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臨死的丑陋

他攤開雙手，自己左手處血液涌出，右手牽引著老家主的靈血，“都是我的……”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臉上一變，因為他感受到床下出現一陣空間波動，那股波動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

他連忙停止換血，警惕的準備進入戰斗狀態。

“什么都是你的？”

剛剛停止秘法，他便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男聲。

他僵硬的轉頭，看見一人站在自己身后，黑衣黑袍，腰間挎著黑刃，此時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南宮……日落！”

金人鳳聲音嘶啞，滿臉不可置信。

他后退兩步，“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打探過詳細的消息，就連面具團最近也都沒有動靜了，師妹那邊他也探過口風，南宮日落確實是死了沒錯！

主要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方又不可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即使知道，南宮日落何許人物，又何必大費周章的這樣對付自己？

所以他千防萬防，根本就沒有防這一點。

可現在對方的真人就這么站在自己面前，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和不敢與之對視的赤金色雙眸，以及那仿佛已經貼在自己脖頸上的刀意，都說明的確就是南宮日落……來了！

在這小小的臥房中，前一刻他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強者，后一刻便跌落云端，因為又更強的暴權降臨。

以南宮日落的實力和刀法，這個距離，他根本沒有絲毫逃跑的可能性，稍有異動便是人頭落地。

這種咫尺之間生殺予奪的力量，是暴權，是至尊！

是他金人鳳，一生追求的力量！

“東方老英雄，其實我上次來的時候想提醒您來著，曾經也想提醒淮竹姑娘。”

陸晨不緊不慢的朝床榻走去，千里追位符，并不是讓人從符上出來，而是一種定位性的空間坐標，通過子符，便可在母符周圍方圓三丈之內傳送過來，在空間道具中的定義，算是一種較為方便的定位傳送卷軸。

他看了眼金人鳳，“不過令高徒平日里形象很完美，我直接說你們怕是不信，還覺得我在潑你們神火山莊好師兄的臟水，只能讓您親眼看看了。”

他說著，走到床邊，并不看在一旁滿頭冷汗，僵住不敢亂動的金人鳳。

金人鳳并非是弱者，恰恰因為他是強者，才能感知出眼前的人有多么可怕。

那簡直是超乎人類認知的實力，在他敏銳的直感中，只要自己有攻擊或是逃跑的意向，下一刻頭顱便不在脖頸上了。

怎么辦？怎么辦？

還有什么后手，可以救自己？

金人鳳在腦海中飛速的思索，閃過各種方案，可到最后有些絕望。

他發現……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一切手段，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陸晨沒有去處理老家主手腕上靜脈的傷勢，這只是小傷，沒有換血秘法驅動，流不了多少血。

老家主身體衰敗，但底子在那，畢竟不是凡人，沒有術法驅動，馬上就會止住血。

他將老家主撫起來，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瓶生命之水，對，就是繪梨衣曾經洗腳用的。

嗯，不過確實是好東西，相信東方老英雄沒那么講究。

他將生命之水給老家主灌下，老家主的氣息立刻平穩了下來。

東方老家主起初疑惑南宮日落拿出的是什么東西，當他見到瓶子打開，嗅到那股淡淡的清香，感應到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生命之力時，心中一驚。

當飲下那瓶神水后，他感覺仿佛生命的力量在體內重新煥發，早年的暗傷似乎都在被修復，干瘦的身體表面也逐漸出現光澤，漸漸充滿活力。

雖然身體因為毒素，還是很難動彈，靈力無法自由驅動，但開口說話卻是沒問題了。

這到底是什么神藥！？這世間，竟還有如此靈藥？能令人的傷勢痊愈？

是的，他感覺自己早年的暗傷，在被慢慢修復，照這個進度，恐怕不出幾個時辰，就能完全消除，身體只要再驅除了毒素，便能恢復健康。

“賢侄，這……這到底是？”

老家主驚喜之下，連金人鳳的事都被先拋到了腦后，看著陸晨問道。

“圈外所得之物，生死人肉白骨，算是我二弟的聘禮之一吧。”

