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夜

夜色正濃，如水的月光與漫天星光，悠然地順著落地大窗照射進來。

順帶一提，門外的“主神空間”卻還只是下午！按照公會里老手的建議，何聞笛特意調整了基地內部所表現的時間，令其與即將進入的“一人之下”世界同步。也算是另類的倒時差了。

這一戰或許、大概、可能就是最后一戰，何聞笛不想留下任何破綻……和遺憾。

她剛訓練完，洗了個澡，披著浴巾坐在沙發上，皮膚還散發著熱氣，身上清清爽爽的。

心事卻并不平和。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壓在胸口，呼吸不暢，頭也昏昏沉沉的，略微思考便會神經抽痛。

何聞笛知道，這無非是自己的“緊張”和“疲憊”，到了明日便會自然消退，沒必要特別去處理。過去的日子里，跟姐姐一同推解罪案、埋伏嫌疑人的時候，也常常是這個樣子。

明明是這么懶惰又愛放棄的自己。

為什么卻又選擇了，將重任扛在肩頭呢。

因為是天才嗎？

因為想保護朋友嗎？

又或者，純粹是孩子游戲的心態呢……？

這種事，何聞笛想不通。也沒必要去想通。

叮，一罐熱騰騰的聽裝咖啡戳在身邊的玻璃茶幾上，拉環已經拉開了。

何聞笛抬頭，看到水晶的笑臉。

她聳了聳肩。

“你喜歡喝就喝唄？我沒興趣。這玩意提神的，當心睡不著覺掛著黑眼圈。”

水晶抿著嘴不說話，用一個奇怪的手勢抓起罐子，塞到何聞笛手里。

何聞笛只得接過，掌心多了些暖意，卻也洞察了水晶這么做的用意。

她想讓自己看咖啡罐側面的一行字。

八成是商家為了向小白領彰顯文藝范，隨意摘抄的格言，被主神商店復制過來了。

就是那種“996太累，你要喝果汁”、“學會愛自己，你要喝果汁”之類的，看起來雞湯暖手，仔細想想卻空虛無物的玩意。

咖啡上這句，倒是有點意思。

“為了讓心平靜，你每天要做兩件不喜歡的事”。

何聞笛皺眉看了看，習以為常地發動了吐槽之力——

“什么啊？人生不能隨著性子來，那還有什么意思？奮斗逼安慰自己的話。”

“奮斗逼是什么？”水晶納悶。

“啊，你天天看我們那邊的新聞，原來還有不知道的詞啊？”何聞笛笑，“簡單說，就是把踩落別人當作成功，很上進很努力，卻并不能從這種努力中得到什么……的人吧？”

“那不就是輪回者嗎？”水晶思考片刻，突然道，“咱們這一戰，就是要去踩掉他們的。”

“厄！”何聞笛驚，“的確是！輪回者為了上進連命都拼上了，那不就是最大的奮斗逼嗎！用老姐新教我的那句話——小丑竟是我自己啊。”

“噗噗。”水晶笑。

“兩件事嗎？”何聞笛再度看向罐子上的話，若有所思，“訓練很苦，勉強算一件吧，情報倒是都差不多了沒法再整理。所以，第二件，水晶你過來。”

“什么？”

水晶迷惑靠近，然后蹦！

摩托車頭盔一樣光滑锃亮的大腦門，就被何聞笛親了一口。

細瘦的胳膊也被何聞笛攏進懷里，使勁勒住。

何聞笛只抱了幾秒鐘就放開了，水晶卻雙臉漲紅，向后連翻了兩個跟頭，方才支著餐廳的高背椅子，顫抖著站定。

“呃呃呃何聞笛你先冷靜下來，容我思考一下現在應該大叫肉麻，還是回屋做好心理準備。”

“什么心理準備啊？”何聞笛迷惑不解，倒是覺得水晶的動作有些詭異，“只是，你懂的，我不太習慣肢體接觸跟親密表達，就當做‘討厭的事’來做一做咯。啊！你難道？！”

“閉嘴！”

水晶一個大地沖擊波丟過來，卻因為瞄準廢柴的設定擊中了遠處的盆栽。然后捂著臉，跑回房去了。

何聞笛站起來，抻了個懶腰。

……嘛，真正討厭的，是仿佛戰前訣別，抓緊擁抱般的這種“儀式感”。這點自然不會告訴水晶了。

勉強自己做了下，心情倒是輕松多了。

干脆，也試試去抱隊里的大家吧！

不知道雪蓮姐會不會震驚暈過去，明珠那丫頭會不會給自己一毒針……

但是，管他呢。

……片刻后，“擁抱狂魔”成了黎明之花那讓人迷惑的隊長的，讓人迷惑的新外號。

與此同時，其他被選中參與“生存游戲”的公會隊伍。

“裁紙刀”戰隊的隊長與王牌在對練。

“記住了，擋我者死，貫徹這句話！咱們‘黑雨’是這個輪回空間中排名第一的公會，而你，是公會新一代的王牌。不管你平時怎么掉鏈子，這一次，給我提起十萬分注意，認真起來！”

