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五百一十九章 結網

白穎兒點點頭，落到山頂，神識散開，山中頓時飛出數道遁光。

此時山中所有修士都是修煉《太乙靈樞經》的五雷教弟子。望著這些弟子，白穎兒竟有絲絲緊張，她現在將帶領這些弟子締結靈網，師父也在關注著這里。

“弟子拜見師尊！”

眾弟子齊齊下拜，共有十幾人，皆是陰神修士。

陰神境界還不能完全舍棄肉身，僅以陰神駐世，因此他們還都保留著原本的軀殼。

“眾弟子聽令，凝神入定！”

白穎兒盤膝坐定，眾弟子紛紛仿效，山頂很快寂然無聲。

此時秦桑已經停下修煉，在洞府遙觀這里。

他自覺在陰神之境打磨的差不多了，可以嘗試沖擊陽神，但在此之前要先做一件事，觀摩靈網締結的過程。

白穎兒將是靈網之中，這些弟子都是修煉《太乙靈樞經》的佼佼者，直接和白穎兒的靈樞相連，相當于靈網的第二層級，未來秦桑融入靈網，地位也和他們相當。

完整的靈網是非常龐大的，白穎兒和這些弟子只是組成一個靈網的雛形，以后還會不斷拓展，接納更多弟子。

忽然，秦桑神情一動，感知到白穎兒引動了陰神中的靈樞，其他弟子也紛紛觸動各自靈樞，虛空中頓時傳出陣陣神識的波動。

在此之前已將結網之法傳給這些弟子，他們心甘情愿配合白穎兒締結靈網，才會被送到這里。締結靈網必須弟子誠心接納，倘若對方不愿融入，是修不成的。

當他們施展法門，陰神之中開始發生無形的變化，靈樞運轉，漸漸誕生出一根奇特的神識之絲。

白穎兒身上率先出現變化，周圍的天地元氣突然被她吸引，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很快形成呼嘯的靈潮，靈潮引發天象，烏云密布、狂風陣陣。

天地元氣匯聚到白穎兒身邊，然后如決堤一般，倒灌進她體內，在靈潮之中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漩渦，此情此景仿佛白穎兒正在突破境關。

在白穎兒體內，靈樞正全力運轉，那根神識之絲自行盤結纏繞，一道符文正逐漸勾勒而成，符文尚未成型就已經復雜無比。

每完成一筆，符文都要吞噬海量的天地元氣，幸好是在秦桑的道場，靈氣豐盈，予取予求。

有驚無險，符文順利成型，白穎兒緊繃的神情稍稍緩和，心中一動，符文便融入靈樞。

這一幕，讓秦桑回想起當初修行道庭法門，受箓和鑄壇的過程，兩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難怪周前輩敢將靈樞稱為心壇。若非秦桑知曉當世道庭的底細，很可能會被周前輩那番說辭蒙混過去。

道門在入道之初即可授箓鑄壇，而《太乙靈樞經》要到出竅之境，相當于元嬰期才開始鑄靈樞，并且需要靈樞穩固之后方能勾連靈網。但靈網顯然更為簡單便捷，修士不需要在現實中建造法壇，也不用借助外物，只要求強大的元神之力和充沛的天地元氣。

白穎兒當眾施展法門，目的是供眾弟子觀摩。

整個過程看似沒有太大的波瀾，實則繁復異常，以白穎兒的修為也未能參悟透徹，得了秦桑悉心指點，方才領會精要，一舉成功。

白穎兒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眾弟子神色各異，都陷入了沉思，便沒有打擾他們。直至半月之后，才有第一個弟子露出恍然之色，隨后立刻開始嘗試。

