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學堂。
陳星河一直在門口等候著,顯得有些焦急。
一直到許清宵回來后,陳星河這才松了口氣。
畢竟陛下無緣無故將許清宵召入宮中,天知道是什么事,如今看許清宵安然無恙回歸,他也就松了口氣。
“師兄,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許清宵走來,帶著一些東西,是陛下賞賜的珍果。
“師弟,陛下找你有什么事?”
陳星河問道。
“也沒什么事,就是喊我去聽曲。”
許清宵隨意道,陛下的心意,他已經知道了,也沒什么很大的想法,自己先做好自己的事再說,其他事情,以后再說。
“聽曲?”
陳星河有些皺眉了,好端端的請許清宵過去聽什么曲?
但他沒有多問,既然許清宵回來了,倒也就不說什么了。
“行了,那師兄先回去休息了。”
陳星河開口,而許清宵點了點頭。
隨后,寅時三刻。
許清宵獨自一人坐在亭中,開始運氣。
運轉三次金烏淬體術,剎那間體內氣血沸騰,大日圣體更趨完美。
體內更是有輕微的轟鳴之聲。
而后許清宵再運轉太陰凝氣術。
氣化蛟龍,納入體內,許清宵已經凝聚兩條太陰氣脈,只需要再凝聚第三條蛟龍氣脈,便算是九品大圓滿。
到時一鼓作氣,便可踏入八品。
十品養身。
九品氣脈。
到了八品便是丹田之境。
隨著海量的靈氣入體,許清宵一鼓作氣,凝聚第三條太陰氣脈。
剎那間,滾滾內氣在體內蔓延,許清宵凝氣,一道足足數十丈的白色內氣映現。
九品大圓滿,凝氣十米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天才了,而許清宵凝氣十丈,而且雄厚無比,極為可怕。
但武者七品之前,都還處于一個普通階段,就如同武林高手一般,摘葉傷人,飛檐走壁。
真正擁有強大力量,還是七品之后的事情。
七品之后,每一品都是質的變化,越到后面越是恐怖。
吐出一口濁氣,許清宵停止運氣,如今自己抵達九品大圓滿,只需要三條氣脈凝聚,開拓丹田,就算是踏入八品了。
只是許清宵暫時沒有選擇直接踏入八品。
有兩個原因。
一來是沒有八品的修煉功法,二來是先穩固一下當前修為不能操之過急。
畢竟自己武道修行速度已經很快了。
兩個月的時間,從不入品到九品大圓滿,要是直接突破八品,顯得有些夸張。
先穩一穩總沒有錯的。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沒有相應的功法,哪怕是相應的異術也沒有。
但這個還好說,皇宮當中藏有諸多功法,自己要一本應該不是一件什么難事。
九品大圓滿后。
此時此刻,已經到了卯時了。
“楊虎。”
“去一趟安國公府,跟安國公說,三日后讓他們的孫兒來學堂。”
許清宵開口,讓楊虎跑一趟。
當初來京城答應過諸位國公教導他們的兒孫,這一點許清宵沒有忘記。
只是陛下安排了重任于自己,許清宵也就沒有心思去處理這檔子事。
眼下剛好被禁足,許清宵倒也無所謂,正好教一教這幫熊孩子,免得他們又去禍害別人。
“遵命。”
楊虎得令后,直接朝著學堂外走去。
也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學堂之外。
是刑部尚書張靖。
看著不遠處的張靖,許清宵起身,緩緩走了過去。
“屬下許清宵,見過張尚書。”
許清宵走來,顯得十分客氣道。
雖說自己被撤了刑部主事品級,但保留了官職,算起來還是刑部的人。
“別客氣了,老夫還是喜歡你直來直往一些。”
張靖開口,有些隨意道。
“尚書大人,您這是為難屬下啊,屬下一向直來直往啊。”
許清宵一臉無辜道。
“還裝?”
張靖有些沒好氣了。
“那行,老張,來啊,坐。”
既然張靖這樣說話,許清宵也無所謂了,直接請坐。
“你這小子,......”
