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大人發現了什么。
 他們也不知道東北兩點鐘方向,到底有什么東西會讓黑渠狂暴,冥息狂飆。
 看大人的模樣,肯定是哪里不對了,有大事將發生。
 這對東野意味著什么,他們還不清楚。
 不過形諸于外,卻一個鎮定,一個戰意躍試。
 這無畏,不是因為無知。
 而是因為這里是東野監察司。
 因為他們兩個,是東野監察司赫赫有名的三青部之二。
 年少,位高權重。
 在整個東野,他們都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是精英中鋒芒最盛的幾個。
 所以無所畏懼。
 但是現在,他們什么也不能干。
 因為站在他們面前的中年人還沒有說話。
 在大人做出指示之前,兩人只能保持著緘默。
 撲面而來的黑霧有濃烈的腐蝕味道。
 而東北兩點鐘方向,則蘊藏著神秘可怕的味道。
 “你們有什么看法?”中年人突然用渾厚的男中音提出問題。
 他沒有回頭,依舊注視著東北兩點鐘方向。
 但兩個年輕人沒有絲毫怠慢。
 留著兩撇淡八字胡,略顯成熟,目光淡靜的一個,看了隔壁高大桀驁的那位一眼,見他沒有發聲的意思,便用溫和的聲音回答道:
 “大人,這已經是黑渠在今天的第三次異動。”
 “在三天前有過一次,而更上一次,則是要追溯到九個月前。”
 “更準確的說,是285天前。”
 “相對來說,黑渠在這兩年以及這兩天的異動太頻繁了。”
 斯文青年監察官得出結論:“按最近五次爆發的數據來看,這一次雖然暴烈超乎想象,但從時間上計算,也到了衰減期,該緩下來了。”
 對于這些數據,他甚至沒有查閱終端,便信口拈來。
 但凡經歷過的,便過目不忘。
 他有這個自信,并露出清淡的自信微笑。
 但這笑容馬上便被迎面加劇鼓蕩而來的黑霧無情擊散。
 黑渠依舊咆哮,并愈演愈烈,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換上尷尬的微笑。
 而旁邊的高大青年監察官,則是毫不掩飾的用幸災樂禍的嘲諷笑容斜睨著他。
 “我剛剛統計了一下,在官方記載中,這次的爆發是最猛烈的一次。”斯文青年監察官沈放補充說道。
 “并不是。”中年監察官卻否認了這個結論。
 “我想想看,那次是什么時候來著?”
 他看著黑渠,雙眸幽深,思維陷入到更幽深的回憶當中。
 兩個青年監察官沒有插言。
 永遠年輕永遠英俊的大人,思維通常并不會跟他們處在同一條線上。
 這已經是公認的事情。
 “反正很久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中年監察官放棄了思索,他轉過身,睜開眼睛,將明亮的目光投向3.5公里外的觀星大廈頂部,投向天臺上的那些人。
 輕蔑的看著那些黃泉路上的一眾奇異。
 “一群老鼠。”
 他低沉的說道:“都竄到天臺上,還不滾蛋,是想集體跳樓撲街么?”
 聲音不大,卻穿越3.5公里,飛躍109層的高度,清晰的貫入到觀星大廈樓頂所有人的耳膜。
 如耳邊低語,平淡語氣的每一個輕微的折轉波動都沒有透漏出任何情緒。
 但這輕蔑和鄙夷卻滿溢。
 可天臺上的奇異們卻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感到憤怒。
 無論何種鬼怪面具,下面都只有一張沉默的面孔。
 聞香識女人。
 聽聲可識大人。
 他們深深的知道。
 蘇判只是年輕有為。
 而這一位,不止年輕有為,更中年有為。
 也可能年老有為。
 因為他就是東野監察司司長,莫長生,莫大人。
 東野城權力最大的幾人之一。
 也是東野城個體實力最強大的幾人之一。
 無論哪個一,對于戴著面具的他們來說,都是名副其實的大人,大人物。
 他們不能,也不敢來跟這位撕破臉。
 不想撲街就趕緊滾蛋,別礙了莫大人的眼。
 于是他們只能沉默,然后各自沉默的離去。
 也各自安慰自己,反正也只是來看看而已。
 幾個核心人物,沒有像其他的奇異急著從樓梯爬下去,他們慢悠悠的,有不忿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白面血紅長舌面具的奇異,坐在緩緩蠕動的黑球上,低語道:“也只是跟我等耍耍威風罷了。我倒是要看看,讓黑渠狂暴的那位,你莫大人能拿他怎么樣。”
 他扭頭望向佛林公園方向,眼中有敬畏,也有狂熱。
 兩個青年監察官靜靜的看著大人一言驅散這些黃泉道的奇異們,臉色嚴肅,遠不如大人的輕松寫意。
 因為黑渠的緣故,東野成為了夏聯黃泉道各分支種種奇異的大本營。
 具不完全統計,這里匯聚了夏聯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黃泉系奇異。
 魚龍混雜。
 有本地奇異,也有過江猛龍。
 其中既有通緝榜上兇名赫赫的要犯,也有奇異學領域的大拿。
 天臺上出現的這些奇異,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戴著面具的奇異,并不想暴露并拋棄他們固定的身份。
 盡管其中某些人的幕后身份,在監察司內部已經不成為秘密。
 這些奇異中的大多數,他們兩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其中有幾位,卻是極為棘手的人物。
 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極大的麻煩。
 他們或他們的背后,擁有著不遜色于監察司的權利跟地位。
 即使監察司轄屬八部,也會盡可能避免跟他們起直接沖突。
 監察司固然權傾東野,可黃泉社卻植根整個夏聯。
 所以忌憚總是難免的。
 但這只是對于他們兩個而言。
 至于莫大人……
 當然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即使黃泉社在東野的勢力龐大,又能怎樣?
 忌憚?
 麻煩?
 不存在的。
 他可是莫長生。
 東野八部之上,一司之首,莫長生。
 所以,肆無忌憚,一言驅散。
 看著大人的背影,兩人眼中都由衷欽佩
 在大人面前,從來就沒有什么真正的麻煩。
 這時候,卻看到大人擰著眉頭,突然低聲說了一句:“這真是一個大麻煩。”
 兩人頓時失語。
 朝著佛林公園方向,莫長生愁眉不展:“這家伙到底是誰?他想干什么?”
 雖然并不屬于黃泉道序,但比起天臺上那些與其說黃泉道不如說是幽冥小道的鼠輩們,站在更高處的莫長生很清楚,眼前黑渠黑霧的異狀,未必就是黃泉道高階奇異借助黑渠冥息來晉階。
 即使有,也絕不會是那蘇判。
 在最隱秘的情報中,那位蘇家天才已經失蹤了,極有可能是隕落了,就隕落在三天前的東野博物館恐怖事件中。
 想到這里,莫長生便皺起眉頭。
 那位蘇家天才如果真的死在東野,固然是個麻煩。
 但眼前鼓動黑渠圖謀不明的這位,顯然是個更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