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物資抵達,人類陣營變化的同時,異族內部也同步發起了兵變。
東部。
昏暗的大殿內,陰風穿堂而過,帶著刺骨的寒意和莫名的哀嚎,仿佛連空氣都在這股不祥之中顫抖。
大殿四周,幾乎凝固成實質的黑色物質如同扭曲的藤蔓,交織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隔絕了一切外界的目光與聲響。
在這壓抑至極的氛圍中,身形龐大的白毛巨猿矗立于宮殿前方的廣闊空地上。
此刻,巨猿的身軀已然膨脹至十五米之巨。
塊狀的肌肉如同山巒般隆起,散發著無比野性的力量。
毛發上覆蓋的白色火焰化為實質,灼燒著空氣不斷發出噗噗聲。
猛然間,他抬起雙手,雙眼燃燒著忿怒的火焰,揮舞著那如鐵柱般粗壯的手臂,錘向看似脆弱的藤蔓牢籠。
巨響之下,仿佛連天地都在為之震顫。
而那黑色的牢籠也在拳頭的擊打下,開始出現了一道道細微裂痕,如同破碎的鏡面,映照出巨猿那充滿怒火與仇恨的眼神。
“出去,放我出去!”
“你們都要死!”
巨猿咆哮,手臂舞動。
一拳接著一拳,藤蔓牢籠表面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在巨猿的狂轟濫炸下碎裂開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灰蒙蒙的烏光閃過,瞬間籠罩了整個牢籠。
眨眼之間,所有裂縫瞬間又彌合在一起,恢復如初,仿佛從未被打破過一般。
無用功!
巨猿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它愣住了片刻,臉上閃過濃濃的錯愕。
“煞龍,你這個叛徒,你背叛了我!”
“你背叛了祖神!”
“背叛你?背叛祖神?”
正對著巨猿的藤蔓牢籠微微變形,凝聚出一道龐大的巨龍身軀。
煞龍不屑的一笑,手指微曲,從藤蔓彈出來一道金色的神諭。
“祖神有令,陰猿還不跪下接令!”
“你!”
陰猿又驚又怒,可感受著金色神諭傳來的威壓,只能屈辱的單膝跪地。
神諭打開,一道咆哮聲從中傳來。
“蠢貨,你要氣死我嗎?”
是祖神的聲音。
陰猿的臉色微微變化,但還是硬著脖子道:“祖神,陰猿不知,為何會被煞龍囚禁在此地?”
“是我吩咐他做的,否則你早就在上一次的集會被五大皇族格殺了。”
“什么?他們敢殺我?”
陰猿表面上又驚又怒,實則心底卻猛地一沉。
異族聯合隊伍連續三次的敗仗,他這個最高指揮官確實脫不了干系。
尤其是最后一次的剛愎自用,徹底導致他在異族內的聲望一落千丈。
上一次集會時,平日里默不作聲的五大皇族確實有所變化,但他卻沒察覺到這些膽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想殺掉自己。
“祖神我真是瞎了眼,選了你這個蠢貨參戰。”
神諭內傳來失望的聲音,“即日起,你自封于此直到賭斗分出勝負為止,期間所有權柄、力量皆交由煞龍掌管,不得主動過問外界情況,不得主動離開宮殿。若是最終我們能取得勝利,祖神我會發令饒你一命,若是輸了,你就在這陪葬吧。”
話落,神諭轟然破碎,變成道道金色光點。
直到光點全部消失,陰猿仍舊沒能回過神來,愣愣看向前方。
“需要我幫祖神重復第二遍嗎?”
煞龍不屑笑道,“要不是五大皇族主動過來提醒我,我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蠢貨,明明那群人類已經安排好了,幾場大戰也證明了他們的價值,可你卻為了搶功勞,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來找存在感。”
“是,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那群智囊團終究是人類,最終的勝負還是需要我們來完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現在是決定最終勝負的時候嗎?”
“前線的戰事,你的決定讓我們付出了接近百萬的代價,現在那些族長都要恨透你了!”