張靖一聽,有些懵了,讓你直來直往,是說讓你別這么恭敬,不是讓你這么隨意。
但也無所謂了。
落座下來后,張靖開口。
“我承了你的情,這份恩情,我會銘記于心的。”
張靖直接開口道,他就很直接。
當日他昏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等醒來以后,許清宵已經被關了,后來他寫了一夜的奏折,可剛寫完陛下又放了許清宵。
本來打算昨天就來找許清宵一趟,可沒想到陛下又宣許清宵入宮。
所以他今日特意趕早來,向許清宵致謝。
“老張,客氣了,客氣了,都是一個部門的,這算什么,別看我現在要去戶部,指不定那天又得去刑部,到時候可要你多多照顧了。”
許清宵笑著說道,說話也十分輕浮。
“照顧個屁。”
“你這種性子,去哪一部哪一部遭殃,現在整個戶部上上下下提心吊膽,幾個侍郎上下嚴令,不管你要查什么,必須要第一時間給你送過去。”
“在人家眼里,你就是災星。”
張靖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老張,這事怪不了我,我這人做事嚴謹,而且從來不會先翻臉的,都是他們逼我的。”
“刑部的事,你更了解啊。”
許清宵一臉無辜道。
張靖:“......”
“行了,就不跟你說些這個,反正這個恩情我記下來了,刑部上下也記著,他們說等你禁足結束后,去騰云樓設宴幾桌,向你道謝。”
張靖說道。
“這客氣了,我設宴幾桌吧,上次刑部的事情,也的確得設宴幾桌請罪。”
許清宵一聽這話,當下搖了搖頭,上次大鬧刑部的事情,說句實話,自己的確有些沖動,雖然有理由,但把事情鬧大,其目的是為了立威。
如今經過這次危難,大家同仇敵愾,也算是化解了恩怨,自己設宴幾桌請罪,也很正常。
“恩,也行。”
張靖點了點頭,他沒有強求什么,不過末了,張靖開始說正事了。
“守仁,其實你這次,什么都做對了,唯獨還是有些激進。”
“不過,你性子就是如此,我也不好勸你什么,但你一定要記住,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行。”
“這一次,明顯有很多地方不對勁,朝堂上的事情,也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一時半會我也說不清楚。”
“但往后你做事,一定一定得記住,想明白了,想清楚了,再去做。”
“如今你去了戶部,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戶部的水,比刑部要更深,陛下一直想要伸手到戶部去,但無論怎么伸手,都無法弄清楚戶部的情況。”
“你大鬧刑部,本是大罪,但陛下沒有真正怪罪你,一開始我以為陛下是為了平丘府賑災案,可現在我發現,陛下的意圖,絕對不是這么簡單。”
“她想讓你把戶部的水攪渾來。”
張靖壓著聲音開口,這些話他本來不需要說,可欠了許清宵人情,所以他還是決定過來說一趟,讓許清宵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守仁明白,多謝張尚書提醒。”
許清宵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嚴肅起來了,收起了輕浮。
實際上在牢中時,許清宵就到了這一點。
自己大鬧刑部,為的是周楠伸冤,但也為了宣泄,仗刑侍郎,這是天大的事情,可陛下只是讓自己調查平丘府賑災案。
一開始許清宵也覺得,這是陛下的計謀,讓自己硬著頭皮接下這個案件,其目的是為了奪取兵符。
可現在細細想來,絕對不是這么簡單,畢竟自己仗刑員外郎的時候,就可以出手制止了。
可偏偏一直等到自己要仗刑尚書的時候,才出手制止。
這樣做的目的,不是讓自己宣泄完,而是敲打六部。
讓自己立出這個‘無法無天’的人設。
如此一來,陛下再把自己安放在戶部當中,最起碼戶部就不敢找自己麻煩,給自己穿小鞋?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這才是陛下的謀算。
如今張靖張大人這么一說,許清宵就更加篤定了。
女帝當真聰慧啊,能成為皇帝的人,沒有一個是普通人。
昨日發生的事情,許清宵倒不覺得什么,畢竟女帝也是人,有點個人情緒很正常,但大局上女帝不會出一點錯。
有這樣的皇帝,其實對國家來說是一件好事,最起碼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國家,而不是個人。
“你明白就好,如果需要刑部幫忙,直接來刑部就好,自先帝北伐,戶部一直都有些古怪,我雖與顧言大人是東明會之人,但刑部是刑部,戶部又是戶部。”
“只要是為大魏,我一切無言,但若有人存私心,該如何查辦,就如何查辦。”
張靖說到這里的時候,就沒有再說什么了。
因為很多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一點點,需要許清宵自己去查。
不過張靖張尚書這番話的意思也很簡單。
他是刑部的尚書,是朝臣,可以為大魏死而后已,黨派不黨派的,這是朝勢問題,涉及到了國家根本,他絕對不會答應的。
“有張尚書此言,清宵便安心了。”
許清宵起身,朝著張靖一拜。
“得了,別假惺惺的了,這個月好好在這里待著,等禁足結束后,沒事來刑部坐坐,查查案子,別想著偷懶。”
說到這里,張靖沒什么好說的了,直接起身離開,他還有事先走了。
“老張,慢走。”
許清宵喊了一聲。
張靖楞了一下,最終沒什么說的,走人了。
等人走后,許清宵的聲音響起了。
“楊豹,持我手令,去一趟戶部,讓他們準備三十年來所有稅收卷宗明細。”
許清宵開口。
既然這個月被禁足,那就老老實實坐在家里先備好功課再說。
一刻鐘后。
楊豹回來了,不過是空著手回來的。
“怎么?他們不給嗎?”
