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妙與用

馬仙洪探身遠望，像是憶起了不知何方的家園。

知道這貨被“雙全手”操控，身心皆不自由的三名輪回者不禁嘆息。

馬仙洪卻沒察覺到這點，繼續開口。

“爺爺又說，這看似濟世助人的‘大志向’里，卻也是含著太爺自己的私心的，又讓我猜這私心是啥。我一下就猜中了。洛書妹妹，你既然有個跟易理推演有關的名字，不妨也猜猜看。”

“猜人心思，我不是很擅長呀。”洛書搓手，低頭半晌，然后道，“是為了器物的量產？不過每一件神機都是獨特的，又不像流水線。或許應該說是……在煉器師有限的生命中，造出更多的器物，派更大的用場？但這，也不能說是私心吧？”

“呵，果然！”馬仙洪開懷笑道，“有‘用’嗎？恐怕，這就是奇技拒絕你的理由了。水晶小姐，你再猜下？”

“我？”水晶連連眨眼，“我比她還不擅長猜謎呢。要我說，能造很多神兵利器是很好啦，賣出去大概也能賺錢。不過……”

水晶看著自己的手掌。

她是被主神強化過身體的輪回者，按說拿個刀子刻木頭，就跟提筆寫字沒兩樣。但在做木雕時，為了強化觸感解除了魔力護體，竟是也磨得手掌通紅、發痛。

卻是并不難受，反而有些暢快的酸痛。

“‘過程本身就很有趣’，您是說這個嗎？”她看著馬仙洪，輕聲道。

“呵，正是。”

馬仙洪點點頭，將兩枚細小的玻璃晶片交給水晶和暗器使，這似乎便是“神機百煉”的秘笈了。

“爺爺說啊，太爺爺確實是貪多，想造更多的器物。不過，已經造好的，他卻不怎么珍惜的，隨手就發給朋友、兒孫甚至是陌生人了。”

“就只是，看著這塊料，覺得它應該是這個形狀，造不出來就不舍得停下，沉迷在煉器本身的趣味……所謂壽數有盡，也只是貪著多打幾塊料，多造幾件有意思的法器出來罷了，沒什么大念頭。”

“洛書小姐啊，你的九連環雖精，卻像是應試的產物，一心想著怎么有‘用’，在迎合評委呢。這百煉之法，卻是只傳喜愛煉器本身之‘妙’的人。”

“哎呀，洛書，別沮喪啦！奇技那么多，肯定會有適合你的！”

回去的路上，水晶不僅把洛書背到了背上，還一路安慰。洛書則是繼續著罕見的表情——嘟嘴發脾氣。

“技術宅純度不高又不是我的錯。想得多點有什么問題。早知道就學著水晶頭腦簡單……”

“是是，我頭腦簡單。”

“我瞎說的，并沒有……”

總而言之，成功拿到“神機百煉”，回到了基地。卻一刻都沒閑著，因為此時，基地正雞飛狗跳。

“亂金柝！靠！怎么這個定住了，那個又定不住了！大姐呦，不對，老妹兒們！你們就饒了我吧！小道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喲！”

……簡單說吧，《一人之下》的人氣高峰之高峰，萬人迷小哥，仁心頹廢富二代學霸道士之小爺王也！

這貨在黎明之花的基地正中開了個風后陣法，正跟何聞笛、雪蓮連滾帶爬，大兜圈子。至于也在場的水如煙，已經追累了，帶著她的機甲軍團在一旁打呵欠賣呆兒。

只見他一個亂金柝，何聞笛立時停在原地不動。

可雪蓮層出不窮的小魔法卻追上了他，火球冰彈燎了他的衣服。

又一個亂金柝，定住雪蓮，何聞笛卻又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在王也腦瓜頂上現身，一腳把他蹬倒在地上。

看起來好像是兩只少女在追打小道士……可是偏偏又差一點，咋也追不上。眼看追上了，王也一個“八門搬運”或是“土河車”，登時又換了位置。

“風后奇門是看不懂的！至少咱倆看不懂！”何聞笛嚷道，“直接全屏轟！上AOE，不打死就行！”

“全屏大招！我倒是有，但都是殺人的沒法用，你來！”

“我，我沒有啊！用你的說法，我都是單體招式！”

“也是啊！我都急忘了！”

“這，”洛書甚至忘記了郁悶，眨眼道，“這啥情況？”

“啊，水晶洛書來了！咱們隊太缺大招，也就你們倆比較行！來來來，幫我按住這倒霉道士！”何聞笛側眼一看，嚷道。

“老妹喲你饒了我吧！”王也淚奔。

水晶無語半晌，隨后踏步沖上，雙手按地。

“……抱歉了，王也師父。‘流沙’！”

還是水晶最擅長的這一招，但獲取了大地的奇跡之力后，范圍也好擴散速度也好，都加快了不止十倍。事實上，還有點別的加成，暫時不提……

王也腳下的地面，原本就是松軟的坑道，此時驟然下陷。小道士剛想揮一記太極，當時就失了平衡，不得不挺背縮臀，一個單腳大馬步，立定！

“嘿嘿，我還挺行的……哎呦！”

“白旗！投降了！”

