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熙湖與董咚咚回到白家老宅,已經過了正午。
女管家早已讓廚子備好了一桌素齋,只等白老爺子回來開飯。
一家人安安穩穩用過了午餐,白熙湖帶著白亭歌去書房看字畫文玩之類。這讓沈荼蘼頓感機會來臨,特意悄聲囑咐了小兒子,務必讓他趁機多討老爺子的喜歡,可惜后者仿若沒有聽見一般。
剩下女客們,便都和沈荼蘼在客廳里繼續用茶。董咚咚沉默寡言,看著沈荼蘼舉手投足之間,盡力彰顯著白家女主的雍容華貴。好在,她正籠絡白亭歌之際,并沒有過多難為米嬅。大家也算相安無事了。
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了,女管家匆匆進來,稟告說下山的路有幾處滑坡,為了安全起見道路濕滑難行,至少也要明早才好放行。白老爺子的意思,便讓大家今日都在老宅歇息了,明日一早再各自回市里。至于各人的住處,就讓沈荼蘼盡力安排好。
沈荼蘼看了一眼女管家,美麗的鳳眸稍縱即逝滑過一絲精光。
“既然如此,我便做主了,反正一塵和亭頌不在,就讓亭歌自己去住原來的房間好了。至于米嬅,你剛剛得到了老爺子的認可,但畢竟與亭歌并未婚配,現在就住在一起也并不合適,就安排到西廂的客房好了。翠姨,你親自帶米小姐去客房歇息。”
“那咚咚怎么辦?”米嬅站起身來,她快人快語:“不如讓咚咚和我住在一起,我們還能做個伴兒。”
“你這丫頭,實在不懂禮數。董小姐可是老爺子特地邀請過來的貴客,自然不能慢待。我已讓人把一塵原來住的房間打掃干凈了,董小姐還是住那里吧。你知道的,一塵的衣食住行向來都要風雅精致,他的房間可比客房舒服多了。我親自帶董小姐過去?”沈荼蘼不容分說,站起身來。
“咚咚……”米嬅暗自心驚,她情不自禁擋在董咚咚面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
“米嬅,你以為董小姐和你一樣不成器?她可是白家嫡子嫡孫的未來媳婦,身份貴重。讓開,別在這里擋路礙事。你怕什么,難道我還能把你的好朋友生吃了不成?對不對啊,董小姐!難不成,你不愿意我的安排。”沈荼蘼踩著白色的高跟鞋,用肩頭巧妙的撞開了米嬅。她笑望著董咚咚,隱匿著眸中的咄咄逼人。
米嬅躲閃不及,驚呼一聲,險些跌倒,所幸被董咚咚穩穩扶住。
“小奶奶說得……極好,我自然得承情。那就勞煩您了,請小奶奶帶路……”董咚咚輕輕按住米嬅的胳膊,暗示她不必貿然激怒沈荼蘼。
既來之則安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吧……
“爆米花,你先在客房等我,待我把行李放好,就去尋你。不必擔心……”她淡淡一笑。
米嬅忐忑的點點頭,只得跟著女管家,戀戀不舍離開了客廳。
“董小姐,三年來……你到咱們老宅可也算寥寥無幾。老爺子三番兩次,盛情留你們住下來,也被一塵用住不習慣的理由搪塞了。其實,這里的風景甚好,你們實在值得看一看……”沈荼蘼用絲帕輕輕撣撣銀色旗袍,伸出纖纖細指,刻意為董咚咚引路。
“風景再好,若人不對味,話不投機,又何必勉強相處呢?”董咚咚淺淺一笑,不卑不亢。她禮貌的邀請沈荼蘼先行。
兩個身穿復古旗袍的女人,娉娉婷婷走過長廊。
廊側種滿了美人蕉。煙雨之中,幽綠的大葉配著艷紅的花朵,嬌艷欲滴的花草倒也怡人心神。
“董咚咚,聽說你和白一塵在鬧分手呢,那為何還要來參加云鶴夫人的周年祭?看來,你當真很想做白太太的。當初信誓旦旦說,不想嫁入豪門,原來……欲擒故縱這一套,你做得倒也順其自然,高明。”沈荼蘼見四下無人,話語之間已經肆無忌憚了許多。
“小奶奶這話差亦,您從什么地方,聽說……我們吵架了?還是您料事如神,這掐指一算……算到有什么事情會讓我們吵架呢?比如……罔逆小人設計陷害之類的橋段?”董咚咚淺淺一笑,意味深長。