許清宵煮茶問道。
“不是不給,是太多了,大人,我得叫幾個幫手。”
楊豹哭喪著臉說道。
不是人家不給,而是給的太多了,他必須要喊人過去。
“呃......”
許清宵不說話了。
不多時,楊豹喊著趙大趙二和李健李康四人去了戶部。
來來回回,一個又一個箱子搬過來了,足足四十多個大箱子,里面是戶部這三十年來的稅收卷宗。
很顯然戶部很聰明,不敢給自己穿小鞋,但能給自己制造麻煩。
查稅是吧?給你所有的,讓你慢慢查。
四十多個大箱子,你當真要認認真真看,也得好一段時間,這是戶部的小手段,比刑部要精明多了。
不得不說,這戶部就是聰明啊。
按理說給點總和就行,可對方運來這么多資料,就是擺明著要讓自己先安靜一會。
喝了口茶。
許清宵倒也不在意戶部這個手段,起身找到去年的卷宗,開始認真觀看了。
許清宵看卷宗很快,他不是核算,而是了解戶部現在什么情況,大魏現在又是什么情況。
四十個箱子,里面有兩千多份卷宗,許清宵保持一個時辰看一百份卷宗的速度。
而且許清宵一邊看,一邊開始列數據表。
戶部不給自己總和,那自己完全可以算出來啊,用阿拉伯數字,再運用點最基礎的運算方式,說直接點就是財務做表。
收入,支出,匯總。
任何看起來密密麻麻極為復雜的東西,只要列出數據表來,再加減一下,就能得出最終答案,如果算出來的結果不一致,那就再算一遍,如果還不一致,那就是有貓膩。
所以戶部的手段,依舊是小兒科。
與此同時。
京都戶部。
尚書房中。
顧言靜靜聽著手下匯報,旁邊坐著左右侍郎。
“大人,屬下已經將所有卷宗給了許清宵,一共兩千四百份卷宗。”
“不過總和卷宗并未給出,目前也在核算中。”
戶部的官員開口,顧言沒有說什么,左侍郎率先開口了。
“這許清宵還沒來戶部,就要三十年的卷宗資料,當真是胃口極大。”
“我等將兩千多份卷宗給他,讓他頭疼去。”
左侍郎這般說道。
“恩,倒也不是針對這許清宵,只是他雖有查案的本領,可戶部是財政稅銀,哪哪里是隨便安排個人就能入職?”
“陛下也是太心急了,讓許清宵來戶部。”
右侍郎點了點頭。
而顧言卻緩緩道:“不管他如何,他需要什么就給他什么,除了戶部總和卷宗以外,這樣也挺好,讓他消停一會,這兩千多份卷宗,看需要十幾日的時間,真要算出來個結果,至少需要兩三個月。”
“他能消停兩三個月,對戶部來說,對朝堂來說,對大魏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顧言出聲,他也不是針對許清宵,無非就是讓許清宵消停消停,總不可能一直搞事吧?
而且現在來了戶部,身為東明會三首之一,他會讓許清宵鬧騰嗎?