“恨我?”
陰猿頹然的坐在地上,身軀像是泄氣的皮球一般快速縮小。
“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一部分人在人類蘇摩起勢后想要逃跑,我才接回來了指揮權,不然我絕對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說你蠢還不相信。”
煞龍無語了,“要不是那些人類害怕你殺了他們,他們會跑?”
“這群人既幫我們出謀劃策設計賭斗世界,又幫我們背叛人類指揮戰爭,他們從頭到尾都沒做錯什么,只是因為人類蘇摩太強,你就要干掉他們?”
“我我不是這么想的。”
陰猿支支吾吾解釋了兩句,但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相信。
他確實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賭斗世界被人類蘇摩破局,相當于異族手握巨大優勢卻先輸一局,站在了懸崖上。
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要逃跑,被他當場撕碎,并當著剩下人類的面全部吃掉。
此舉本是為了威懾和泄憤,但他卻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
這些投靠過來的人類和異族怎么可能相同?
異族會因為祖神的神諭,哪怕奉獻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這些人類甘愿背叛成為人奸,加入異族,都是想實現自己的愿望和價值。
不想著通過這一點來進行利誘拉攏,反而想用威逼的方式強迫人類做事。
陰猿事后愕然發現,活下來的人類不僅沒有屈服,反而聯合起來求死。
這也是他之所以接過指揮權自己上馬指揮的主要原因。
就是想告訴這些人類,沒有你們,異族也能打贏漂亮的戰爭。
但結果很可惜,異族連續的大敗,不僅丟掉了之前打下來的優勢,還一舉葬送了百萬計的士兵。
“好了,不管你怎么想的,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繼續在這里暴怒發泄,違抗祖神的命令,出去和五大皇族決一生死。”
“要么乖乖的呆在這里,等待最后的結果,念在過往,我會幫你攔著他們。”
煞龍說完,也沒等陰猿回復,聚散起來的藤蔓牢籠緩緩化開。
對著煞龍消失的方向,陰猿看了許久,最終還是長嘆一聲走回宮殿。
“哼,算這家伙識相。”
藤蔓牢籠后。
五大皇族并排而立,兇威四起,冷冷的看著陰猿消失在宮殿內。
事實上,留給陰猿的選擇只有一個。
要么現在識趣回到宮殿內自封于此,要么被五大皇族闖入當場格殺。
“我們已經再三囑咐過他不要小瞧人類蘇摩,可他仍然將蘇摩當成域外遇到的那些癡傻人族對待,只是簡單的一死,太便宜這家伙了。”
咒虎淡淡道,“接下來我會接管前線的指揮權,重新啟用那些被關押的人類。”
“同意,早該這么做了。”
“放手做吧,就算輸了,祖神也不會怪罪我們的。”
“不用小范圍的測試了,直接恢復他們的全盤指揮權。”
“我們需要一場勝利,否則人類蘇摩拿下第一次賭斗,翻盤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小。”
五大皇族,同氣連枝。
咒虎出聲后,其余四人立刻點頭同意,目光看向攀附在藤蔓牢籠上的煞龍。
盡管心里知道皇族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煞龍也只能壓住一絲不爽,點頭附和道,“你們放心,我會約束第一次參加的域外部族,讓他們配合你們的行動。”
“煞龍兄既然這么說,那我們就放心了。”
話落,咒虎這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這些話雖然是故意說給煞龍聽的,但也不妨礙全部都是真話。
毫不夸張的說。
異族現在所遇到的局面,確實是三十二次游戲進程中最為艱難的一次。
回顧過往的三十一次。
刨除最開始亞當全力幫助的六次。
僅有四次人類一敗涂地,連反擊力量都沒能組織起來便被災難所摧毀。
剩下的二十一次,人類均組織起來了或多或少的反擊力量,和異族進行了正面戰爭。
其中規模達到五百萬人以上的有四次,但這四次給異族帶來的壓力遠不如當下。
有三個重要的原因。
第一,這四次人類的后勤力量遠不如當下地球人類這般恐怖。
有了蘇摩擊潰五大祖神帶來的緩沖期幫助,地球人類的發展得到了充分保障。
再加上新大陸足夠的縱深,人類的聚集地可以從容的展開規模發展。
