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館,朱雀鎮最大的客棧。因坐落在好大一片“姚黃”牡丹叢中而得此名。
確切的說,這里也不僅僅是客棧,還是一座遠近聞名的酒肆。這三層的樓閣建筑,房間又寬敞又明亮,平日里十分熱鬧。一層是酒肆,有一種叫“撥霞供”的風味菜遠近聞名,每日食客更絡繹不絕。
這里二層卻是客棧,住著往來的客商。三層則有精致的雅間別苑,用來專門招待貴客,輕易不對外。
此時,一層靠窗的位置,坐著明思令和夜之醒。六神趴在后者大腿上,正努力探著身子,用貓爪夠著桌上的醬兔頭。
桌子正中,擺著一個石鍋,鍋底下放著炭火,鍋里煮著鮮香的湯汁,此刻咕嘟咕嘟正沸騰冒著熱氣。石鍋旁邊擺著幾碟新鮮的兔肉,還有兔頭、兔肉脯和蜜汁果子之類的小菜。
明思令倒吸著冷氣,盯著和自己四目相對的兔腦袋,它黑黢黢的空眼窩和微黃的大門牙,讓她食不下咽。
“阿令,你愣著做什么?這可是朱雀鎮最有名的菜肴‘月兔撥霞供’,非常美味的。來,先試試這‘白頭偕老’。”夜之醒用筷子夾了一個兔頭,放進她面前的食碟里。
“都這樣了,還能白頭偕老?我從來不吃首級,你們來吧。”她嫌棄地搖搖頭,推開食碟。
“暴殄天物,不懂欣賞。”六神喜笑顏開地搶過了兔子頭,抱起來大快朵頤:“這可是朱雀鎮獨有的月兔腦袋,用十八味香料醬制而成的。因為其兔皮毛雪白,所以有白頭偕老之稱。很多夫妻,專門要來吃這個討吉利的。”
“呵呵,六神。白兔,其實除了耳朵比你長些,跟你長得挺像的。你可亂跑,當心被廚子當成月兔做成白頭偕老。”明思令毒舌道。
她皺了皺眉,看著夜之醒正往食碟里舀醬汁,順便又把一些新鮮的兔肉片,放進滾燙的石鍋。
“阿令,月兔的肉質細嫩鮮甜,被頌人公認為食品之上味,這肉湯還能補中益氣。聽說,蒔花館的廚子會先將野兔肉薄批成片,再用花雕酒、醬、花椒浸潤整晚,然后將風爐安放到桌上,燒上半鍋水,等水開一滾之后,食客們就自行箝夾兔肉,浸到滾水中汆熟。吃的時候,再按自己的口味蘸佐料汁。這樣吃起來不但味道鮮美,而且其樂融融。”夜之醒得意洋洋,介紹著這道名菜。
“我算知道,這火鍋是緣從何處了……”明思令哂笑著。
但她看著一只貓正開心地啃著一只兔子的頭,實在有種食不下咽之感,冷笑道:“六神,如果你的頭和這月兔的頭,都被夜不行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白頭偕老吧。”
啪嗒一聲,夜之醒筷子上夾的兔頭直接掉在桌幾上。六神咂咂嘴,看看自己懷中快被啃成骷髏的兔頭,實在再難下咽。
一人一貓再沒了食欲,都老老實實坐回桌前。
明思令歪著頭,笑瞇瞇道:“吃飽了?那我們回家吧。夜不行,付賬。”
“等等。”夜之醒在桌下緊緊拉住她,低聲耳語:“我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吃飯。是來打探消息的。”
“啥?”她嘆了口氣:“來這個兔肉火鍋店,打探什么?”
“聽鎮長說,最近經常有年輕的少女失蹤,還有人在附近的山里,發現了被吃掉心臟的尸身,很像是狐妖做的。”他壓低聲音,在她耳畔輕語。
“那我們也該去山里吧?來這里做什么?”她狐疑不已。
“狐妖,除了喜歡少女的心臟,還喜歡什么……狐貍,狐貍平常喜歡吃什么?兔子啊。”六神蹦到明思令面前,比劃著想要啟發她的思路。
“最近,朱雀鎮來了不少陌生人,有個出手闊綽的公子,還包下了蒔花館的整個三層。”夜之醒也坐到明思令這邊的椅子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懷疑,狐妖就藏在蒔花館里。”
“等等,前幾天不是說,袁儷娘請了個術師來聽月小筑捉鬼。”她警惕道:“會不會和你說的狐妖有關?”
“咱們那里有我在,什么妖怪都不敢進院門。再說,那個術師根本就是假冒的,不過騙錢而來。嗯……那個假術師,也住在二層的客棧里。我想,不如一箭雙雕。順便,能吃個月兔撥霞供也好啊,五十兩銀子一頓啊。平常,我和六神怎么吃得起?但……你有銀子啊。”
夜之醒笑得十分真誠,六神伸了伸貓爪,也做了個可愛的笑臉。
明思令微笑起來,她用細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悠閑而有節奏:“你們想得倒也……周到。那就是來打探情報唄,直說就好了。不過,你們這樣,又如何能迅速得到想要的消息?本姑娘,今天就教你們一招。六神,要委屈你了……”
說時遲,那時快。明思令忽然揪住六神的脖子,抓起來朝著鄰桌就扔了過去,一邊還大喝著:“哎呀,老板,你的兔子怎么跑出來了?”
“抓兔子啊,這個月兔可貴了,誰抓住它就能得十五兩銀子呢。”她突然放聲大喊著。
一時間,酒肆突然熱鬧起來。后廚的伙計們,拿著抄網跑了出來。更有好事的客人,正吃酒上了頭,看見一頭白乎乎毛茸茸的動物呆愣地站在桌子上,也情不自禁雙手過去抓。
“小爺是靈貓,不……不是月兔。”六神慌了神,慌不擇路。可惜,它的貓叫聲被淹沒在大呼小叫中。
“這樣……也行?”夜之醒目瞪口呆,望著酒肆里一片混亂。
“愣著干什么,趁亂我們還不上三層去看看?你傻啊……走啊!”明思令一把拽住他手腕,目光灼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