蝶快速地掀著,說:“前面的你都見過了,我找給你看,在這里……”
胡蝶的手停下了,陳冬看到了一張老照片,黑白的,似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樣子,上面有四個男人,年齡在三十來歲,都戴著那種年代味很足的帽子。陳冬從電影上見過。
“瞧,這個是爸爸。”胡蝶指著第三個人說,又指著第二個人說:“這個是薛老板,第一個是誰你看得出來嗎?”
陳冬看了看,搖搖頭。
“第一個就是茅院長啊,當然,是老院長,茅妮姐的爸爸。”
“哦。”陳冬依稀覺得茅妮的樣子和第一個人有些相似。
“最后一個人是誰?”胡蝶笑著問:“你猜猜。”
“是馬派吧?”
“是啊,是馬派的馬莊大師,你真聰明,呵呵。”胡蝶笑道。
“你挖苦啊,我看到這四個人,就會想起四大流派,這個不難猜啊。”陳冬笑著看看照片。
胡蝶突然說:“哥,你發現什么沒有?”
“什么?”
“馬莊馬大師的樣子。”
陳冬看看照片,似乎覺得有些眼熟。
胡蝶說:“你再看看他的樣子,哥,我覺得你和他的樣子非常像啊。”
“什么?”陳冬低頭仔細地看著,果然,發現馬莊的樣子和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胡蝶低聲說:“哥,我發現這張照片時,曾問過媽媽,媽媽被我一說也覺得你可能和馬大師有些淵源。”
陳冬心說:有淵源的話也是陳老師,和我有什么關系。
過了一會兒,胡蝶媽在下面招呼兩人吃飯。
胡蝶拉著陳冬下了樓。
吃飯的時候,胡蝶說起了這件事。胡蝶媽看看陳冬,嘆道:“兒子,那天胡蝶翻出了照片,引起了我的一些回憶,她這么一說,我記起來了,你現在的樣子和馬大師年輕時還真有些相似。”
“是嗎,那……那媽媽為什么沒早點說?”
“唉,馬大師一家自從出國,四大流派事實上就只剩下了三支,大家都把馬大師淡忘了,再說,你小時候的輪廓也沒長成,只是這幾年才漸漸地有了馬大師的樣子,時隔多年,其實要不是看到照片,我也把馬大師的樣子忘記了。”
“這么說,我……我真的有可能和馬大師有什么關系?”
“是啊。”
“媽,這些年你就沒替哥尋找親生父母嗎?”胡蝶問。
胡蝶媽苦笑一下:“也不能說沒找,你爸朋友這么多,大家都知道我們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陳冬看看胡蝶,又看看胡蝶媽。
胡蝶媽趕緊捂住嘴巴。
胡蝶瞪著大眼看著媽媽:“媽,你……你剛才的意思是……”
胡蝶媽神色連變,半晌才說:“胡蝶,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來,媽也不能隱瞞你了。”
胡蝶一陣動容,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孩子,其實,你……你也不是媽親生的。”胡蝶媽將胡蝶抱在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接著說:“媽這輩子沒有生育,你是爸爸抱養的,你哥是收養的。”
胡蝶呆住了,要不是今天說到這些事,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
“媽,不,你說的肯定不是真的。”
胡蝶媽搖搖頭,說:“媽不騙你,這些年,媽一直不肯說出你的身世,事實上,不只因為你爸去世早,還有,媽也怕失去你。”
胡蝶眼圈一濕:“媽……”她緊緊地抱住媽媽,雖然得知自己并非媽媽親生,可是多年以來,她們母女情深,又何異親生。
“媽,你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嗎?”胡蝶問。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胡蝶媽抬起頭,望著門外的天空,半晌,才說起了一段往事。
原來,有一天晚上,胡蝶媽正在院子里,聽到門口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她開門看到一個襁褓,襁褓里裹著一個嬰兒,等她抱起孩子再朝遠處看時,看到一個背影匆匆離去,顯然,那人將孩子丟在她家門口便走了。
胡蝶媽將孩子抱進家門,發現襁褓上用血寫著一行字:家境困難,乳腺有病,知胡家富足,希望待如親生,撫養成人。
胡蝶媽知道,孩子的父母生活條件差,無力撫養孩子,再加上身體的情況,大概是奶水不足,不忍看著孩子餓死,所以才將孩子送到這里來。胡蝶的親生媽媽應該知道,胡家當時算得上是有錢人,生活條件好。
說完往事,胡蝶媽感慨萬千:“唉,當時,我們剛收養了你哥,又看到你,知道即便去找你的親生父母,也沒有用的,因為他們如果能撫養你,也不會忍心將你送到這里來。”
胡蝶眼圈通紅,抱住媽媽,哭道:“媽,你就是我的親媽媽,那種狠心的父母我不認。”
“別這樣說。”胡蝶媽搖搖頭:“你的親生父母留言說的很清楚,她當時乳腺有病,沒有奶水,怎能眼睜睜地看你餓死?那時候,不像現在一樣,孩子奶水不足,可以補充牛奶,別怪他們,世上沒有狠心的父母,他們如果不是迫于無奈,怎么會丟掉你不管?”
