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羅頌上將的話讓現場有了短暫的沉默。
對驕傲的帝國艦隊軍官而言,豈有見敵不滅的道理。更何況,拋開那艘啟明者戰艦不談,地球人在這個星系中的艦隊數量,頂多只有己方的十分之一。
是的,這支艦隊或許是銀河帝國僅剩的可用的機動兵力了,大多數戰艦也都是才完成測試的“菜鳥”。可那又如何呢?
他們始終是帝國戰無不勝的禁衛艦隊的一員,他們應該繼承了見敵必戰的精神。
現在距離分出勝負也還早得很呢。己方雖然在不斷挨打,卻也不是一點勝利機會都沒有,難道這就要撤退了?
如果換成是一年前,光是這話出口,都足夠引發軍官們的不滿了。紀律嚴明的帝國軍雖然不至于干掉長官獨走,但義正詞嚴的勸諫卻一定不可避免的。
可現在,沉默持續著,居然沒有一個人在司令官閣下面前表現出自己的不屈。許多人雖然覺得屈辱但也無可奈何,不少人甚至覺得松了一口氣。
光榮的帝國宇宙艦隊,到底是什么時候變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射來的光束如同疾風驟雨般潑灑而來,密集得如同節日的煙花,卻帶著死神般的效率。
幸運的是在,這次不是“幽靈”的電弧主炮,只是離子副炮。
不幸的是,對方的離子炮準得有點超出常理。
“納薩力克14號巡洋艦重傷……通訊靜默了。”通訊頻道里響徹毫無波動的報告聲。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麻木了。
當然了,既然那幽靈的離子炮都已經可以打過來,說明己方沖鋒的艦隊也能夠到對方了。
事實上,在剛才瞬間的炮擊回合中,己方的戰巡也完成了四十次以上的炮擊,至少可以確定命中了敵艦三次。
雖然那個可怕“幽靈”依舊仿佛毫發無損似的,但既然能打中,便不是沒有勝利的機會。
可在這一刻,一種悲愴的氣息還是從每個帝國軍官這里閃過。
“我們是皇帝陛下的軍人啊!”參謀長感慨道。
“我們確實是的。”帕羅頌上將道:“所以才需要在多事之秋,看顧帝國的未來啊!”
這個“多事之秋”或者“大變局”的說法似乎慢慢要成為帝國上層的公論了,但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們自己似乎也說不太清楚了。
“明白了。”參謀長代表大家做出了回應。
“很好,以本艦為斷后。讓光矛主炮,對幽靈進行不間斷炮擊迫使其不要逼近。祂會明白局勢的。其余戰艦,按照7號編組戰術,有序撤離交戰星域。”帕羅頌上將開始下令了。到了這個時候,這位將軍也還是拿出了司令官的擔當,準備親自殿后了。
大家紛紛行動了起來。他們現在表現出的
“那,衛王殿下呢……”參謀長壓低了聲音道。
“他會回來的。就算是回不來,也總有辦法脫身的。咱們都是凡人,何須憂心龍王的偉力?”上將道。
說的很有道理,就是有點難以消弭的怨氣。
上將又問道:“機動艦隊那邊呢?損失如何?”
“損失了一艘輕巡洋艦和兩艘驅逐艦,還有一艘航母受傷。主要的損失是戰機方面……不過,我們也至少擊落了地球人100架戰機。”
“廢物。”矮小的帕羅頌上將提著軍刀用力砸了砸地板:“讓他們趕緊回來吧。在T3附近星域和我們會和。”
同一時刻,進取號航母上,霍雷肖·維恩也從部下那里得到了類似報告:“我方損失就是這些了。此戰之后,帝國人絕不再敢和我們空中絞殺,除非是有三倍以上兵力。”
“還是折損了97架戰機啊!”維恩低頭看著自己戰報:“我以為有了畢方系統的加成,損失會更小一些的,至少應該維持在50架以下。”
米希爾·肯特看著自己的好友,沉吟片刻后不由得啞然失笑:“余長官說得沒錯,你這家伙骨子其實比他要激進多了,也傲慢得多啊!”
