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石錘村仿佛流淌得格外地緩慢,但不管怎么慢,轉眼間,安妮、芙莉蓮、菲倫和伊蕾娜四人已在這寧靜的小村落盤桓了六七天了,再過三四天,她們也要離開了。
這幾天,芙莉蓮除了每天定時去找那個矮人老頭聊天敘舊之外,其余的時間都在用魔法去幫村民們勞作。
雖然大冷天的田里沒有什么活計,但用魔法去幫助村民增補圍墻、疏通溝渠和修繕房屋什么的就還是很好用的,至少效率很高,短短的幾天時間里就將人家村民們一整個冬天都不一定干的完的活計給干完了。
不得不說,用魔法去干工程是真的很方便,芙莉蓮和菲倫兩人就頂得上一個那種擁有各種挖機、鉤機、起重機等等重型設備的現代工程隊,那是毋庸置疑的!
要是材料和時間足夠在芙莉蓮和菲倫兩人不惜耗費大量魔力的揮霍下,怕是將整個村子給建設成一個要塞城堡什么的,估計也都沒問題吧?
但還好她們沒那么多的時間,而村民們也沒那么多的材料,能增補圍墻、疏通溝渠和修繕房屋就已經很好且足夠村民們對她們感恩戴德了。
而干活那種事情,安妮就顯然是不會去干的!
和伊蕾娜一樣,她就只會吃喝玩樂和睡大覺,只不過,和伊蕾娜還是有點不同的是:安妮一般只會在晚上活動。
這不?
這夜,當月華如練那清冷的銀輝灑落在覆著薄霜的山巒與村落之間時,安妮那小小的身影卻靈活地穿梭在村外那酷冷的山林間,手里還拎著一只肥碩的、被她用最簡單粗暴的奧術飛彈給打暈了的雪兔。
而她之所以拎著它,就自然是打算帶回去放生……嗯,準確地說應該是讓菲倫放生姜好好地燉一鍋,驅驅這北地諸國的寒氣什么的。
“嗯哼哼”
然而,正當她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邁著輕快的步伐準備返回那個借住的小村子時,卻意外地瞥見不遠處的懸崖邊,一個佝僂而熟悉的身影?
“誒?”
當她湊近并躲到一棵樹后查看時,發現那人不是那個快死了的矮人老佛爺戰士又是誰?
此時,對方就那么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懸崖邊的一塊還掛著霜的冰冷巖石邊緣,那把曾伴隨他征戰四方的巨大闊劍則隨意倚在手邊,如同沉默的守衛般一動不動坐在那,任由皎潔的月光鉤勒出他布滿皺紋的側臉和雪白的須發,還有那看起來比他還要破舊的厚重板甲上。
許久,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望著遠方沉靜的群山與天空,如同是一尊亙古存在的石雕那般,任由寒風吹動他花白的胡須和鬢發卻似乎渾然不覺。
看了一會并眨了眨眼,安妮不由有些詫異。
因為這大冷天的,一個記性不好的老矮人卻跑到這山上的風口上發呆,似乎有點兒怪怪的?
于是!
她想了想,干脆拎著兔子,蹬蹬蹬地跑了過去,然后在對方的身邊停下,用她那帶著孩童特有的、未經修飾的直白語氣萌萌噠嬌聲問道:
“喂!”
“老頭,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做什么呢?”
“不冷嗎?”
佛魯似乎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從那遙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然后才微微側過頭,那雙有些渾濁、睫毛上還蒙著一層薄霜的眼睛緩緩聚焦到了安妮的身上。
好一會,他才用那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遲緩與迷茫仔細端詳了安妮,接著才用那洪亮卻略顯沙啞的嗓音不確定地問道:
“你……”
“你是哪家的小娃兒啊?”
“天都黑了怎么還在外面亂跑?”
“山林里晚上不安全!”
“雖然沒有魔獸,但是野獸還是有的。”
雖然是關心的話,但安妮還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小臉上閃過那種‘又來了’的無奈表情。
但知道對方已經老糊涂了的她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去解釋道:
“人家是跟芙莉蓮一起來的啦!”
“不是你們村子里的娃,才不怕野獸呢!”
(ˉ▽ ̄~)切
說著,安妮還得意地舉了舉手里的那只據說一口能咬斷一個成人手臂的大雪兔,表示她確實有夜間行動的能力。
“噢……”
“芙莉蓮?”