陸晨笑著說道，心說老家主您變臉可真快，賢侄都叫上了。

他對生命之水的說辭，是早就想好的，在狐妖世界，圈內其實沒那么玄妙。

靈藥倒也不是沒有，但效力都有限，多半都是些紫色品質的，功效不足。

他給老家主用的，可是生命之泉中的高級貨色，史詩級的恢復品，在這片大陸的圈內，絕對找不到。

這也是神火山莊名震天下，財力實力都有的情況下，老家主的暗傷一直沒能治好的原因。

就像后世某王富貴，以為折壽了，吃點人參等物品，就能補回來一樣不現實。

王少爺會缺錢嗎？但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買不到，就是買不到。

陸晨也慶幸上次讓繪梨衣兌換了很多，不然在這個世界，想找恢復藥品都難。

蛭妖一族擅長治療，解毒，但對于這種根深蒂固的暗傷，卻是沒有什么好辦法，倒是艾卡大陸的生命之泉精品，有著奇效。

這個世界比艾卡大陸的上限要高，但實際修煉者壽命卻完全沒法比，這和修煉體系有關，和天地環境有關，也和人的日常飲食，以及存在的靈藥有關。

當然，陸晨認為在圈外，肯定有真正的好東西，只是圈內太弱罷了。

“竟是如此神物……賢侄破費了。”

東方老家主感嘆道，只這一物，便遠超凡俗諸多聘禮，更何況對方留下的千里追位符，今天救了自己一命。

轟隆——

窗外雷霆閃過，這次身體抖了一下的，卻是金人鳳了。

他滿頭大汗，直接跪了下來，“師傅！師傅，徒兒一時鬼迷心竅，求師傅放徒兒一條生路！”

做了就是做了，這時候再怎么編，他知道師傅都不會信了，只有老老實實認錯，求師傅開恩才行。

他不會去求陸晨，因為他知道這個男人根本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現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師傅了。

這是我們神火山莊內務，師傅此時神志清醒，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做主吧？

東方老家主坐在那里，看著跪在地上的金人鳳，神情平淡。

“師傅，師傅，徒兒可是您一手帶大的啊，您就這么忍心讓徒兒去死嗎？”

金人鳳磕著頭道。

老家主臉上露出怒容，“孽障，你還知道是我一手養大了你，竟然想弒師某位！”

陸晨并不看金人鳳，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成功施恩與東方家，博取了信任，地上跪著的家伙死活無所謂，他相信東方老家主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

“鳳鳳！”

此時屋門被推開，一個粉紫色長發的蛭妖女子走了進來，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她估算著時間，本來覺得這時候應該差不多完成了，想來看看情況，沒想到進入院落后，聽見里面金人鳳在求饒的聲音。

“你是！”

小曇看見陸晨，不明白為何今晚此屋內，還會有別人，但從對方的行頭和給自己的壓力，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看著跪在地上的金人鳳，以及坐在床榻上，仍舊完好的東方老家主，她就知道，今天的計劃失敗了。

她想帶著金人鳳逃，但她實力遠不如金人鳳，連金人鳳此時都跪在地上不敢反抗，她能怎么辦？

面對這天下第一人，南宮日落，她又能怎么辦？

于是她也只能跪在金人鳳身旁，“日落大人，求您放了他吧，都是我的謀劃，是我指使他的，換血秘法也是我給的，罪全在我！”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用自己的生命祈求，把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

陸晨看著小曇，心道真是個傻女人。

金人鳳此時猛然抬頭，指著小曇道：“對！對……”

他雙膝跪地往前爬，抓住師傅的手道，“師傅，師傅，都是她，是她指使我的，她們蛭妖還會控心術，徒兒是被迷惑了，今天才做出如此忤逆之事，都是這個該死的蛭妖的錯。”

說著，他站起身，“徒兒這就殺了這個蛭妖！”

他看向小曇，“你這該死的妖怪，為何要迷惑我，還要多謝南宮大人，若不是他來，我被你操控，就要鑄成大錯！”

他神情猙獰，吐沫橫飛，手中神火浮現，就要直接擊殺小曇。

小曇看著眼神癲狂，面容丑陋猙獰的金人鳳，聽著那些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碎。

這是往日那個柔情對自己好的……金人鳳嗎？

“夠了！”

東方老家主開口呵斥道，他看著那個蛭妖，“好啊，沒想到你還和妖怪搞到一起去了。”

他一把年紀，這種事怎么會看不出來，顯然地上那個蛭妖女子癡情于自己的徒弟，剛剛才會沖進來把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行走天下多年，從未聽過有什么能控人心神的術法，蛭妖不過是妖界醫者，又哪里會這些。