維恩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多少受到了一點冒犯。他自認為自己還是個很謙虛的人,明明是個骨子里的大炮巨艦黨,但在明知道未來或許真的會是光翼戰機的時代,便也放下來一切執念重頭琢磨新的戰術。
而客觀條件也給了這家伙做戰術實驗的條件。
第一次有了性能對帝國武器實現壓倒性優勢的赤幽靈戰機,第一次又有了先進得領先一個維度的畢方系統,兩份驚喜同時造訪,自然會構成更大的喜悅。這樣的幸福理所當然地是會疊加起來的,是會構成仿佛夢幻一般幸福的歲月了。
為什么會……啊呸,并沒有任何意外發生。總體而言,霍雷肖·維恩的戰術實驗成功。
以阿芙樂爾號為首的防御艦隊,始終堅定的圍繞在航母們的周圍,沒有因為帝國艦隊的遠距離炮擊而解散編隊。她們成功扮演了mt的完美角色。
而以三艘大型艦隊航母和四艘輕母為首的艦隊作戰核心,則始終游弋在戰場邊緣,與帝國機動艦隊的主力保持著相當距離,一個令帝國艦長們感到狂躁甚至絕望的距離。
它剛好超出了帝國大多數重巡主炮的最佳射程,使得兇猛的火力大多只能徒勞地劃過虛空,最多也就是擦著地球戰艦的護盾,激起微不足道的力場漣漪。
當然了,亞光速導彈倒是能夠得上,但確實很容易被經驗豐富的地球巡洋艦和驅逐艦們攔截——在有了靜默號提供的戰術鏈接和共享數據,哪怕是這些雜兵戰艦也都表現出了精英級的炮擊命中率。
如果持續下去,無非也就是一次空耗能源和炮彈的躲貓貓罷了。在三千年宇宙戰爭的歷史上,這種例子要多少有多少。雙方唯一能對彼此造成的有效殺傷,大約就是在通訊頻道上的各種粗鄙之語造成的精神污染了吧。
可是,有了光翼戰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維恩真正的殺招,便是那些仿佛狼群般不斷從航母飛行機庫中起降的艦載機群。兩千余架戰機以及數量更龐大的無人僚機,被霍雷肖·維恩編成四個攻擊波次。
一個波次進攻,一個波次前進,一個波次回歸,一個波次整備。
如此一來,攻擊梯隊便像是不斷翻滾的車輪似的,始終保持對帝國艦隊的壓力。
“我管他叫車懸。”維恩對新的戰機戰術起了如此一個不明覺厲的名字。
“車?還特么懸?頗有八藩他們家鄉那故弄玄虛色彩啊!”
當然,說得這么玄妙,但歸根結底卻還是技術問題。
每架地球戰機都至少有兩到三臺畢方機器人的加成,這些毛茸茸的圓滾滾看著像是寵物,但或許是功能最完善,作業效率最高的萬能戰術機器人了。它們就像是另外一個宇宙中的圓腦袋滾筒機器人似的,隨時會修補戰機的損傷處,偶爾還能幫助飛行員矯正彈道,修訂巡航軌跡,規避敵方炮彈。
而在機庫中,在蹦蹦跳跳的機器人們的幫助下,整備技師們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好幾個數量級。
說是四輪波次的攻擊,但對帝國軍的壓力確實不間歇的。哪怕后者拿出了遠超地球人的機隊規模,哪怕是投入了最先進的鈦刃戰機,也只能維持一個平手的局面。
它們甚至無法阻擋一些地球戰斗機保護著雷擊艦越過慘烈的絞殺戰場,抵達己方艦隊附近完成雷擊。
當然了,被雷了那么多次,帝國戰機哪怕是數恐龍的也都知道要提前張開放空網了。這批雷擊艦畢竟沒辦法進入最好的雷擊位置,攻擊效果確實不盡人意。
既然來都來了,戰機也沒有放過攻擊機會,一個個便都如同煩人的牛虻似的,不斷對帝國艦隊的外圍護航艦艇進行俯沖掃射和導彈騷擾。
他們確實創造了不少戰果。其中一架戰機甚至把自身攜帶的近程導彈扔進了某艘帝國戰艦敞開的跑口中,成功地制造了一次超規格的“擊墜”。
不過,地球戰機最大的損失,卻也是在這些沖鋒中造成的。
“也即是說,在和帝國兩倍于我的敵機顫抖中,我們損失了50架,而損失的另外一半,則都是敵艦隊的防空網絡造成的?”維恩問道。
肯特點頭:“確切地說,是強行突破外圍火力網的過程中造成的。”
“那是我的錯誤。應該提前做好安排:所有的戰機在一擊之后,無論命中與否,都絕不應該戀戰。要立刻憑借高機動性后撤,重新匯入機群,準備下一次攻擊。是的,必須記錄下來,不可再犯了。”維恩檢討。
他雖然是一個傲慢的紅毛公子,但至少在對待戰爭方面,他是很擅長承認錯誤的,更擅長檢討和總結。
盤算道:“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如果齊整的大艦隊做好了應戰準備,光翼戰機的奇襲和雷擊也并不一定是致命的。老板所說的航母時代的到來,還需要時間醞釀?”
維恩搖頭:“恰恰相反。一百多艘輕巡和驅逐艦,面對同等數量戰機的突防,居然還表現得這么狼狽,恰恰證明了戰機時代的到來。”
“你最愛的大炮巨艦要退出歷史舞臺了?”
維恩微微一怔,隨即閃過了肉眼可見的紅溫:“還,還是恰恰相反,若我手里再有三十艘巡洋艦,哪怕只是對面帝國鬼子一半的兵力就夠了。在新的火力系統加成下,命中率更高的策應性炮擊會完全打亂敵人的部署,為我們的戰機群創造更好的突防和穿插機會。何談退出歷史舞臺?”
“也即是說,大炮巨艦要為戰機當配角了?”
