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身份,并不能代表就能獲得幸福。
下嫁,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享受的殊榮。皇帝的寵愛,可嫁的良人,缺一不可。
春光明媚,洛陽城里洋溢著喜氣,大戶人家都在準備著淳和公主的賀禮。就算是下嫁,公主的身份擺在那里,禮不可廢。
在這份喜悅之中,寶昌公主府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駙馬剛剛被尋了回來,他對自己事發還一無所知。為了怕他不敢回京,寶昌公主遣出尋他的人并沒有說明緣故,只催他回京。
他才一踏入公主府,就發現形勢不對。
家里的下人,一個個都神色復雜小心翼翼,看著他的眼神里,竟然有著一絲憐憫,和同情?
這,不止是寶昌公主生氣了這么簡單。
他轉身就想離開。
寶昌公主脾氣不好,每次她一生氣,駙馬就退避三舍。她是公主,自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不管有什么事,先躲了風頭再說。
但以往他想走,沒有人管他。今日卻不行。
公主府的管家躬身做了個手勢,道:“駙馬爺,公主殿下在里面等著您。”
“這……”他轉了轉眼珠子,急中生智道:“我突然有些內急,先出個恭,再去見公主。”
“老奴陪你去。”管家態度恭謹。
在這公主府里,所有下人都聽從寶昌公主的吩咐。駙馬想要偷溜,管家步步跟隨。無奈之下,駙馬只好乖乖去見公主。
花園里,正是百花盛放的季節。
在下人的悉心養護下,鮮嫩的花朵在風中搖曳著身姿,蝴蝶忽閃著翅膀穿梭在其間。輕風拂過,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芳香。
駙馬懷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踏入屋內。
室內拉了簾子,過濾了外面的日光,幽暗深沉。駙馬瞇了瞇眼,在原地站了幾息,才適應了這個光線。
他四處打量了一番,卻沒有看見寶昌公主,他出聲喚道:“公主?”
“進來。”從里間傳來寶昌公主的聲音。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沉,聽得駙馬后背發涼。
他吞了一口口水,硬著頭皮進入里間。轉過紫檀木嵌琉璃屏風,才看見寶昌公主抱著雙腿,蜷在羅漢床上。
看清了寶昌公主,駙馬大吃一驚。
這才月余未見,寶昌公主整整瘦了一大圈。
她的頭發散亂著披在肩頭,昔日艷麗的容顏,如今形容枯槁,臉上只剩下一對眼睛大得嚇人。她胳膊里,胡亂地挽著一條披帛,未施脂粉儀容不整。
這,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寶昌公主嗎?
在他的印象中,寶昌公主一直驕傲得像一頭孔雀。
她刁蠻、她任性、她驕縱,她喜怒無常。
但無論如何,她從來都是艷麗逼人、光彩照人的。她的艷麗的光芒,時常令他不敢直視。
寶昌公主抬起頭來,眼里射出的怨毒神色,讓他心頭嗖嗖地直冒冷氣。
“你回來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明明是問候,從寶昌公主口中說出來,聽起來卻牙酸的緊。
“我回來了。”駙馬連忙點頭。
“你可知道,你犯下什么事?”
“我,我有什么事?”駙馬摸不著頭腦。
寶昌公主從身邊案幾上拿起一摞折子,劈頭蓋臉地朝著他扔過去:“你自己看!”
這些都是御史臺彈劾駙馬的折子,慶隆帝特意命人抄錄了一份,送到公主府上。只要有人上奏,公主府便多一份新的折子。
將寶昌公主禁足之后,慶隆帝沒有再傳喚過她。唯一的紐帶,就是這一份又一份的折子,接二連三地,來到公主府里。
或許,比起如今朝中議得如火如荼的世家來,這些折子真算不得多。
但這種無言的壓力,已經將寶昌公主壓垮。
折子散落了一地,駙馬忙撿起其中一份,一目十行地看完,變了臉色。
那鄉野刁民,竟然敢進京告狀?
“我去剝了那人的皮!”駙馬氣勢洶洶,轉身就要走。
“回來!”寶昌公主的聲音尖利,道:“你還不給我去刑部投案自首?”
自首?
駙馬驚得兩眼要脫出眼眶,指著鼻尖道:“我自首什么?個把草民的性命,要我去自首?!”
就算他不是駙馬,那也是勛貴之后。區區螻蟻的性命,竟然要他去負責?
“為了你的事,父皇將我禁足,公主府用度減半。”寶昌公主道:“你還覺得,不嚴重?”
駙馬愣在當場。
他沒想到,這點在他心目中的小事,竟然會被皇帝所關注。
“恐怕,是公主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背后搗鬼?”駙馬道出心頭疑惑。
寶昌公主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沒想過?問題是查不出來。再說,就算有人搗鬼,那還不是因為你?!”
她怒不可當,隨手拿起杯子就朝著駙馬扔了過去,喝道:“在京里,你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非得去尋那鄉村野趣?”
看著杯子飛過來,駙馬側身伸手一擋,“哐當”一聲杯子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駙馬甩了甩發痛的右手,悻悻然道:“爺看上她,那是她的榮幸。誰讓她那樣不識趣,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說起來,那名婦人頗有幾分姿色。
那腰、那臀,生得可是好極了!嘖嘖嘖嘖,駙馬至今回想起來,也覺得手感不錯回味無窮。她掙扎哭喊著的樣子,更讓他興致高昂。
寶昌公主冷笑連連,道:“是,是她的榮幸!這會兒,你去刑部自首,也是你的榮幸。”
“不就打死一個老婦人,多大的事兒!”駙馬嘟囔了幾句,道:“我不去!”比起去刑部自首來,寶昌公主也顯得沒有那么可怕。
“我回家一趟。”他要回去求自己的父親,討一個主意。
“我告訴你,你回去也沒用,胳膊還能擰過大腿不成!”寶昌公主揚聲道:“來人!把駙馬押去刑部自首。跟權郎中說一聲,駙馬就交給他了。”
只有駙馬被定罪了,她自己才能從這困境中走出來。
父皇讓自己好好想清楚,她左思右想,這是唯一的法子。
這個駙馬,她原本就不滿意,可有可無。他自己做下的孽,讓他自己去償還,這沒什么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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