答案很顯然,不會。
所以他用了這個辦法,不讓許清宵有機可乘,刑部的教訓,大家可是看在眼里。
“行了,該做什么做什么吧。”
說到這里,顧言也沒多想了,做自己的事情。
就如此。
兩天后。
此時,許清宵將最后一份卷宗看完了。
面前擺放著一疊厚厚的白紙,這是他統計出來的結果。
如此大的工程,整個戶部需要核算至少十天,然而許清宵一個人兩天完成,這就是數學的魅力。
只是當結果出現后。
許清宵的眉頭,也皺的很厲害。
這三十年來的財政,許清宵算清楚了。
同時也知道了,如今的大魏到底面臨著什么危機。
三十年前,武帝第三次北伐,當時大魏的整體營收是九萬萬兩白銀。
而直到如今,三十年后,大魏目前每年的稅收是一萬零四百八十六萬四千八百三十五兩二錢十六文。
可現在大魏一年的基本支出,就已經達到了恐怖的九千八百萬兩白銀。
也就是說大魏王朝的國庫,去年進賬六百多萬兩。
但之所以還有余存,不是大魏現在還不錯,而是自武帝晚年開始,放棄了許多國家發展。
民生發展,基建發展,軍事發展,甚至是教育發展。
但即便是放棄了這么多發展,可大魏王朝依舊面臨著赤字危機。
甚至是說,很有可能經濟崩潰。
一旦經濟崩潰,國庫沒錢,最直接的問題就是有災賑不了,無數百姓餓死,想要施展利國計劃,沒錢只能憋著,軍隊發不起軍餉,官員收入低。
國運直接衰敗,國家也會無法繼續超前發展。
這是最大的問題,所以女帝上任之后,第一時間就是削減官員工資,調到最低。
這有一定效果,但絕對不能持續,極度的壓抑之下,會使官員瘋狂貪污,到時候苦的還是百姓。
那么想要解決這個麻煩,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
印錢。
大魏的硬通貨可不是黃金白銀這種東西,這玩意除了富貴人家能拿出來,正常的貨幣流通是‘銅錢’和‘寶鈔’。
按照一二三四線來劃分的話,大魏一二線城市用寶鈔的比較多,三四線城市用銅錢比較多。
銅錢的加印比較麻煩,而寶鈔的加印就很簡單了。
一旦國庫真正面臨負數,那么大魏只怕會在第一時間加印寶鈔。
如此一來的話,最恐怖的東西就來了。
通貨膨脹
這可不是小事,一旦發生了,整個大魏直接完蛋,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通貨膨脹最恐怖的就是民心大亂,到時候老百姓們瘋狂搶購糧食,引發食物恐慌,錢再也不是錢,連鎖反應之下,就是瘋狂的貶值,王朝信用度直接暴跌。
這個時候,某某藩王直接來一句,這些都是大魏女帝的錯,兄弟們,刀在手,跟我走,推翻這個破王朝,重新打造美好新世界。
一旦如此,百姓就算是不想反也要反了。
那個時候,就是真正的血流成河了。
比北伐還要恐怖。
許清宵咽了口唾沫。
經濟戰爭比打仗還要恐怖百倍,打仗的目的是什么?也是為了利益。
而經濟一旦崩塌,就算是當世出個圣人也沒用,畢竟圣人能讓天下百姓吃飽飯嗎?
讀書喝西北風?
許清宵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整個人都有些沉默了。
如果說,在沒有看戶部財政情況,許清宵認為大魏的問題,無非就是生產力少了一點,各地藩王蠢蠢欲動,女帝登基名聲不太好。
僅此而已。
可今日一看,許清宵才算是明白,女帝為什么要兵符了。
因為.......大魏隨時會崩塌。
一個三十萬萬的人口王朝,隨時會崩塌。
望著茶桌上的卷宗,許清宵陷入了沉默狀態。
這是大魏當前國庫存余。
一萬四千三百六十七萬白銀。
這筆錢,根本不能動,隨便來個天災人禍,就是幾千萬兩,如果遇到平丘府這種事情,三五千萬兩都不見得能解決問題。
但天災人禍年年都會發生,運氣好點,十年二十年不出一場大事。
運氣背點,今年可能就要出大事。
而且這僅僅只是賑災問題,國家發展呢?
