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生者與死者(上)

天空有雷聲劃過。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迪米卡斯的街頭，交織縱橫的街道上，居民冒著雨水倉惶走過，整潔的長街，已經數天沒人打理，殘留的淤泥、積水散發出臭味，沿街大部分的店鋪已經關門，攜帶訊息的長毛獸騎，馱著上面的騎士沖去城外，途中所遇到的行人，臉上都帶著恐懼、緊張的情緒。

幼小的孩子被父母抱著，乘坐南大陸難以見到的奢華車攆匆匆出城，老者被人幾名奴仆攙扶登上舒適的車架，去往城外避難，后面還有更多的奴仆帶著老人喜愛的東西，形成一條長龍。

擁擠的街道上，被這支隊伍擠到街邊的普通居民都收拾了家中值錢和一些路上吃的食物，相互催促著朝城門動身，擁擠中，人聲嘶喊，偶爾爆發矛盾，兩家人，就在街邊打了起來，孩子被扔到旁邊，嚇得哇哇大哭，女人發瘋似的去幫自己男人，抓扯對方頭發，隨后被對方的妻子兒女撲過來，按在地上使勁的捶。

凄慘的哭喊響徹長街，維護的秩序的士兵沖過來將他們拉開，過往的居民好奇的看了一眼，繼續前行，而這樣的一幕，在這座繁榮的城市變得愈發混亂。

原本進城的商人，直接帶著貨物去往更北、或向東離開，通過的交通要道，不時能看到增援而來的軍隊，正在曠野向南面，加緊設置了防御設施，挖出幾條壕溝的同時，地上也架設了有著爆炸威力的魔法裝置。

遠去的商隊已經走了很遠，有一部分還落在后面的，不斷的打聽這些情況，心里忐忑的與同伴交談。

“聽說是南面來的尸鬼，好幾座城市被毀了，沒有人活著。”

“.……死了的人，都變成了尸鬼，要過來吃人了。”

“陛下那邊，什么時候派遣軍隊過來增援。”

“已經派了，我在軍中有位兄弟，他偷偷告訴我，三皇子和黑鱗將軍會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

上層之國擁有兩千多萬平方公里面積，靠著南大陸的供給，呈現出的繁榮是難以形容的，法師安心于研究，不用擔心資金和材料不夠，婦人安穩的坐家里，教育孩子，翻著魔法書上琳瑯滿目的奢侈品，偶爾與閨蜜相約，在家中花園喝下午茶。

男人不用拼盡全力去養家，但依舊不斷在各個學習點，加強自身的能力，擔當這個無憂社會里不斷進取的一種人的表現。

然而，祥和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推移，驟然發生變化，就像一灘平靜的水面，被丟下一顆巨石，掀起無數浪花，巨大的漣漪如同恐怖的傳遞者，將消息擴散，將沉睡的所有人驚醒，以及與生俱來的恐懼。

“快走啊，前面的不要擋路，南面的尸鬼就要過來了，聽說之前派去剿滅的四千士兵，被它們都給吃了，有百萬之多的啊，快走啊——”

雨水嘩啦啦落下天地間，出城的道路上，郊野鄉間，避難的車隊擁擠著朝東西北三個方向行駛，滿滿當當全是人、車在攢動。

南面。

緊急修筑的防御工事沿著迪米卡斯城南方二十里，逐漸修筑完成，長長的防御網線后方，黑神火炮已經安置到位，黑色的旗幟在雨點里濕透，這里防守的軍隊，足有八萬多人，當中還有一小部分祭祀、法師。

雖然是臨時拼湊，但對于整個事態，也是清楚的。

名叫莫洛提亞的法師將領在屬于自己的隊伍營地中，與麾下的人開了短暫的會議，他知道帝京那邊總指揮還沒過來，屬于各城的軍隊，就不可能聽命于他們當中任何一位將領，當得知尸鬼蔓延的路徑和方向，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也不打招呼，找到自己合適的防御段，開始修筑工事。

“之前傳回來的訊息，尸鬼的潮頭已經距離這里不到十五里，估計很快就會過來。”

士兵的吶喊、修筑工事的嘈雜，正在外面響起，莫洛提亞雖然性格冷靜，但對于面對數量多達百萬的尸鬼，多少有些擔心。

“帝京那邊，陛下不會坐視不理，三皇子的軍隊應該也快抵達了。”旁人出言安慰道。

莫洛提亞點點頭：“三皇子帶兵打仗很有能力，黑鱗將軍武技也非常厲害，但尸鬼的數量太過龐大，我心里自然會有些擔憂，一旦破了這里的防御，就會直面帝京，我們也沒臉面回去見陛下。”

聽到將軍擔憂的語氣，那名心腹還想要說，帳外，這時候突然爆發出喧嘩，有士兵掀開帳簾，莫洛提亞捏住戰刀：“出什么事了？”

“尸鬼來了。”

那名通報的士兵話語落下，帳中的將領們腳下也都察覺到了一絲抖動，此時還聽不到腳步聲，但能先察覺到大地的抖動，那說明數量……肯定龐大的難以想象。

莫洛提亞與麾下人對視一眼，沖出營帳，來到忙碌的防御工事前，走上高處，遠遠的，灰蒙蒙的雨天盡頭，天與地之間，一條黑色線起起伏伏的蔓延上來了。

如同海潮從天邊洶涌翻卷而來的尸潮，永遠不知疲倦的雙腿，飛奔在積水當中，無數扭曲腐爛的面容，張大著嘴，朝著遠方的防御陣地發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嘶吼。

黑線漸漸在視野之中展開，露出的后方，是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狂奔的身影輪廓。

“防御——”

迪米卡斯防御陣地，指揮官的吼聲里，成千上萬的士兵也都在飛速集合，然后延綿開去，持盾的陣列踏著轟轟的整齊腳步聲，站在防御網后列陣，盾牌壓地，身體靠上去做出死死抵住的姿態。

后面，一桿桿長矛亮起銘文穿過塔盾上面，或間隙形成一片密集的矛林，弓手以團隊為單位，迅速集結，抽出了箭矢搭在弓邊，而法師和祭祀也都在附近集合，醞釀著魔法的咒文，等待指揮官下一步的命令。

嗡嗡嗡嗡嗡嗡........無數嘈雜嘶吼變得清晰。

視野的前方，尸潮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