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0章
棄子爭先
谷城。
棗衹帶著眾人上前拜見。
斐潛先是在棗衹的介紹之下,和那些農學士交談了幾句。
這些農學士大體上都已經是第五屆的了,可以說現在是跟在棗衹身邊進行實習,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就會很快下放到鄉鎮當中去。
長安,隴右,河東等等,甚至是新開拓的河洛地區。
農學士和工學士都一樣,是屬于當下斐潛政治集團當中的新生力量,和軍事上的勛爵新生階級一樣,都是直接受惠于斐潛的新制度而產生出來的,因此這些農學士見到了斐潛,都是相當的激動,紛紛表示有決心,有動力完成河洛新屯田任務云云。
等到了其他的農學士一一退下,斐潛才回頭看棗衹,很快就注意到了棗衹腳上的傷口,頓時就有些皺眉。子敬,有傷怎么不處理?
棗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都是些小傷,荊棘劃的。
斐潛向許褚招了招手,取傷藥來。
許褚從腰間的革囊之內取出了傷藥包,上前就是替棗衹重新清理傷口療傷。
這怎生使得?!
棗衹連忙擺手。
斐潛卻是笑著,不僅是沒有制止許褚,而且還上前幫忙。
這……主公,這使不得,使不得啊!
棗衹有些慌亂,試圖躲避,但是哪里能躲得過許褚之手?
許褚上前一按,棗衹就是動彈不得。
許褚原本是領了河東步卒前軍,不過后來在斐潛抵達了前線之后,就自然的依舊變成了斐潛的直屬親衛都尉,管轄斐潛的步卒和騎兵護衛營。
司馬懿也在河東協助荀諶,處理中條山以及河東的部分事項,尤其是安排之前流民和勞役,以及甄別俘虜降卒等工作。
郝昭在養傷,也順便負責在河東的守備工作。
曹休的死,讓斐潛多少有些意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斐潛心中那些收集癖什么的,也漸漸的冷漠了……
這就像是小時候玩的某些游戲,等到年齡大了之后再回頭,或許還有些感慨,但是已經玩不動了,也不想要玩了。后世有一首歌唱的是去桂林,但是實際上代表桂林的,又何止是一個地方而已?
所以斐潛在見到棗衹這些傷口的時候,或許有一些是要收買人心之意,但是也同樣希望棗衹等這些伙伴,能夠一同走得更長更久,別中途掉隊了,到了后面就算是想要看什么桂林,也沒人陪伴了。
棗衹的傷口不算是很麻煩,主要是沒有清洗干凈,現在重新噴上了酒水,免不了辣痛得棗衹齜牙咧嘴,也是有點熱淚盈眶。
上了藥,然后包扎上了干凈的繃帶。斐潛又交待棗衹的護衛,這兩天必須看著棗衹,不許棗衹下田,棗衹護衛也是連聲應下。
一般來說,清潔干凈加上百醫館的金創藥,一般的皮肉傷口,大多數上兩天就能結疤,除非是被荊棘割砸得深的,破爛了皮肉才會久一些,否則兩三天下來也就差不多了。
棗衹要拜謝斐潛,卻被斐潛拉住,你好好的,就是謝過我們了!要知道,若是沒你這大司農,我們將士兵卒這糧草,可就沒著落了!
斐潛說得當然有些夸張,卻很能暖人心。
對于人才,不僅是要給錢,還要給尊重。
要不然天天給畫大餅,吃空氣,喝西北風,好處全數揣自己兜里,什么人才能留得住?
谷城府衙內部破敗,斐潛也看在眼里,也沒有說什么,畢竟現在河洛之中,很多原本還算是不錯的城鎮,都變成了谷城這般的模樣。
現在確實沒有時間和空閑的人力,物力,去修葺府衙,必須要先緊著重要的事項來辦。
當年新安,谷城,都算是人口數量不少的縣城,但是在董卓之后就大幅度下降了,現在就更差了……
在大時代的洪流面前,普通百姓真的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這種洪流,不一定只有戰爭,或許一個經濟危機,一次政治風暴,或者是一個技術革命等等,就有可能將大量的普通百姓拋下,成為了歷史發展的墊腳石。
而且隨著時代,科技的進步,普通百姓面對這些時代的巨變時,往往顯得越發的脆弱。古代的封建國家還有傳統的地理邊緣限制,而后世的資本主義國家,卻可以通過數據監控、金融體系和社會保障網絡構建起三維管控空間,將普通人的衣食住行都編織進這張無形大網之中,個體行為軌跡在數據算法面前如同透明標本,無所遁形。
士族子弟么,會好一點,但是也就好一點而已。
主公前來此地,可是有何吩咐?棗衹看斐潛安坐之后,便是問道。
沒什么大事……只是離開關中久矣……多少要回一趟長安……斐潛坐了下來,輕描淡寫的說道,一些人不怎么安分了……去處理一下,順道來這里看看。對了,方才看你和農學士在一起,是碰到了什么難處?
