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無處安放

華國，百仁市。

天臺的風漸漸有些大了，夜色里的城市燈光亦如往昔般璀璨繁密，有人從后面走去護欄時，林漸淵負著手望去遠方的城市夜景。

說道：“他真的死了嗎？”語氣頗為有些復雜。

過來的人走到并肩的位置，雙肘壓在鐵欄上面，與他一起望著夜色中繁密的霓虹。

“這個……不好確定，但是從內線傳回來的照片，發現了夏亦的兵器，整個爆炸將壽名財閥的地底實驗室整個摧毀，若是夏亦有能力逃出去，不會放著兵器不管，畢竟是那些都是他活命的家伙。”

來人是陳沙。

風拂過倆人，發梢輕輕晃動。

林漸淵看他一眼，又偏了回去：“你的意思是夏亦基本是死定了？”

“難道你不希望他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以為你會高興擺一桌請我吃飯，想不到卻是在天臺這種地方吹冷風。”

看著外面的林漸淵，只是哼了兩聲，嘴角隱隱勾著笑容。

陳沙轉過來，靠著鐵欄，望著相反的方向，跟著笑起來。

“追捕夏亦那段時間，真的絞盡腦汁怎么抓他，又不能調動軍隊，否則事情就鬧的更大……現在突然傳來死訊，心里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不過看來，你也不相信他會就這么死了？”

繁密的霓虹夜景映入濃眉下的眸子。

林漸淵放開背后的手，交叉環抱在胸口，偏過頭來：“相信怎么樣，不想又怎么樣。你我也不是小孩子，糾結這個做什么，只要對通勤局接下來的變革有利，他死不死都不重要。”

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但，我多少還是希望他死，死了，對我攻訐舊規更加有利，畢竟一個紅石感染者能為通勤局出力，從島國去搶奪紅石，光這一條，就夠我們利用的了。”

“嗯，火燒靖國神社、炸毀東京臺東區一條街……獨自一人斷后，與東京的特勤小組血戰，倒是可以做成感人肺腑的文章。”陳沙笑了笑，笑容慢慢又收斂下去，靜靜的看著夜色。

風吹過來，樓頂沉默而安靜。

兩人認識多年，自然有著默契，那位烏鴉夏亦，當初追捕他的力度雖然算不上通勤局全力出手，但多少還是調動了三個市的行動小組，可惜沒能將對方抓捕或擊殺。

很大程度上，不得不承認，那個被逼入絕境的烏鴉，在危機關頭的應對能力往往比經驗豐富的精英異能者更加老道。

或許，當中也有他持兵器得到的天賦加持。

東京那場‘盛宴’開始時，一直關注那邊的林漸淵和陳沙得知靖國神社里面的名冊被燒毀、一條繁榮的街道被炸的面目全非，甚至兩月間，夏亦周旋在東京特勤小組之間，確實是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震驚。

能在那樣的夾縫里活下來，沒有人是簡單的。

甚至一段時間，林漸淵一度覺得夏亦已經重新回來了，半個月前千萬茨城縣的那首貨船回來時，他特意囑托人去打探，看到船上下來的人當中，并沒有那個人的身影后，心里多少松了口氣。

然而，幾天前接到島國公布的信息，看到夏亦的死訊，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就算多方證實，還看到了內線偷拍出來的方天畫戟、青龍偃月刀的殘骸。

心里也是不信的。

“…..說不定夏亦還真的沒死，不過金蟬脫殼，藏在島國某個地方，逍遙快活。”陳沙見氣氛沉悶，說了一句玩笑。

“這不好笑。”

林漸淵搖了搖頭，邀著他離開天臺，走入樓梯間時，忽然問向身旁的陳沙：“……夏亦那幾名手下，還有電蟒、磁王，他們怎么安排的？”

“給了一筆錢，總不至于別人死里逃生，我們還落井下石吧？”走下幾階臺階，陳沙的語氣停了停，“至于磁王和電蟒，他們已經退出了通勤局，加上身體殘疾，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當然他們愿意接受當地行動組的監控。”

林漸淵聽的出陳沙這是在保護那些人，避免自己卸磨殺驢。

他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走下樓道后，坐進了車里，看著夜色中的街景在窗戶里飛退，夏亦這個名字不時劃過腦海。

“你就這樣死了，對誰都有好處……夏亦。”

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輕說道，片刻，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卻是后面車中的陳沙打過來的，就聽他在里面說道：“漸淵…..剛剛東方旭來電話，他想找你……”

“.…..合作！”