胡蝶喃喃地說:“總之,我不管他們在哪里,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媽媽。”
胡蝶媽搖搖頭,站了起來,走進臥室。一會兒,胡蝶媽拿來一個襁褓,說:“這就是當年你媽媽留下的唯一信物。”
胡蝶展開那個襁褓,看到上面淡淡的血跡,看清了上面的字,突然間淚水就汪汪地流了下來,雖然她有些恨自己的親生父母,但看到這樣的留言,還是有些酸楚。
胡蝶將襁褓疊起來,說:“媽,后來你詢問過他們的消息嗎?”
胡蝶媽搖搖頭,說:“我起初也想幫你找到親生父母,可是看著你越來越大,越長越乖巧可愛,就有些不舍,不過,我聽說有人曾來過鎮上,打聽過你。”
“有人打聽過我,難道他們……”
“嗯,他們應該是你的親生父母。”
“你知道他們住在哪里嗎?”
“我跟蹤過一次,他們去了雙龍城西,后來就跟丟了,不過我想,你的親生父母不會是外地人,一定在雙龍城附近。”
胡蝶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著,沒有再說什么。
晚飯后,胡蝶早早地上了樓。
胡蝶媽看看陳冬,說:“兒子,你也上去休息吧。”
陳冬嗯了一聲來到樓上。
陳冬來到胡蝶的臥室,發現她手里拿著那個襁褓,眼淚撲簌撲簌的,直往下掉。
“妹啊,你放心,我有空就幫你去找,一定能找到他們的。”
“誰說我要找他們?既然他們狠心不要我,我才不要他們呢。”
“瞎說,世上哪有不要親生父母的兒女。”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找他們。”
“好啦,早點休息,別想這事了。”
說著,陳冬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他躺在床上,一時難以入睡。
半晌,陳冬看看墻壁,心說:不知胡蝶睡了沒有。他輕舉手指,將戒指對準墻上,慢慢地移開一條縫。
縫隙漸漸擴大,眼睛正好望過去,只見胡蝶還趴在床上,正望著那個襁褓發呆。
陳冬本來,是想趁機偷窺一下胡蝶睡眠的樣子,見她如此失魂落魄,頓時乏味,倒頭便睡。
天色大亮,陳冬耳邊傳來胡蝶的喊聲,睜眼一看,胡蝶正站在床邊。
“喂,妹啊,你起得這么早?不對,你是不是一夜沒睡好?”陳冬發現胡蝶的眼睛布著血絲,神色也有些疲倦。
“我沒事,哥,我聽嫂子說你學生的爸爸摔斷了腿,我陪你去看看吧。”
“什么?”陳冬覺得奇怪,胡蝶怎么想起去看自己的爸爸。
“你學生不知去了哪里,作為老師,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
“當然有。”其實,陳冬被胡蝶一提,心已經飛回了雙龍灣。
“那咱們現在就出發?”
“出發。”
很快,陳冬和胡蝶來到了城西雙龍灣。
“等一下。”胡蝶見陳冬想拐進胡同內,忙拉住他。
“怎么了?你不是要陪我看學生的爸爸嗎?”
“不忙不忙,咱們先吃了早飯也不晚啊。”說著,胡蝶拉著陳冬來到包老頭的鋪子前,找了個位子坐下。
包老頭走了過來,笑著問:“兩位要包子嗎?”
陳冬不便和他打招呼,假裝不認識,點點頭。胡蝶說:“給我們來四個包子,兩碗米飯。”
“好咧,馬上到。”
過了一會兒,包老頭將包子和米飯端了上來。胡蝶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落在包老頭的臉上,問:“老板,你這家包子鋪開了多長時間了?”
“哦,這個嘛,可有些年頭了,我算算……差不多二十幾年了。”
“那就是說,你這是家老店了。”
“是啊,做生意靠得是口碑,只要服務好質量好,就能站得住腳,我老包做生意講信譽,講良心,所以,老顧客也都照顧我的生意。”
“我想打聽一件事,二十年前,你們這里是不是有人丟過孩子?”
“孩子?”包老頭一愕。
陳冬這才明白,原來,胡蝶是來打聽自己身世的。她機靈得很,一眼就看出包子鋪是個老店。
“是啊,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她的父母應該是附近的吧。”
“這個嘛,時間長了,我還真的沒印象了。”
“那你好好想想,她的媽媽應該有病,家庭狀況也不好,所以無法撫養孩子,剛出生就……就扔掉了。”
包老頭拍拍后腦勺,說:“這件事我還真的好好想想,我老包好忘事,姑娘,這樣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想想,想好了再告訴你。”
“好吧。”胡蝶只好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