棗衹心中微微一跳。
雖然說斐潛說得輕巧,但是實際上斐潛這一回長安,恐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但是這又是一種必然。
有一些人可以順應洪流,但是也有一些人必定要被洪流淹沒……
棗衹微微搖頭,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將桌案上采集而來的土壤和蝗蟲卵展示給斐潛看,并且也將方才的研討和建議說了一遍。
調集民夫……斐潛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要組織民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別看后世動不動就動員十萬二十萬,那是千百年來已經積累下來的各種經驗成效!要是沒有這些累積的經驗,抑或是沒有做好相對應的各種預案,別說成千上萬了,就算一家子四五口外出旅游,都能鬧出各種意見來……
動用騎兵吧!斐潛很快的想到了辦法,用騎兵。在相對應的區域來回踐踏……可能比不上深耕的效果好,但是將土壤踩實之后,也多半可以減少一些蝗蟲孵化。
兵卒相對民夫來說,集結速度快,組織紀律性強,服從號令指揮好,自然是在這種較為緊急的情況之下的第一優選。
主公,動用兵卒?棗衹說道,那么前線之處……
斐潛笑了笑,孟津已克。
棗衹挑了一下眉毛,這么快?
斐潛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快,而是「丟」。曹軍只是稍作抵抗,便是棄關而走。
棗衹思索了一下,曹軍又在用計?
斐潛微微點頭,某令姜校尉構建防線,暫緩進軍,嚴防河內偷襲……所以暫時騰挪些騎兵過來,倒也無妨……三千可足用否?不過時間不能太長,三五日內能完工最好,最長也不能拖過十日,否則恐怕戰局有變。
棗衹自然是應下。
斐潛又是問起棗衹對于當下農事的安排,棗衹在取了炭筆,在麻布上勾勒,以某之見,當下河洛農事,當分三急三緩,急除稊稗、急墾荒土、急播早粟;緩修溝渠、緩制農具、緩施糞肥……
燭影搖曳之下,棗衹邊說邊畫,一點點的麻布之上展現出光和影的融合,就像是在絕望之中彰顯了希望的華光……
冀州北部,幽州邊境。
天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在一個野外扎營而宿的大軍營中,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食物依舊是保證其生存的第一要素。
這個時代,要做飯,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壘鍋灶,收集柴火,汲水,烹煮,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人馬最要緊的都是吃東西。
若是沒有作戰,一支軍隊里面一半以上的兵卒,都在為今天或是明天吃什么,樵采儲水,準備馬料,忙碌不得空閑。
遠處,夜間出外戍守哨探的輕騎們在馬上搖搖晃晃的回來,有氣無力的和自家營門的值守兵卒打招呼。
營地之內的曹軍軍校,在各自的帳篷面前,試圖用大嗓門來振奮兵卒,鼓舞人心,但是大多數的曹軍兵卒依舊是晃著腦袋,搖擺著身軀,像是沒睡醒一樣的磨蹭著,出了帳篷。
曹純的這支騎兵,也算是曹軍在幽冀之間,最后的一支野戰快速軍隊了,現如今自然對于戰馬的照料,要比人更重要些。
不僅是晚上要給戰馬補充夜食,大早上的還要給戰馬們補一道晨料,然后要清理戰馬拉的糞便,而且還要時時刻刻的關注戰馬周邊的情況,避免潮濕或是蟲子,給戰馬造成的非戰斗減員。
這種長臉大眼萌妹,雖然騎上去的時候很爽,但是爽過了之后就要遭罪了。
凡事都是有代價的,不是么?
營地周圍值守的士卒,也開始換班。夜間的哨探捧著碗,眼睛半睜半閉的吃著,恨不得一頭就栽到帳篷里,而另外一邊,白天出巡的哨探輕騎,已經開始在備馬鞍和兵器戰甲了。
營地之中,似乎依舊和前幾天一樣,在沒有高等軍官指令的情況下,依據慣性在做著各自的事情。而那些軍侯司馬,曹軍之中高等軍官,都已經被急急的召喚到了中軍大帳之內,有些忐忑的看著曹純。
人人心里面都在揣測,難道說曹純發現了什么良機,現在就要做出什么驚人的策略部署?
畢竟一般的軍中議事,如果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往往都在卯時,正所謂點卯是也。
有的軍侯司馬多少明白一點曹純眼前處境,心里面都在揣測,是不是和驃騎兵馬求戰不得,所以準備干脆就準備先退回冀州了?
眾人相互看著,也低聲相互通氣,卻沒有得到什么結果。
就在這個時候,就聽見帳篷后面咳嗽一聲,大家頓時都不敢再做動作了,就看見曹純從后帳當中走了出來,眾人連忙起身相迎。
曹純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見軍侯司馬都肅然而立,神色多有些緊張,便是點頭笑笑,擺手讓眾人落座,然后說道:某已上報主公,給各位請功奏表,已經批復下來了!諸位!恭喜了!主公有言,諸位鏖戰辛苦,官升一級!寄爵陳留!加邑五十一百不等!哈哈!這一路跟著某血戰至今,總不能讓諸位白白苦戰一場!