“這,這怎么能算是配角呢?根據敵人的動態,策應炮擊隨時可以轉為毀滅性炮擊,只能說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全!應該說,我們有了先進戰機,就有了更多的戰術選擇權。”維恩非常努力地分辨道:
“當然了,未來的戰爭形勢下,過于龐大的戰艦確實容易被集火。說不定那個老板說的那個戰艦小型化的未來,是會提前到來的。”
肯特倒是沒有爭辯,只是幸災樂禍道:“如果真是如此,帝國和聯盟船臺上還在建設的上百艘巨艦,怕是還沒有出船塢就要過氣了啊!相比起來,我們共同體反而損失是最小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共同體已經沒什么造艦能力了,也就不存在損失了?”
這對幼兒園開襠褲時期就認識的發小好友,第一次發現對方居然還有講地獄笑話的天賦,不由得感慨時代對人
“很幸運,我們在新神州的船臺只造得了巡洋艦。剛鋪好的那幾個A級船臺,也只是開建了四艘進取。”維恩道。
“這難道不是領袖的高瞻遠矚嗎?”肯特道。
維恩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家伙……我們的長官說的沒錯,米希爾,相比起軍隊,其實你是更適合搞政治的。”
“你怎么知道打完這一仗我就想要退役了?新神州星區內務部長的職位,就是給我準備的。”
兩人停止了對話,就這么目睹著那只超過百艘的帝國機動艦隊開始后退,拉開了和己方的距離,向著某個宙點轉移,就此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雙方纏斗了四五個小時,聲勢很大,個位數的戰艦損失乍看也是不疼不癢的,但此時的帝國艦隊還真的撤出來幾分狼狽不堪,幾分無處話凄涼,幾分斷腸人在天涯的味道。
在地球人把自己的“距離優勢”和“機動優勢”發揮到極致的戰術,在不斷地引逗、騷擾和消耗之后,帝國艦隊就像是一頭被靈活的斗牛士挑逗得鮮血淋漓的公牛。慶幸的是,他們畢竟比牛要聰明得多,總算是在筋疲力盡被一劍穿心之前潤之大吉了。
相比起要塞之內超凡之戰,以及啟明者對泰坦艦的傳奇性,這場航母鏖戰確實是相當不起眼的。或許只有最前沿最敏感的軍事理論家,才會意識到它的歷史意義,可至少在這一刻,它確實只是此次大戰的插曲。
要塞深處,剛剛才走到某個電梯口的余連,腳步微微一頓。
他雖未親眼目睹外面的戰局,但更廣域的“宇宙直覺”早已經衍生到了周邊所有的戰場。某種意義上,相比起要塞內近在咫尺的敵方靈能者,自己卻更能把握要塞外數百數千萬公里,甚至天文單位之外的帝國艦隊的動向。
現在,他當然分明能感覺到,包括那艘淵龍號在內的帝國艦隊,正在全部撤離戰場。
“呵……外面的仗就打完了啊!”他輕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卻多出了一絲同情:“可是,衛王老兄還沒有上船啊!他都還沒有上船啊!他確實還沒有上船吧?”
“他剛剛上船了,是開空間通道走的。”
話音剛落,啊的面前出現了菲菲的身影。她的女孩仿佛要一個嚇慣了人的阿飄似的,直接穿墻走了過來,但在一個閃身之后,身體便從虛影凝聚成了實體。
余連張開了雙臂,緊緊摟住了自己的女孩。
他們便像是下班回家的老夫老妻似的,自然地擁抱和親吻,不覺得有多甜膩多熾熱,但卻默契而醇厚。
在緊擁的瞬間,兩人依稀都聽見了一聲玩味的“咿……惡心”的聲音,但都當做沒聽見了。
唇分之后,菲菲這才笑道“考慮到以后還有用,我放了他一馬。司令官閣下,屬下沒有領會錯誤吧?”
“自然沒有。這家伙一貫滑不留手,非常符合我的一切刻板印象。”余連看著菲菲。
他的女孩依舊笑容明媚,但眉眼中卻依稀帶著一絲疲憊,一副接收的信息量過大,腦子有點想要宕機的樣子。
堂堂的菲娘娘也有接受信息量過大的時候?這還真是夠新鮮的。
“他確實交待了很多。”菲菲道。
“嗯這就不符合刻板印象了。我還以為想要繼續玩謎語人呢。”
“他確實這么做的,但我親切地說服了一番,便坦誠了很多。”菲菲笑道:“既然是想要合作,當然要知無不言了。人家能感覺到,他說的應該都是實話,就算是有說隱瞞,也應該是技術性的。”
“哦?”余連更驚訝了。
“是的,哪怕是對我來說,信息量都稍微大了一點。”菲菲按了按太陽穴:“人家其實是伊雯雅大帝的基因原體,就是差點被燒死但是又橫跳回來的那位‘奴隸解放者’。不是復制人,而是原體,魚兒知道有什么差別嗎?”
余連搖頭,表情卻有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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