這貨投降倒是利索，饒是何聞笛看著自己一身塵土，汗流浹背的倒霉相，氣得想踩他一腳，最后也沒下得了手。

“……你先把風后解除了，咱們細說。”

“成成。”

之后，水晶和洛書從王也口中，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

卻是，雪蓮那邊遇敵了！

又是灰云那邊的C級輪回者。扮成香客拜訪武當，卻毛手毛腳奔后山，被武當的高人胖揍一頓，攆下了山。臨走留下狠話，晚上再來，要奪取風后奇門什么的。

隱蔽觀看了這一切的雪蓮，并沒有表露行蹤，而是采取了一個隱秘刺客最合理的行動——

找到青年道士的宿舍，一悶棍把“風后奇門”的關鍵人物王也敲暈，裝進麻袋里，帶進了基地！

原著被寶兒姐敲，這里被雪蓮敲，這貨也是慘……

王也受了這待遇，醒來后自然不肯乖乖合作，一直找機會想跑。

聞訊趕來的何聞笛也是敞亮，便跟他約定，若是“三人”能在“風后陣法”中不傷到他并把他抓住，他便要留下來，聽兩人講明情況。否則，來去自由。

“所以，按說這算作弊了吧？你們可加人了。”王也吃著震岳戰隊那邊趕工做好的芝麻燒餅和饅頭，挑眉道。

“嗯？可是水姐一直沒出手啊，我一開始只說三個人，可沒規定是哪三個。說實在的，就是等這幾個丫頭回來呢。”何聞笛笑。

“行吧！橫豎跑不掉，我聽你們說就是了。”王也說著，往身后大字一攤，“要錢爹有，要命一條，劫色隨意！來吧！”

姑娘們各自無語。

何聞笛把“異界異人”那套說辭又跟他講了遍。

“……所以，我們知道您身負奇技‘風后奇門’，而且奉勸您和后山的兩位老前輩，如果不想被異界爭斗牽連，不妨在我們這兒盤桓幾天，等事情過去。”

“當然，說敞亮話，我們也是想獨占您的奇技就是了，如果我們這有適合修行的人，希望能把‘風后奇門’帶到異界傳下去。”

“事情大了啊……”王也起身嘟囔，“照你們說，這國內的異人圈子要大洗牌啊，死一地都可能。我佩服的前輩也出了事，這時候自己逍遙，不太好吧。”

“心懷天下”，王也最引人敬服的一點。

何聞笛嘆息一聲，正要說話，洛書卻搶在了前面。

“交易吧，”她扶眼鏡道，“我們助您警告各門各派，再找到老天師。您把‘風后奇門’交給我們。我們有瞬息到達全國各地的法門，比您跑得要快，八成，比火德宗的火遁也快。”

王也瞟了洛書一眼，微微瞇起眼睛。

“你們就是所謂的輪回小隊，之類的吧。我偷懶的時候就，門兒清”

姑娘們再次無語，這次是真不能說話了，點個頭都可能被主神抹殺的。

該說不愧是清華高材生嗎？還是說沒想到這貨也是個網文粉？

“條件倒是不錯，”王也挖耳朵，“但，倆問題。一個是，其他隊防住了，你們隊卻對各派不利咋辦？至少，我沒法保證信任你們。”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何聞笛突然出聲。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哦？”王也笑，“《道德經》早兩年就背過了，不背下來，師父不讓吃飯。”

“是啊，知道您喜歡打機鋒，臨時背了段兒。”何聞笛也笑，“我們要的是那個‘用’，貪得無厭有啥用？白白增加暴露的風險。目標只是八奇技，其他的，有人愿意教，我們也學；不愿意，也能不學。”

“用！”

洛書突然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水晶對何聞笛攤手，表示是碧游村那邊的事。

“行吧，有這保證了，我再說啥也是多余的，做起來看吧……”王也歪了歪嘴，“還一個問題，我這奇門害人啊，好幾位太師爺陷進去了。你們隊里，確定有能學得會的？”

“畫出來讓我們看看唄？”何聞笛道，“我一直在考慮，你作為名校學生，學這玩意應該有隱性加成，而這個加成，我們這些……‘異界人’應該也是有的。”

“是啊，你這么一說，我有點明白了。”王也嘟囔著，卻也不推辭，要了根毛筆和硬紙，就開始筆走龍蛇。

片刻，圖成……

何聞笛等人看了看。

果然，沒有一個人像漫畫中那樣陷進去。

但是，能看懂圖，察覺它在轉的也只有兩個人。

“我來之前惡補了術數易理，想著八成有用。”洛書舉手。

“沒想到家學還真派上用場了。”水如煙揚眉。

“那我就教這兩個，沒問題吧？”王也問。

“當然！”何聞笛道，“實話說，之前背了下周易，頭都大了，估計我是真跟這玩意無緣。”

“那是，我也頭大。”王也訕笑，“不過，你們啟發我了，原來是這樣啊。”

“越是把風后當成‘術數’的極致，拼命去追求，就越是抓不到。反而，如果能夠平視，只是當成趁手工具的話……”

王也陷入思考。

“跟‘神機百煉’正好相反？”洛書悄悄對水晶說。

“好像是哦。馬仙洪跟王也的關系也很差來著。”水晶也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