大帳當中,轟然一聲,眾人神色頓時飛揚起來。
雖然說曹純是一路戰敗從幽州敗退到了當下,但是這當口沒有哪個傻子會來糾正這一點,賞賜這種事情,當然是越多越好,而且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在山東之地,打勝仗的未必有打敗仗的賞賜更多,晉升更快,也是常見之事,沒什么好奇怪的……
為了碟醋包頓餃子,都是基操勿六。
而且說起來,曹純等人在沒有對上驃騎軍之前,不也是打得不錯么?
這就像是后世的男足,在沒出國打之前,不也是很牛逼么?
此地艱辛,諸位也多多包涵,等此戰畢,某再與諸位共謀一醉!
曹純哈哈笑著,似乎顯得很是爽朗。
此是戰地,臨時設立的營地,當然條件好不到哪里去,有吃食就已經很不錯了,什么酒肉基本上就不要多想。
聽到曹純此言,眾人就明白曹純心情還算不錯,也跟著湊趣。
將軍,這我可記下了,到時候要是酒肉不夠,那可不成!
我等不敢說是海量,但是吃肉還是不含糊!小心吃光將主家牛羊了!
哈哈……
眾人都是嬉笑,但是也有人知道,這犒賞,并不是那么好拿,所以在笑容之中,也隱隱約約有些憂慮。
曹純看著眾人的反應,臉上雖然在笑,但是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滿。自從幽州大戰以來,這些軍侯司馬,并沒有展現出多少勇猛,絕大多數都是緊緊跟著曹純一路南逃的……
可換一個角度來說,這些軍侯司馬,緊密的團結在曹純周圍……
似乎也沒錯。
曹純等眾人笑鬧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之后,才緩緩的說道,想要臉上有光,就要手中有功!這一仗,若是打不贏……
曹純環視一圈,臉上的笑容漸漸變為了煞氣。
將……將主……這一仗,真要打么?站在曹純身邊的軍侯低聲說道,是要攻打漁陽薊縣,還是將他們引誘出來決戰?可我們現在兵力……當然,只要將主一聲令下,此帳中人,不論要我們如何犯險,我們都是義無反顧,肯定遵從將主調遣!
軍侯表示,他前后言語反差,絕對不是因為曹純投射過來的如刀目光。
曹純沉著臉,忽然笑了笑,放心,沒讓你們去引誘驃騎軍,也不是要打回漁陽薊縣……就是剿匪而已!你們該不會連賊匪都害怕了吧?!
只是賊匪?
眾人便是緩了一口大氣。
或許是同時間呼出長氣來,竟然在大帳之內,響起了些呼呼聲……
曹純的笑又是收了起來,語意更是決絕到了極處,丑話說在前面,若是連這「賊匪」都打不贏……
賬內機警者,便是搶先反應過來了,當即大聲說道:將軍放心!清剿區區賊匪,定然不在話下!
曹純點了點頭,然后一個個的看過去,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氣。
其余軍侯司馬也不由得頸后寒毛倒立,紛紛上前表態。
諸位聽令!
聽到軍令,不管心頭到底有多少話說,此時只能肅然而起,垂首而立。眾人身上甲葉互相碰撞,就響起一陣金屬相交的顫音。
曹純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也是同樣站了起來,陳司馬!你領一千兵馬,三日內趕到方城,圍而不打,成三面包圍之勢,你要指揮麾下,打造攻具,準備土石,填平壕溝,勢必擺出強攻之態,卻將北面留空!
李軍侯!我將軍中輕騎斥候全數與你,給我放開出去,我要方城周邊百里動靜,隨時都來上報與我!
若是方城派人去北面求援,皆不必理會!無須攔截!
大帳之內軍侯司馬聽著有些糊涂,但是大體上猜測到了是要以方城為誘餌,吸引一些賊匪前來,但這又是什么賊匪?
等等,該不會是……
有的人心思轉動得快一些,已經猜測到了曹純要對付的是魏延,但是魏延也同樣是驃騎軍啊!
想到這些,頓時就有人腦袋就往下縮,生怕曹純叫到他的名字。
曹純目光掃過,加重了語氣,這些賊匪,只有少數驃騎賊軍!當日從太行而來,能有多少?是冀州守兵無能,地方鄉紳投賊,方使得此等小賊乘虛而入!驃騎北域騎兵數目眾多,你我一時難以匹敵,主公也是體諒,不以為罪,反加勉勵!如今若是連這等步卒賊匪也是畏懼不前,那么……要你我何用?不如早些自刎于此,省得給主公蒙羞!
如今方城之中,守兵逃離,倉廩皆空!曹純一字一頓的說道,原先方城內,不說糧草充裕,也是頗有積蓄!而現在全數皆無!你說這些錢糧都到了何處?!呵呵……內賊,外賊,倒是配合得好啊!這次若不能殺一警百,到時候驃騎軍真的逼近冀州,怕不是你我都被這些賊子賣了求榮!
這一仗,既是為了主公!也是為了你我自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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