沈荼蘼稍微語結,柳眉一挑,語氣貌似誠懇:“前幾天日,亭歌回來陪我聊天,無意間說起你和一塵似乎鬧別扭呢,想必也是米嬅說起的吧……都快成一家人了,我作為長輩,也得關心你們這些小的啊。沒吵架最好了,不過周年祭這么重要的事情,一塵怎么還不回來呢?看來……新加坡那邊的項目不太順遂,夠他勞心費神吧。”
董咚咚輕輕嘆息,迎著沈荼蘼幸災樂禍的眸光,有些訝異道:“一塵也本該回來了,但新加坡那邊因為談得十分順利,法國那邊的集團,臨時又增加了新項目的合作,畢竟集團利益為大。爺爺也許了呢……怎么,他老人家沒和小奶奶說起?”
“老爺子每天忙著那么多事,想必忘了也是有的,反正我對king也并不上心,一塵那么有能力,他在總能鎮得住。”沈荼蘼的臉色陰沉下來,不太高興道:“一塵確實挺有能耐啊。”
“承蒙您夸贊,對了……亭頌的腿可好些了?聽說他一直在海島養傷呢,怎么也沒能趕回來參加奶奶的周年祭,可惜了。”董咚咚關心的看住沈荼蘼,壓低聲音道:“聽說……頭條娛記那邊,還一直在追著交通意外的后續,那個楚妍也正吵著要起訴亭頌呢。等一塵回來了,我跟他說說,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媒體那邊他那么熟,總得幫幫亭頌呢……不如,等他能下地走路了,多參加幾次慈善事業,再請傳播公司幫忙做做公關,應該就會好些。”
“不必操心了。我兒子的事情,不用你們插手。”沈荼蘼終歸壓不住心中怒火,臉色也陰沉了幾分。
“也對,小奶奶也是好幾家公關公司的大股東呢,我怎么忘了。”董咚咚貌似體貼的點點頭,卻也不再繼續誅心。
兩人并肩走過了長廊,來到了園子的三進正房。
“董小姐,中間的房間,就是一塵曾經的臥房。我已經吩咐下人收拾好了。落櫻,還不趕緊把董小姐的行李接過去。時間還早,我帶董小姐在這園子里,再走一走。”沈荼蘼給站在門口的機靈小姑娘使了個眼色。
后者清脆的答應了一聲,忙不迭的接過了董咚咚的小小行李箱。
“小奶奶,忙碌了多半日,您也累了吧。不如,我先回房去,您也早早休息了。”董咚咚淺笑著,似乎并不愿與沈荼蘼相處更久。
“我不累,難道董小姐一個年輕人的體力,還不如我這個老太太。走吧,就當陪我這老人家散散步……”沈荼蘼不由分說,一把挽住了董咚咚手臂。她幾乎帶著幾分強硬的,推著少女繼續往前走去。后者無奈,只能把行李交給了落櫻。
“不去你會后悔的……董咚咚,看到沒……旁邊那間房子,就是陸盼兮的……難得白一塵不在,你就不想進去看看嗎?”沈荼蘼故作親昵的,貼在董咚咚耳畔低低道:“那房子平日里都鎖著的,因為……她們說會鬧鬼的。你知道吧,畢竟那女人,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陸盼兮是誰?與我有什么關系!”董咚咚身體一滯,不肯往前一步。
“行了,小丫頭。別跟我裝……”沈荼蘼冷笑幾聲。
“好,就算你不知道,那我就說給你聽。陸盼兮也算是白一塵最心愛的女人。確切的說,更是他唯一個登堂入室的情人。白一塵為了他,差點兒把老宅都點火燒了。想當年,他們可愛得死去活來的,若非那女人莫名其妙突然出了意外,董咚咚,恐怕你根本沒可能,再出現在這里。出事時,陸盼兮已經懷孕三個月了。老爺子都拗不過白一塵,不得不答應了他們的婚事。這么說,陸盼兮算第二任白太太也不為過。哎呦,董咚咚,輪起來你啊,也不過和我一樣……續弦而已。”沈荼蘼似乎講得特別解氣,笑容里的惡毒都要滴落出來了。
“其實,你跟我較什么勁?咱們才真正同病相憐啊。沒準兒,我們還能成為朋友,成為盟友呢。不過……董咚咚,你的命真好。我可等了將近十年,才能登堂入室,而你不過用了三年。你最厲害,佩服至極!”她冷嘲熱諷道:“別看不起續弦,續弦怎么了?畢竟有命活著,才能笑倒最后。”
董咚咚終歸忍不住厭惡,她奮力推開了沈荼蘼:“我和你,不一樣!”