感知到那里的動靜，白穎兒移目過去，見是一白面少年，回憶起此人法號瀾古，然后就看到那名弟子第一次的嘗試失敗了。

她是靈網之主，凝結的符文遠比這些弟子復雜，他們的更像是簡化版，否則在山頂枯坐幾年也未必有幾人能成。

這名弟子不斷嘗試，屢敗屢戰。漸漸地，其他弟子也陸續醒悟。

一時之間，神識的波動到處彌漫，天地元氣時聚時散，有時幾息之間就會有各種天象輪番出現。

終于有第一個弟子修成這道法門，正是瀾古。

白穎兒露出欣慰之色，心神微動，瀾古正在查看自己的靈樞，聞聲神情肅然。

緊接著，白穎兒觸動自己的靈樞，分出一道符文虛影，飄向瀾古。

瀾古心神內守，符文在靈樞之中顯化，飛離靈樞，和符文虛影交融。白穎兒的符文虛影似乎被他的符文吸收了，在符文交織的瞬間，一抹隱晦的波動閃過。

洞府之中，秦桑目光微微一閃。

方才這一步意味著瀾古勾連到了屬于白穎兒的靈網，剎那之間，雖無異象，卻似有一抹道韻，其中竟有秦桑都看不透的東西，白穎兒和那些弟子更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們自以為悟通了這道法門，孰不知還流于表面。

秦桑暗自沉思剛剛的道韻究竟是什么，沒有打斷白穎兒他們。

瀾古收回靈樞，感應片刻，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看向白穎兒。白穎兒沖他微微頷首，忽又看向另一名弟子，這名弟子剛剛也完成了。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弟子勾連到白穎兒的靈網，然后和白穎兒一起共同參悟靈網。

不久之后，秦桑感知到白穎兒傳來的神意，向他稟報之前所得。

白穎兒和弟子們發現了靈網的三個作用。

其一，靈網中的成員可以通過靈網直接交流，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遠超雙方靈覺的范圍，也能夠瞬間感知到彼此的念頭，如此便不用再依靠符信等手段。

他們修的都是同一種功法《太乙靈樞經》，遇到疑問或瓶頸，不必離開洞府，引動靈樞便可借助靈網向其他人請教，隔空論道，還可以將自己的心得留存靈網，供大家參詳。

此時瀾古他們正在靈網之中熱火朝天討論《太乙靈樞經》中一句含義模糊的經文。

對于大勢力而言，信息通達更是意義重大，尤其在戰場上。

不過，白穎兒他們認為，這種距離應該是有極限的，和靈網之主，以及雙方的修為都有關系，還需驗證。

靈網可以帶來便捷，但在修仙界還有很多辦法可以達到，比如道庭啟壇行法，都功的意志能夠瞬間傳遍全境所有法壇。而第二個作用和道庭的起壇行法、請降符神，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靈網之主可以匯集靈網之中所有成員，聯手施展強大的神通法術，發揮出遠超個體的實力。其他成員也能從靈網之中獲得同道的幫助。

周前輩傳給秦桑的《太乙靈樞經》，記載了兩種法門，一攻一守，分別叫碧落空歌和天羅神壁。

白穎兒之前一直在參悟功法，尚未掌握這兩種法門，暫時無法驗證它們的威力。

靈網的第三個作用則更加驚人，靈網成員竟能借助靈網悟道！

靈網無形無質，卻又真切存在。

秦桑懷疑，方才他無法理解的那抹道韻，可能是靈網引動天地共鳴，觸動了某種‘道’。雖是由白穎兒等人鑄造的靈網，卻是來自乾州大能創造的玄妙法門，能夠涉及‘道’的層面，并不奇怪。

若他猜測為真，靈網更接近‘道’，修士遇到瓶頸，便可借助靈網悟道，更容易沖破境關。

聽到這里，秦桑立刻告誡白穎兒，切記不可急功近利，貪圖捷徑。

靈網是由諸多修士共同組成的，靈網的‘道’不是一人之‘道’，更不是自己之‘道’，而是所有靈網中的修士之‘道’雜糅在一起。

修士形形色色，修煉同一部功法，所修之‘道’看似雷同，實則千差萬別。

道可道，非常道，哪怕都是參悟同一種大道，每個人修煉的結果都是不同的。朱乾八王就是鮮明的例子，朱乾王朝以‘火’立國，八大王府傳承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八種靈火。