方才金人鳳的嘴臉，他已經看的清清楚楚，以自己這孽徒的心機，顯然是這個女妖怪被他拉上了賊船。

他沒想到，自己一生剛正，自己的首徒會和妖怪茍合，更沒想到，到了這種地步，金人鳳的嘴臉會如此丑惡。

他不喜歡妖怪，但也知道一個生靈，愿意替你去死，那定是真心愛你的。

可自己這孽徒，翻臉無情，面對一個如此待他的“戀人”，一絲舊情都不念。

金人鳳被師傅呵斥，被陸晨盯著，也不敢直接動手，僵在那里，看著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的小曇，他心中更為焦躁，怎么辦？到底怎么辦！？

陸晨看著這一幕，手中取出一張傳音符，“翠玉姐姐，可以過來了。”

他今天自然是要把各家的事情都處理好，一次齊活。

隨著他激活另一張千里追位符，一名身穿白色宮裝的綠發女子款款踱步而出，一頭長發下端扎起，邊側小麻花挽了個弧度。

她一雙碧玉如翡翠的眸子帶著淡淡的悲傷，額上的水靈之眼微光點點，看著跪在地上的小曇。

小曇驚訝的抬頭，語氣帶著疑惑，“師……師傅？”

來者便是小曇的師傅，翠玉鳴鸞。

“這回你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翠玉鳴鸞淡淡開口，看向金人鳳，“這個男人，值得你去愛嗎？”

小曇被問住了，低下頭，想起金人鳳方才無情的發言，看自己就像看一塊令人憎惡的破抹布一般的眼神。

“東方家主，小曇是我的徒弟，她做下惡事，理應受罰，但請交給我，在貴地的冒犯，由我為您解毒所抵如何？”

翠玉鳴鸞看向坐在那的東方家主，聲音平和，但她的手卻在長袖下攥緊。

陸晨知道，別看翠玉鳴鸞此時看起來很像是個成熟冷靜的師傅，其實她性子內向著呢，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徒弟，一百個不愿意離開蛭妖的族地出來。

平日里和人說話都會害羞的女子，今天也算是強撐豁出去了。

老家主點頭，“可，姑娘將她帶走吧。”

今日之事，殺不殺一個蛭妖，不在重點，而且后來的這位蛭妖姑娘，顯然是南宮日落帶來的人，他要賣個面子。

他現在有些明白了，或許是因為跪在地上的那個蛭妖，南宮日落追查后，才了解了金人鳳的本性。

翠玉鳴鸞走至老家主身旁，用水靈之眼配合醫術解了對方身上的毒。

是的，就這么簡單。

原本老家主身上的混合毒素點子，都是小曇想出來的，金人鳳又不通醫理，而她是小曇的師傅，解毒當然容易。

“那么，就此別過。”

翠玉鳴鸞微微欠身，走到小曇身邊，拉起小曇的手。

“師傅……”

小曇紅著眼，沒想到自己偷偷離開族地，相當于是背叛的行為，師傅今天還會來救自己。

“傻丫頭，回去再說。”

翠玉鳴鸞心中嘆息，要不是日落大人告知，她還不知道小曇被騙到了這里。

小曇有些猶豫，看了眼金人鳳，還是不舍。

翠玉鳴鸞搖頭嘆息，一指點在小曇后頸，小曇便昏了過去。

她向陸晨再次行禮，“感謝日落大人出手相助。”

陸晨擺手，“這是靈姐姐拜托我的事，你帶她回去吧。”

翠玉靈姐姐說了，辦成了，以后她們醫館，面具團所有人都可以免費。

見翠玉鳴鸞和小曇離開，金人鳳徹底懵了，看向師傅，不知所措。

東方老家主下床，舒展身軀，這些年從未感覺身體有這么舒暢，心中也從未有過這么憤怒。

那一身澎湃的靈力激蕩，甚至超越他病前，那縱橫天下的東方神火，又回來了！

“師、師傅，您聽徒兒解釋……”

金人鳳顫抖著道，他是決計勝不了巔峰時的師傅的，更別說這兒還有個怪物。

“日落賢侄……”

老家主看向陸晨。

陸晨笑著點頭，“前輩請自便，王權家明日便來正式提親。”

說著，他識趣的走出屋門，后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了。

神火山莊十里外，陸晨回眸，看向那沖霄的火云。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