總不可能一直小心翼翼,燒香祈福,希望不要有什么天災人禍?然后坐在家里等死?
要知道,一個真正強大的國家,是每年都在進步。
可大魏是每年再退步。
去年國庫進賬六百來萬兩白銀,指不定今年就五百萬,明天四百萬。
大魏!
扛不住了!
許清宵閉上眼睛,腦海中不由回響張靖張尚書說的話。
戶部水比較深。
這他娘的叫水比較深?
這是海!
深不見底啊!
一時之間,許清宵真的生起一種無力感來了。
他知道大魏現在面臨很多危險,但不知道大魏的問題,竟然如此之恐怖。
這絕非是一人之力可以解決的。
這是需要大魏上上下下,所有臣子齊心協力才能解決的問題。
否則,一旦爆發,那就是天大的災禍。
無數百姓枉死。
大魏六百年的江山,極有可能就此終結。
可.......要如何解決呢!
許清宵想不到辦法。
這一刻,許清宵也明白為何自己寫出安國策,陛下并沒有第一時間召見自己,也沒有給自己那種非常被重視的待遇。
因為!
安國策,不利當下。
大魏錢莊,是建立在國家發展極好的情況下,百姓能吃飽飯,手頭上還有一點余錢的情況下,才是利國神器。
可現在的百姓,不說吃不飽飯這么夸張,但最起碼吃的不會太好。
甚至每年越來越差,就這樣子還指望百姓存錢放進錢莊里面?
這簡直是不合理的啊。
“楊豹!”
許清宵再次開口。
“屬下在!”
楊豹第一時間趕來。
“去戶部,讓戶部的人,將近十年來的收支卷宗全部帶來。”
許清宵開口道,想要解決辦法,就要徹徹底底了解所有東西,任何細節都要了解。
“是。”
楊豹當下遵命,朝著戶部走去,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直接帶人過去。
一個時辰后。
楊豹回來,帶著推車,戶部支出內容更多,上百個箱子,這還是近十年的。
路上的百姓皆然驚訝,事情也傳到了六部和許多權貴耳中。
一口氣要這么多卷宗,常人光看都要看幾個月,許清宵想要看懂少說得一年吧?
尤其是戶部,目送楊豹走后,更是發出笑聲,覺得許清宵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戶部不是刑部。
刑部查案,人證物證,去調查一下就行。
而戶部是稅收,跟數字有關系,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稅收多少,這些東西真要算出來,不知道要多長時間。
不少戶部官員甚至都在打賭,許清宵整理完這些卷宗要多長時間,目前支持最高的是半年。
而對其他部門來說,這樣也好,至少許清宵總算是可以消停大半年了。
然而對于許清宵來說,上百個箱子不算什么,反而越多越好,他要一筆一筆看,一筆一筆查,這樣才能更加了解戶部的情況,大魏的情況。
上百個箱子,六千份卷宗,許清宵不敢太快看完,需要認真去看,并且用表格統計。
至少十五天的時間,還算不錯。
就如此,翌日。
一群熊孩子出現在學堂中,許清宵無心顧及,直接讓這幫熊孩子先去耕田。
沒錯,就是耕田。
許清宵懶得教他們什么認字識字,學堂有一塊地,本身就是用來種植花草的,差不多一畝大,讓這幫熊孩子耕地剛剛好。
意思也很簡單,先讓他們吃吃苦,然后再慢慢教,什么時候把地耕好了,什么時候再教真正的東西。
不過一幫熊孩子玩得挺開心,在泥地里面打滾,倒也沒有反感。
而房內,許清宵則在沒日沒夜地看書。
十五日后。
六千份卷宗,許清宵全部看完,并且列好所有的數據綜合,甚至還畫了一張未來趨勢圖。
而當許清宵看完這六千份卷宗后,也總算明白大魏國庫的錢去了什么地方。
四成是官員收入,底層官員極為龐大,哪怕一個人一個月一兩銀子,一年也是十二兩,大魏目前官員三百七十萬人,巔峰時期高達七百多萬。
所以每年收入一上來,先有四成是要拿出去給官員們發俸。
三成是軍餉,沒有戰爭的時候,軍餉不會太多,畢竟軍兵的俸祿不多,主要還是在伙食住宿等上面花銷大。
不過一旦打起仗來,一萬萬兩白銀都不夠用半年,光是撫恤金你都不知道怎么花。
剩下的一成半,是用來賑災一類的花銷。
最后的一成半,其中一成是雜事開支,正常的國家維護,比如說某某縣衙需要修補了,比如說官員要出差,包括一些外使來了,你要賞賜吧?誰做了不錯的事,需要賞賜吧?