“十萬分？那就是一千倍了，好難。”

“那只是比喻！懂了沒？！”

“當然了。大哥，哪怕是為了你，為了隊里的大家，我也會把擋在面前的敵人碾碎。一個不留。”

“……不要為了我而戰啊。”

紅蓮的“流火”在集合列隊。

“以我等同袍兄弟之名宣誓！立向潮頭，不折不休，于絕境展英雄意氣！”

“……好了，儀式什么的搞完了，大家輕松點！該做的準備已經做了，咱們不是場上最強的，甚至不是公會里最強的。‘雪國’的姐姐也說過了，青玉的小鬼不簡單。”

“但，沒有認輸的理由，對吧？真正打過之前，純爺們哪能就慫了呢。”

藍鯊的“利齒”在開PARTY。

“老大你也過來喝啊？情報工作差不多就行了吧？打起來，人家又不會跟你一五一十地算計，捏碎喉嚨、挖出腦子才是真格的。”

“如果有這樣都死不了的人呢？有個蠢貨前輩遇到過，十三天后是他的祭日。”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哪怕是去掠奪，去毀滅，你也得先知道最高效的做法才行。學著點吧，年輕的維京人！沙丁魚和鯊魚發音很像，但你要做哪一種，不言而喻吧。”

灰云的“燕趙”舉辦了動員會。

“聽好了，垃圾們！咱們很弱！灰云公會是前十大公會里人數最多，但話語權最低的，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咱們是凡人！沒有才華沒有膽氣，總是拿最少的獎勵和分數，靠抱團取暖……不，是‘斷尾求生’，才能在這個世界中茍延殘喘！”

“你們懂嗎，你們真的懂嗎？一開始沒有拿命去拼，我們已經落后了，已經遠遠落在那些拼命的瘋子后面了，實力也好，經驗也好。現在，如果不想像垃圾似的變成他們手機上的獎勵分，不想被榨干最后一滴油，還被敵人說成“廢物”，就把血性拿出來，把你們缺的‘瘋氣’補回來！”

“咱們‘燕趙’四十人，每個人都是不能缺少的！每個人又都是可以拋棄的！不要想生死！不要瞻前顧后！讓團隊活下去，讓大家活下去！就算任務需要，讓我這個隊長去犧牲，我也會去！每一個人都要為了其他人活，為了其他人死！”

“不怕死的人才能活命！兄弟們，最后一次了！”

然后，“紫月”和“無形”的兩支戰隊在共同籌備……

不，應該說，他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只有二人，只為二人。哥，的梗是不錯，但咱們，已經不再是兩個人了吧？”

“哈哈，這倒是沒錯。你嫂子，還有小菖蒲跟她的手下……進到這輪回世界才半年，身邊倒是多了好多債啊。”

“這叫羈絆，小蓮說的。”

“那個中二小鬼！……老規矩，我們隊明，你們隊暗。你們的神秘可是最大優勢呢，不到決勝不要暴露。”

“那也是哥經營得好。”

“哈，跟我就別拍馬屁啦。”

忘言戰隊……

震岳戰隊……

九天云霓戰隊……

最后，在十支戰隊以外的暗處，“紅名公會”的聯盟里，也有一個陰翳的消息，在四處流傳。

“是么？找到賽場坐標了？”

“是的！十大公會的新一輪選拔賽，將在——”

“住口！你說的什么？“十大公會”？忽略了我等獵殺者，偽君子和乖寶寶自命不凡的排行榜么？”

“恕，恕罪！屬下只是——”

“拖出去，讀了他的心，砍了，丟進熔爐鑄劍！早知道你在那些工會臥底，與他們暗通款曲！”

“嗚！屬下冤枉！呃……！”

咔嚓！撲通！刺啦刺啦……

“……知道情報的人，都處理干凈了？”

“是。紅蓮公會那邊，只會知道他們走失了一個后勤。”

“那便是了。叫硫磺和血染的會長來……我要兩隊，兩隊最精銳的AA級獵殺者，讓那群和和樂樂的偽君子見識下，真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