兩輛轎車飛馳過燈火輝煌的城市，然而夜還遠遠未完，南面靠近江河的交河縣，曾經的縣城在這個夏天已經正式改為市。

曾經臟亂的鑼響街，變成了繁華的夜市，各種小吃的攤位前，人.流如梭。

熙熙攘攘的食客當中，一道胖乎乎的身影舉起手中的啤酒，朝對面兩名女子敬了過去。

“小瑜，恭喜你進入東航國際實習，我們當初三人當中，就屬你最厲害了！”說話的人，是半月前下船的趙德柱。

旁邊還有一名小女孩也跟著拿起飲料跟著碰了一下，對面的正是學校放假回家的江瑜，旁邊的則是跟來一起玩耍的胡安莉。

“哪里……還是安莉家里有些關系，幫的忙。”江瑜指了指身旁穿著時髦的女子，說著端起啤酒敬過去，倆女不過都是小抿一口，都不會多喝的。

打鬧一陣，胡安莉看了看四周問道：“小瑜，你男朋友呢？你不是說他和你一個城市的嗎？怎么不見他來。”

“哪個……”

江瑜有些不好開口，她只在哪天見過夏亦后，就再也沒見，放假回家時，就來曾經做過的地方看看，無意碰到了收廢品的胖子，聊了一陣后，問及夏亦的情況。

胖子也是隨便敷衍過去。

此時，又被問到，那邊的趙德柱連忙開口，接過話頭：“…..老亦現在忙的很，各種地方飛。”

“你兄弟這么有能耐，你還收廢品？”胡安莉嘴上不饒人的懟他一句。

惹來旁邊的江瑜拿手指在下面捅捅她大腿：“安莉……”

女子聳聳肩膀，拿起桌上的手機朝倆人揚了揚：“那你們聊，我玩手機！”

那邊，胖子尷尬的笑了笑。

隨后，對小瑜說了句：“老亦讓你等他，就安心等，放心！絕對會回來的。”

他連忙轉移開話題，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跑去店老板借了一桿圓珠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有些不好意思的遞過去。

“對了，往后你要飛國際航線，說不定能到米國，到時候你按這個地址…..幫我看看小花過的怎么樣……就說……就說我很想她……”

“我聽亦哥說過你有一個留學的女朋友…..你真有本事！”江瑜接過紙條，看了看上面地址，笑瞇瞇的朝他豎起大拇指，“放心，如果有機會飛到那邊，我一定過去登門拜訪！”

倆人又說了一些話，身旁刷著手機的胡安莉忽然嘆了口氣，她看到倆人目光看過來，將手機放到桌面。

“之前網上新聞里那個火燒靖國神社、炸毀一條街的英雄嘛……”

說到這里，她又嘆了口氣。

那邊的胖子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有些許酒水都灑了出來。

“怎么了？”江瑜側過頭來。

胡安莉伸過紅指甲，點了點手機屏幕上的新聞，“死了……太可惜了啊，那么英俊。”

她沒注意到的是，身旁的江瑜看到新聞上的人物配圖，隨著翻動慢慢露出的男人全貌，她臉上的笑容無聲的消退了下去。

趙德柱圓滾滾的身子也有些發抖，但還是強作鎮定對對面臉色都變了的江瑜說道：“沒有的事…..可能就長的八九像….”

“小瑜，你怎么了？”這時，胡安莉才注意到江瑜的神色變化。

“沒…..沒什么…..”

江瑜吸了吸鼻子，抿嘴笑了一下，指著手機屏幕上的新聞，看著倆人：“假的……新聞…..”說著，拿起杯子，將里面的啤酒整杯都灌了下去。

臉頰被回涌的酒氣憋的通紅。

她拉著胡安莉起來，朝胖子揮了揮手，“胖虎哥，你繼續吃，我把單已經買了，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家了。”

“我送你們回……”

“不用不用，我和安莉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推辭的聲音里，漸漸哽咽起來，江瑜腳步走的很快，緊緊的抿著嘴唇，邊走邊用手抹去眼角。

在胡安莉追問：“你到底怎么了？”“小瑜，你哪里不舒服？”的話語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夜市燈火之下。

胖子靜靜的坐在桌前，旁邊的小姑娘，正是一同回國的陳茜茜，她伸手小手在胖子手背上拍了拍，偏頭看去后面近鄰的一桌。

那邊坐著幾人，周錦、磁王、電蟒、林文生、馬邦、犬女。

“老板會不會真死了？”馬邦正在翻動手機里面的新聞。

說出這句的時候，外面那桌，胖手嘭的一下拍在桌面，震的筷籠里的筷子都跳了跳，通紅的眼中有淚水。

朝他們大吼：“我兄弟沒死——”

“——誰敢再說我兄弟死了，我打死他啊！！”

周圍，無數食客、過往的行人看過來，像看一個瘋子。

另一邊。

江建城和徐秋花聽到開門聲，從臥室里出來，見到被胡安莉攙扶的女兒時，迎過去問道：“這是怎么了？誰欺負我閨女了？”

“爸、阿姨，我沒事，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看著面前的大人，江瑜推開他們，小跑回到臥室里，將門呯的一聲碰上，徐秋花追過去拍門：“小瑜，哪個兔崽子欺負你了？告訴我，老娘跑到他家門口給你討一個公道！”

門后面，江瑜靠著門，哽咽的說了聲：“阿姨，我就是身體不舒服，你別管我啊……”

她靠著門緩緩蹲了下來，捏著頸脖吊著的戒指，無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