而半成,是用來發展國家的。
這就是目前大魏的開支。
簡直是......窮的令人發指。
國庫半成用來發展國家?這國家能昌盛嗎?
而且最恐怖的一點是什么?
是許清宵看完如此之多的卷宗后,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些錢一筆都不能節省了,官員收入不能再減了,軍餉可以動一動,可自己不敢動,這涉及到了武官上下的利益。
一成半的賑災銀之類也不能動,這是應付突發情況。
雜事開支也省不了,因為大大小小的事多,總不可能衙門破了你不去修繕吧?
而發展國家的半成,更不可能動了。
本來國家就已經發展不起來了,還動這個銀兩?
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
想省錢是不可能省錢了。
只能賺錢了。
甚至省錢反而是加速王朝衰敗。
想要解決大魏當下的麻煩。
一個字。
可再難,許清宵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開始制定計劃了。
“女帝啊女帝,要是我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你不封我個王,你別怪我真叛國啊。”
許清宵心中自語。
這個天大的麻煩,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只怕直接跑路了。
許清宵一開始也升起了無力感,但很快調整好了心態。
問題大不要緊。
主要看有什么好處。
要是自己解決這個大問題,女帝怎么著也要封自己一個王位吧?
這事一點都不開玩笑,幾乎不亞于,北方蠻夷殺到京城,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滅了千萬蠻夷,殺到人家老巢。
不封王,說不過去。
白紙出現。
許清宵沾染一點點墨汁,而后開始在白紙上寫字。
大魏財政完全是畸形,不能省錢的情況下,就只能賺錢。
那么怎么賺錢是一個問題。
第一:提高底層生產力
這是毋庸置疑的,國家富裕或不富裕,看的就是底層和中層,底層生產力起來了,就會誕生許多中層,然后國家就能逐漸富裕。
而現在大家都是底層,甚至都是地下層了,談什么富裕不富裕。
想要提高底層生產力,三個辦法可以解決。
種子、水車、化肥
種子很簡單,類似于土豆番薯這種東西,先把肚子喂飽再說,吃的好不好無所謂,最起碼不能餓著。
水車目前已經在施行,只要效果一出來,直接呈交給陛下,然后舉國建設,務必爭取每一處良田都有水車工程,家家戶戶的田里都能喝到水。
既解決了百姓爭斗,又能穩定生產糧食,不至于荒廢土地。
化肥,這個東西是比較超前的東西,許清宵懂一點點化肥,但這制作出來很難,不過這個世界上有仙道,就好比‘求雨符’這種東西。
所以能不能生產出‘化肥’,要是生產出來了,那簡直是利國神器,不過這個先放一放,只能當做備用,能不能搞出來真不一定。
但種子和水車好說一點。
尤其是種子,這個世界上沒有土豆番薯這種東西,但也有相似的東西,而且可以精確搜尋。
這就是生產力的方案。
而第二點是。
增加稅收
是的,增加稅收。
國家的收入就是收稅,大魏如今的稅收是三成,對比盛世的大魏來說,比較多了,但對當下百姓來說,多是多,但至少能扛得住,不過要是再往上增稅,那就是大麻煩。
可許清宵這個稅收,不是針對百姓征稅,而是對一群特殊人員。
大魏皇室。
大魏文人。
大魏異國番邦。
大魏商人。
根據大魏律例,皇室一脈,不需要繳納稅收,而且每年可以得到不少補貼。
大魏文人,有功名在身也不需要繳納稅收。
最后就是這個異國人了,當初大魏文帝為了彰顯大魏萬國之上的氣派,允許異國人來大魏做生意不用繳納稅收,甚至入城門都不用給錢。
反倒是百姓們進大城要繳納幾文錢。
這他娘的就是不合理。
都給爺交稅。
這就是許清宵的計劃。
皇室貴族們吸國家的血,已經成長為綠油油的韭菜了,可以開始割了。
還有文人,誰允許有功名的文人可以不用繳納稅收?誰允許的?