眼下中,南,西,北,四個板塊多達十幾億人的全力供給,效率簡直恐怖。
這每天都有足夠供應數萬人的物資從各地匯聚過來,進入前線關卡倉庫。
異族就算是有心想要破壞,光是關卡內的物資,都足夠前線三百萬人堅持數月。
第二,地球人類雖然獲得了不亞于神術的特殊力量(路線能力),卻并沒有和其他人類文明一樣沉浸其中。
相反,他們還在持續的研究科技,不斷推出各種殺傷恐怖的武器。
這一點,異族內戰斗力最強的半人馬軍團很有發言權。
論單挑,一百個人類士兵也不見得能打過一個半人馬戰士。
可在人類形成推進隊形后,密集的子彈陣線一覆蓋過來,再厚的護甲、大盾都像是紙糊的一般,瞬間便被撕碎。
為此,半人馬軍團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后得出經驗。
他們只會在偷襲戰或者游擊戰出手,攻堅戰哪怕是大局已定,他們也不會上去挑釁人類的武器威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這四次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和蘇摩一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有他在,人類哪怕連續失敗,也能輕松穩住士氣。
有他不死,人類就算戰至全滅,也能再度從后方拉起一支部隊發動反擊。
離開關押陰猿的宮殿。
咒虎徑直去了另一側,將所有被陰猿關起來的智囊團成員全部釋放。
“很抱歉,我們向你們許諾了很多東西,但都沒能幫你們完成。”
“現在關押你們的陰猿已經被我們處理,你們自由了。”
相比較陰猿的霸道。
咒虎的手段雖然依舊算不上高明,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真誠是必殺技。
哪怕在場所有人對陰猿再有意見,他這么一說,便將過錯全都拋開不談。
“你們可以現在離開,我向祖神發誓,會派人將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類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
咒虎語氣誠懇,不去關注外表,真的讓人很難分辨他到底是人類還是異族。
“當然,你們也可以留下,我保證你們會得到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待遇。”
“從現在起,我會設立階段性目標,只要完成,我會立刻申請獎勵發放。”
搞這套?
人群中的宋先生忍不住挑眉,大著膽子道:“那指揮權呢,如果我們需要前線所有部隊的直接指揮權呢?”
“宋先生,你的要求沒有任何問題,我向你確定,隨時都可以將指揮權移交給你。”
咒虎回答的異常干脆,“請諸位放心,如果你們要留下,可以大膽的和我提出你們的想法和要求,我會盡最大可能去滿足。”
“陰猿的失敗,就在于他的狂妄自大,他之所以接連犯錯,是因為他不僅看不起你們,看不起我們,甚至連人類蘇摩都不放在眼里,只當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族,隨隨便便就能誅殺。”
“而我不同,關于人類蘇摩,我承認,他是一個超凡的存在。”
“但我相信,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只要我們精誠合作,一定會贏得最后勝利。”
說完,咒虎環視四周。
陰猿接手異族事務的這大半年,他并沒有閑著,而是詳細了解了地球人類的過去以及文明發展史。
尤其是人類蘇摩所在的國家和種族精神文化。
此時此刻,他太懂眼前這些甘愿淪為“人奸”背負罵名的人類需要什么東西了。
不是那些虛無的愿望,也不是什么人生價值,而是一種特殊的存在感,一種很畸形的被需要感。
只要能滿足這種特殊的情感需求,哪怕開再多的空頭支票也無所謂。
果不其然。
場中不少人的臉色開始變化,沒有了最開始離開監牢的淡漠。
離開?
離開后他們能去哪里,繼續過回那種普通人的生活?
不,哪怕死,他們也要死的轟轟烈烈。
“我答應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宋先生眼神閃爍,最終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見狀,其他人也不再猶豫,紛紛向咒虎表達了第二次“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