佛魯老頭應了一聲,然后開始重復著那個名字,白眉緊緊皺起,似乎在記憶的深潭中努力打撈著什么。
“芙莉蓮啊……”
“是誰來著?”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呢……”
“唔……”
安妮看著他那副努力回憶卻徒勞無功的樣子,遂決定放棄在那個無聊問題上去糾纏。
所以,她干脆越過那個話題,晃了晃手里軟趴趴的兔子吸引對方注意后才繼續追問道:
“你別管芙莉蓮是誰了!”
“還是說說你吧!”
“你大晚上的,不待在暖和的屋子里,跑到這冷颼颼的懸崖邊上來做什么?不怕凍嗎?”
這種鬼天氣,別說是這么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了,即便是年輕的村民,估計也沒幾個遭得住,所以安妮就想勸對方早點回去。
“唔……”
佛魯被安妮問得愣了一會,接著抬起布滿老年斑的手,揉了揉額頭,臉上再次露出困惑的神情。
“做什么?”
“唔……”
“我……我好像也忘了……”
他喃喃著,眼神再次變得飄忽起來,仿佛連自己為何大晚上坐在這里都不小心給忘了。
安妮輕嘆一下,覺得跟這么一個糊涂老頭較勁實在無趣,于是直接悄悄給對方甩了一個保溫的魔法后轉身就準備離開。
畢竟她可是捉了兔子的,不早點回去的話,等菲倫睡覺可就沒人給她燉宵夜吃了,她總不能再次將提伯斯丟到對方的房間里逼迫對方起床的,經常那樣做的話太不人道了。
然而,就在她剛邁出一步的時候,身后卻傳來了那個佛魯老爺子那帶著某種頓悟般的、悠遠的悵然聲:
“也許……”
“我是看月亮吧?”
“對……”
“想起來了,就是看月亮。”
聞言,安妮停下了腳步。
“看月亮?”
扭過頭,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這么冷的晚上,看月亮?”
“月亮哪天不能看,非要挑這凍死人的晚上?”
雖然今晚沒下雪,天氣也是月明星稀的,但是大冷天誰家的老頭跑山上喝西北風看月亮啊?
要知道,那刺骨的寒風可不是開玩笑的,一不小心,原本這個可能還能活幾十年的矮人老頭今晚就得被凍僵在這里!
然而,佛魯卻并沒有直接去回答安妮的那個問題。
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只是緩緩浮現出一個極其溫和的、與他那粗狂的矮人戰士身份有些違和的溫柔微笑,且那笑容里似乎還帶著某種深深的懷念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是很冷……”
他點頭輕聲承認,然而目光卻再次投向天際那輪清冷的圓月,聲音仿佛也染上了月光的清柔那般。
“但今天……”
“是個特殊的日子。”
安妮聞言,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輪并無特別的明月,又轉頭俯瞰山下那靜謐祥和、燈火零星的小村落。
看著看著,她心下就不由更加疑惑了:
“今天有什么特殊的?”
“又不是什么節日,村子里也沒搞什么慶祝活動啊?”
然而,佛魯卻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那嘆息聲在寒冷的夜風中顯得格外地蒼涼。
“咳——”
“不是節日……”
“但卻是我……遇到她的日子。”
聽到有八卦,安妮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于是!
她拎著兔子,又蹬蹬蹬地跑回那個矮人老頭佛魯的身邊,挨著他那塊冰冷的巖石坐下并小聲問道:
“她?”
“她是誰啊?”
安妮沒別的意思,她單純只是問問。
“她是……”
“我的妻子。”
佛魯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那好不容易浮現的記憶一樣。
“哦——”
安妮‘哦’了一下,因為她想起來了,芙莉蓮確實跟她提起過,說是這個活了四百多歲的矮人老頭,曾經有一位人類妻子,也就是這個村子的人,但似乎已經去世很久很久了,久到可能有足足兩三百年?
畢竟,普通人類的壽命確實不咋樣,活個七八十年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急著,看著眼前這個連至交好友芙莉蓮都時常認不出、記憶支離破碎的老頭卻能在心底深處牢牢烙印著與妻子相遇的日子,安妮忽然覺得手里這只肥兔子好像也沒那么著急去處理了。
所以,她想了想,便繼續坐在對方身邊抱著膝蓋,擺出了一副準備傾聽的姿態。
“然后呢?”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聽聽,眼前這個糊涂的老頭還能記得些什么。
畢竟她閑著也是閑著,暫時沒事可干。
再說了,她可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好像是連芙莉蓮都不知道,而要是她能在這里好好地去深挖一下,弄清楚其中更多的內幕和關鍵的話,說不定回去時也能跟那三個家伙好好地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