說句難聽點的,當文人就應該為國效力,想不交錢?沒門!
至于異國番邦?還想不交稅?你他娘的做夢吧。
不但要交稅,而且還要多交一點,并且嚴格遵行大魏律法,什么五險一金啊,什么周六周日放假啊,統統給我搞好來。
要是不搞好?就給爺滾,這里是大魏,該滾的是你們!
許清宵寫滿了一張白紙。
這一刀下去。
保證大魏瞬間肥起來,而這筆錢,完全可以拿來發展農業生產。
造水車要不要錢?
買種子要不要錢?
開拓荒地要不要錢?
統統都要錢。
所以這筆錢不夠,但可以解燃眉之急,而且一旦施行下來,就是長久的事情,每年保守估計收割個五千萬兩白銀一點都不過分,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這筆錢拿來發展大魏國家,爽不爽?
但計劃非常美好,可許清宵知道。
一旦施行起來,很難了!
皇室貴族答不答應?這是第一個問題!
大魏文人答不答應?這是第二個問題!
大魏商人答不答應?這是第三個問題!
這三個問題怎么解決呢?
許清宵有些沉默了。
啊?你說還有異國番邦啊?
在大魏做生意,許清宵還在乎這幫異族人的想法?他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唉!這回真沒脾氣了。”
此時此刻,許清宵將白紙焚燒干凈,他這次真的明白為什么女帝如此在乎兵符了。
以上三個問題,其實可以用一個辦法解決。
武力鎮壓!
皇室不服?那就打,打到你服為止,殺一批人,然后再安撫一批人,告訴他們可以去做生意,自己賺銀兩,雖然他們自己已經開始賺了,但我公開支持你就不一樣了。
文人不服,那也打,誰不服打誰,打完之后,可以玩一手以退為進。
許清宵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幫酸秀才。
而商人就更好解決了,上面兩個服氣了,你還不服?想死就明著說。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問題。
鎮壓皇室一脈。
想要鎮壓皇室一脈,靠的是什么?只有兵權,槍在手,跟我走,不服就干。
如果沒有兵權,敢割他們的韭菜,估計這幫家伙直接要跳腳了,然后聯系各地藩王,開始轟轟烈烈的造反。
這一刻,許清宵徹徹底底明白,女帝為什么這么在乎兵權了。
因為沒有兵權,她只是明面上的皇帝。
想要割韭菜都割不了,百姓只能繼續餓著,而女帝也只能看著,大魏被他們吸血,大口大口的吸血。
算了!皇室一脈,文人一脈,大魏商人先放一邊。
先搞這幫異族再說。
許清宵篤定主意了。
想要發展國家,就必須要先拿出一筆錢來,而這一筆錢,只能從異族身上拿。
而且要狠一點。
追加三年前的稅收,賺了大魏上百年的錢,讓你吐出來一點,沒問題吧?
確定目標。
許清宵取出一張天旨,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女帝,同時也讓女帝派人過來取東西。
自己已經將這些稅收表重寫了一份,按照大魏的文字來寫,畢竟女帝看不懂阿拉伯數字。
事情做完了,許清宵長長吐了口氣。
至于如何取決,那就是女帝的事情了。
反正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你要是不答應,那也不能怪我。
不多時,天旨被許清宵放在燭臺上,火焰燃燒,一陣陣白煙飄去大魏皇宮。
朝堂上。
此時此刻,剛剛退朝。
一封天旨出現在她面前。
大魏女帝坐在龍椅上,百官已經散去。
而女帝目光卻露出一縷縷精芒。
很快,她開口,讓趙婉兒去一趟守仁學堂取東西,速去!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
趙婉兒回來了,她親自護送,將一疊厚厚的宣紙遞了上來。
龍椅上,女帝觀看這些年的稅收財政狀況。
她是大魏女帝,知曉總和,可她沒有時間去算賬,朝堂的事情,藩王的事情,國家民生之事,不可能允許她慢慢算賬。
然而許清宵遞交上來的宣紙,卻顯得格外不同。
收入支出總和差銀
條條款款,整整齊齊,讓人一眼便能明意,比起戶部送上來的卷宗,簡直是好一萬倍,看戶部的卷宗,一天一夜看不完。
而看許清宵送來的卷宗,一刻鐘內,所有情況她瞬間明白了。
直觀明白問題和感覺有問題是兩個概念。
此時此刻,大魏女帝幾乎是在一瞬間明白大魏的財政危機有多近了。
比她想象中要嚴重十倍。
再拿出許清宵的天旨。
這一刻,女帝深吸了一口氣。
許清宵提出的問題,配合這些財政數據,讓她明白了大魏如今的危機。
實際上有些危機她也知道。
可不知道怎么去處理。
但許清宵寫出了處理辦法,雖然只是第一步,但可行度很高,畢竟盯上的是大魏異族。
這完全可以!