“早晚都會一樣!”沈荼蘼笑得花枝亂顫,玫瑰色的唇瓣仿佛致命的毒藥:“你以為白一塵愛你嗎?傻丫頭……你不過陸盼兮的替身而已。那間屋子,如今還原封不動的,擺著陸盼兮所有用過的物件……白一塵雖然不在這里住了。他每天都會命人,進去喂貓,喂魚,澆花之類的。里面,還有陸盼兮的照片,你敢不敢跟我進去看一看?”
沈荼蘼的聲音就像魔鬼一般蠱惑:“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你此時,那心里就跟貓兒抓撓一樣,不好奇才見鬼呢……別怕,我有鑰匙,沒人會知道你去過。我自然也不會多此一舉,告訴白一塵你來過,何必再多一個讓他恨我的理由呢?你也別出賣我才是。走吧……”
董咚咚似乎不為所動,她扭轉了頭,笑得清傲坦率:“再說一遍,我對陸盼兮不感興趣。”
沈荼蘼有些失望的,松開了董咚咚的胳膊,嘆息一聲:“好吧,原來你就是個膽小鬼。董咚咚,別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敢看,你以為自己拒絕這個事實,就能繼續裝傻充楞獨享厚寵?哎……再說一遍,白一塵不愛你,你不過陸盼兮的替身而已。不信,那個房間里有答案……這是鑰匙,我放在這里了,去不去?何時去?都隨你。信不信,你只有今天一次機會……選擇,已經放在你手中了……”
沈荼蘼從自己的手帕里,摸出一枚古聲古色的鑰匙,躬身輕輕放在她們身邊的茉莉花花盆里。
“不敢去也好,免得遇到鬼……我想想,對,2003年的8月4號,剛好是七夕節那日。老爺子剛允了他們的婚事,他們卻在那一夜吵了架,白一塵動了陸盼兮,她才會一氣之下獨自一人下山去。結果……命不好,她走錯了路,又趕上了下雨,不知道滑進了湖水,還是掉進了山坳里。真慘,白一塵也沒找到自己女人的尸體,整個人都瘋了,天天坐在房間里,抱著陸盼兮的照片發呆……后來,每逢夜深有雨,下人們還聽見過,房間里有女人的哭泣聲。我走了,董咚咚……”沈荼蘼故意貼著董咚咚耳畔,輕飄飄說完最后幾句話:“你以為自己獨一無二,不過和我一樣,左右……早晚……都是個笑話。”
她爽快的大聲笑著,娉娉婷婷走進了回廊,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董咚咚望著花盆中的鑰匙,她的心里很冷,腦袋卻像發了燒一樣炙熱。她的唇瓣有些干涸了,令她忍不住輕輕舔著。
“逃走,逃走,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她腦海中,有個冷靜的聲音,一刻不停的催促著她。但心里卻長出一只倔強的小手,忍不住的想要伸向花盆里的誘惑。
怎么辦?我該如何選擇……她低垂著眼眸,望著長廊之外的煙雨蒙蒙。她的心,卻比風雨還要雜亂無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ww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