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膾就是生魚片,上古先秦時代,國人便有食魚膾的傳統,“春用蔥,秋用芥”,此時隆秋,當用芥末作佐,可惜沒有,但有一壺香茗,倒也別有滋味。
周虞挾一片魚膾入口,清甘細膩。
他又端起白玉盞,盞中茶湯碧色如洗,仿佛一盞翡翠凝脂,極盡迷人,一股極淡的馨香撲鼻,他淺品一口,滋味綿悠。
他將茶盞放下,又挾一片魚膾,在茶湯中一涮,再放入口中。
浙省菜本就有以茶入菜的傳統,杭城名菜龍井蝦仁名傳天下,周虞此刻這樣食來,倒也不算奇特,反而別有腔調。
他這時放下象牙箸,環顧霧籠晨光,煙波渺渺,山影潛藏,心滿意足說道:“人間滋味,大概到此也就盡了。
在下周虞,敢問仙子尊名?”
對面女子略低頭,淺笑說道:“奴家姓花,單名一個羞字。”
周虞拱了拱手:“花羞仙子。”
“公子請再用些吧。”
“好。”
周虞也不客氣,品茶食魚,好不快活,不覺大日東升,蒸盡一天水霧,暖暖的旭日陽光鋪灑下來,天邊見云,好個晴朗。
周虞停了下來,笑問道:“不知仙子在何處仙家修行?怎么到的這里?”
世間或有高人,不算稀奇,但這里不同,這不是外面的現實世界,而是蒼梧組織開辟的世界,是假的。
按照道理,一切都在組織掌控中,如果有厲害人物進來,要么是組織的人,要么是組織的敵人。
花羞遺憾說道:“公子何必多問呢?既然問了,公子便會失望。我不在九嶷山修行,公子打算如何?”
蒼梧者,九嶷之山。
不在九嶷山修行,那就不是組織的人。
周虞站起身來,灑然說道:“我食了仙子的魚膾,品了仙子的好茶,能有什么打算,當然是道一聲謝,后會無期!”
他負手而立,虛指一抓,劍器猛從湖底沖起,挾裹晶浪劍光,他一躍而上,立在浪尖,抱拳道謝,便乘浪而去。
他自登船以來,一直將照膽劍藏在船底,隨時可以暴起!
船上,
花羞仙子含著笑,這笑容慢慢變冷,直到消失,不緊不慢地收拾茶具餐具。
約莫片刻光景,從水底爬上來一頭生有六肢,體長五尺,面有人紋的怪魚,用兩肢伏在船沿,口吐人聲說道:“公主,都已齊備了!”
花羞仙子沒有回應,仍是慢慢繼續手上的事,直到一切處置干凈,才輕聲說道:“那就動手試試吧。”
……
周虞回到岸上,沒有去開馬甲導演的二手奔馳,而是輕身回城區。馬甲導演注定是很難找回丟失的座駕了。
他仍準備和昨天一樣,尋一處地方,睡上一個白天,晚上再行動。
凄烈的警嘯聲突兀響起,傳遍全城,以影視城為中心,向整個金橋市市區輻射,波及向四面八方,各個地方的廣播一起響起,命令所有人不得出門,回歸室內,封禁戒嚴。
一列列荷槍實彈的軍警出現在街頭,裝甲車輛都開了出來,到處都是慌亂的人,倉皇地往室內躲避。
“又封禁?”
周虞呆了一呆,“封城狂魔周朝先不是違悖條例,退出去了嗎?”
他迅速潛入一間沒什么生意的小賓館,從窗子進入一間空房,站在窗口內,運轉目力,向影視城內方向望去。
熾烈的光火突然升起,
不是煙火,
是爆炸,
但不是火藥燃燒的那種爆炸,而是一整棟樓房,突然崩塌,似乎是被不可思議的巨力一擊摧毀,強烈的結構崩解撕裂了一切,甚至有空氣被瞬間擊爆產生的膨脹擴散!
煙塵以駭人的速度輻射,半截大樓硬生生地騰起幾十米高,然后墜落,轟然解體……
隔著數里遠,仿佛都能聽到人們的凄厲慘叫。
周虞清楚看見,在崩解的樓體后面,四散煙塵之中,出現一具恐怖的巨大影子。
它有至少三十米高,遍體生長著淡銀色的長毛,四肢奇長,頭顱巨大,閃爍著一雙精光四射的兇睛,齜牙咧嘴,向天咆哮,猛地以雙拳擂胸,如天神擂鼓般的巨響震撼天地。
這是一頭銀毛金睛暴猿!
剛才,就是它擂動手臂,一拳,就將一棟十幾層的大樓轟爆!
周虞大睜著眼,
完全看得呆了!
“這……他媽的是什么鬼東西?也是冥國余孽?怪獸?這得什么人能對付……得奧特曼吧?”
“這是妖孽。”
忽然,一道聲音在他身邊想起。
周虞猛轉身,思維一瞬間緊張到極點,照膽劍幾乎就要飚射而出,然后看見一名麻衣虬髯的老人,他這才略微松弛下來。
“前輩。”
千山湖上的漁翁,虬髯老人。
他還在。
“敢問前輩,何為妖孽?”
“上古妖族的余孽,當然就是妖孽。”
周虞怔了怔。
妖族之余孽,是為妖孽,那冥國余孽呢?是冥國之遺留?那冥國又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虬髯老人呵呵笑起來:“有點意思啊,居然選這里嘗試入侵。不用擔心,應該只是試一試罷了,動靜不會太大。”
“這還叫動靜不大?”
周虞看見影視城外升起來一道道凌厲的火線,是裝甲車上發射的火箭炮,尾焰撕裂早晨的空氣,足足有超過十枚火箭彈,閃電般擊出,在頃刻之后,一起擊中那頭剛剛逞兇的金睛暴猿。
暴猿雙臂揮動,用拳頭硬生生擊爆了數枚火箭彈,但仍有一些轟在它身上。
它的一身銀亮皮毛,竟火燒不動,火箭彈的轟擊也只是將皮肉撕開,出現一些巨大傷口,隨著血肉蠕動,一根根銀色長毛穿梭,居然將傷口迅速縫合。
“我以為時代變了,板磚破武術,子彈殺神仙,看來是我錯了。時代沒變,只是人力在徒勞。”
周虞感嘆說道。
……
金橋市一院,
馬甲導演躺在病床上,以為發生了地震,慌忙想爬起來,卻感到胯下一陣生疼,然后他便從窗戶看見影視城發生的那一幕。
他瞪大了眼睛,罵了一聲:“我日!哪個劇組這么吊?”
接著,他猛地全身一僵,兩眼緊閉。
再睜開時,眼底有凌厲星光崩炸,他從病床上一躍而下,活動一下四肢,做了簡單的適應,然后虛手一抓,便從虛無中抓出一條紫電纏繞的長鞭。
馬甲導演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躍而出!
……
蹲守了一夜,準備偷拍某男明星留宿嫩模房間出來的畫面的狗仔胡廉榮盯著那棟酒店大樓。
在他的相機鏡頭里,沒出現偷吃的男明星,卻出現了整棟樓的突然崩塌,一頭銀毛金睛暴猿現身,火箭彈轟炸,以及……
以及一道人的影子,飛空而至,手提一條紫電長鞭,轟然抽殺金睛暴猿!
“我……他媽是不是做夢了?”
“你沒有。”
他旁邊趴著的李卓夢囈一般說道,
“我們不可能同時做一樣的夢吧?那是誰?看起來好熟悉?那瀟灑馬甲,那漂亮的丸子頭,怎么有點像馬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