她也想過許多解決辦法,但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朝堂上的斗爭,藩王之間的斗爭,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個。
許清宵一句話,讓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下一刻。
女帝之聲響起。
“宣,朕旨意,許清宵已反省自我,態度誠懇,且愿為國效力,任許清宵為戶部員外郎,主管稅銀之責,皇權特辦,賜,許清宵大內龍符,見符如見朕,可調遣刑部兵部,為其所用。”
女帝的聲音響起。
一旁的趙婉兒神色卻陡然一變。
大內龍符?
她不知道許清宵給女帝寫了什么東西,可她知道大內龍符代表著什么啊。
這就是陛下的令箭,見符如見朕,皇權特許,刑部與兵部為其所用。
也就是說許清宵一聲令下,刑部和兵部就要無條件支持和配合,無論許清宵做什么。
這權力可比之前許清宵拿尚書令要強太多了。
就好比當日的蔣鑫言,許清宵手握尚書令,命令蔣鑫言殺王,可蔣鑫言一而再再而三的猶豫,并不是他不聽令。
而是許清宵的身份地位不高,尚書令也沒有足夠的權威。
但大內龍符是什么?
這就是代表著陛下啊,如果當日許清宵拿著的是大內龍符,一聲令下,蔣鑫言只怕手起刀落,根本就不管你什么王爺不王爺,直接殺了。
因為這是陛下的意思。
給許清宵大內龍符,這簡直是無條件相信許清宵啊。
而按照許清宵的性子,鬼知道許清宵拿到大內龍符會做出什么事情。
拿尚書令,要殺王!
拿大內龍符.......不殺十個王,估計都對不起這快令牌吧。
這一刻,趙婉兒莫名感覺,大魏又要鬧起來了。
很快。
女帝的旨意傳出,引來京城一片喧嘩。
最先驚愕的是戶部。
戶部當中。
尚書顧言剛剛回到辦事之處,就聽到女帝的旨意。
“大內龍符!整治稅銀!刑兵兩部任憑吩咐?”
“陛下......這是要做什么?”
顧言皺緊眉頭,他即便是再老謀深算,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她要做什么。
怎么好端端給許清宵如此大的權力?
還有,這個許清宵,怎么就這么會鬧事啊!
就不能消停消停嗎?
他不是在看卷宗嗎?這就看完了?
左右侍郎坐在一旁也是無比沉思,不理解這旨意。
可就在此時,戶部尚書顧言猛地起身,臉色一變。
“陛下要動皇族。”
顧言沒有說話,這是他的心里話。
身為戶部尚書,他對大魏目前的財政情況極其了解,想要真正緩解大魏的壓力,目前來說,針對皇室一族效果最好。
尤其是現在陛下手握麒麟兵符,的確可以大刀闊斧了。
可這樣做,還是太過于冒險和激進了。
“不行!”
顧言起身,他直接朝著外面走去,他不允許陛下有這個念頭,至少現在不允許。
一旦動了皇室一族,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刑部,兵部,禮部,工部。
四位尚書幾乎是晚了戶部尚書兩刻鐘后也猜到一起了,他們四人一同起身,打算去宮中面圣,勸阻陛下。
可來到宮外,得到的就是兩個字。
不見。
五位尚書被圣上拒見的消息飛快傳出。
一時之間,大魏京城無數權貴都沉默了。
天知道許清宵要做什么,也天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但所有人都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個許清宵,真會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