將大道比喻成江河，江水滔滔，何其寬廣，每個修士只能接觸到自己身邊的江水。

借旁人之道沖擊自己的瓶頸，而且是從那么多人身上借，結果顯而易見，輕則誤入歧途，重則撼動道基、走火入魔。

不過，這并非沒有益處，只要不急功近利，耐心參悟靈網，就能從中獲得許多啟發，借鑒他人之道、修正自我之道，方是正途！

作為靈網之主，白穎兒在平時不會被那些弟子影響，靈網不需要她刻意維持，成型之后便會通過修士的靈樞自行運轉。

《太乙靈樞經》和道庭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秦桑無法不懷疑它們之間的關系。

道庭的規矩、戒律，乃至神庭、符法，都是極為繁瑣的，而《太乙靈樞經》舍棄了很多繁瑣的東西，一切都指向兩個字——簡單。

修行之法，‘簡單’二字，最是難得！

“當真是從道庭演變而來么？道庭從修持符法到創造符神，又演變出以真合神的神道法門，然后遭到圍攻，打落小千世界，停滯至今。若讓道庭繼續發展下去，未必不能再啟第四次神霄合議，徹底擺脫符神的桎梏，那樣似乎就和《太乙靈樞經》頗為相似了……”

秦桑心中閃念。

凡是世間有名的道統傳承，被人靈機一動，憑空創造出來的可能很小，大多有脈絡可循。譬如道庭，神庭排布可以上溯到妖庭，符神源于上古符法，符法最初則起于對天地的崇拜和對神明的祭祀。

《太乙靈樞經》這種功法也不會憑空出現，難道真像朱雀說的，乾州靈網‘繼承’了道庭的遺產？

秦桑命白穎兒繼續參悟靈網，但沒有發現預想的一些作用。

比如早在大周之時，秦桑就有耳聞，乾州施行善功之制。修士誅殺妖魔，即可獲得戰功，作用和道庭的‘功德’幾乎沒什么區別。但他們用善功換取獎賞不需要回去，只消用類似獻祭的手段，在乾州任何地方擺下法壇為祭，換取所需寶物，寶物便能立刻出現在法壇之上，聽起來匪夷所思。

現在秦桑知道了，應是通過乾州靈網達成的，但是白穎兒做不到。

究竟是因為白穎兒這個靈網之主修為不足，還是因為靈網成員太少，靈網的威能尚未全部展現？

抑或，周前輩在傳法之時有所保留！

以周前輩的修為，在功法上動些手腳，想要瞞過秦桑的耳目并非難事。

對此，秦桑心里也早有準備。

秦桑收回目光，沉心入定，重新審視《太乙靈樞經》。

白穎兒正在山頂指點眾弟子，其實以后他們不必前來拜見白穎兒，通過靈網即可問道。

又過了數日，白穎兒遣散眾弟子，他們回去之后可以分別接納新的弟子，繼續拓展靈網，猶如一張大網層層展開。

山腳下，玉影旁觀了全程，一雙美眸之中泛起異彩，似乎有些意動。

可惜必須改修《太乙靈樞經》才能修出靈樞，勾連靈網，否則整個靈界的修士恐怕都會意動。一張覆蓋靈界萬族的靈網，想想就可怕。不過，那些大勢力估計不會允許這種靈網出現。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遺憾，靈網之主不是秦桑，不知他究竟在顧慮什么。

“恭喜穎兒妹妹！”

見白穎兒飛下山來，玉影裊裊迎了上去，出于善意提醒道，“靈網極好，卻也不是沒有弊端。人心思變，讓那些人常年在靈網上議論各種事，總有些好事的家伙，心術不正，難免會引起各種問題。而且這些弟子都是修行半途被吸納進五雷教，背景復雜、來歷各異，對五雷教和教主的忠誠究竟有多少，還有待商榷。教主將靈網交給穎兒妹妹，如何管控才不辜負教主的期望，穎兒妹妹須得仔細斟酌。”

白穎兒神色鄭重，“多謝玉護法提醒，妾身也一直在思索這些問題，覺得火候難以把握，不知玉護法有何良策？”

玉影一笑，挽住白穎兒，“穎兒妹妹隨我來，剛得了一種靈茶，正要請你品評一番……”

在她們品靈論道之時，秦桑在洞府之中將《太乙靈樞經》從頭到尾又參悟了一遍，果然又有一番新的領悟。

此時，秦桑自覺已無疏漏之處，于是調息片刻，便喚出陰神，準備沖擊陽神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