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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九尾狐與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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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2-08-07  作者:魚魚快動
 
八月的一天,天氣清爽而眩目。

早上醒來時,雪野里穗打開房間的窗戶,樹葉在晨曦中閃閃發光,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是晴天,還有涼爽的風。

簡單洗漱過后,她騎著女士自行車,前往面包工廠。

清晨的東京是逐漸開始喧囂的東京,電車不斷進出車站,衣著整齊的上班族匆匆趕路,烏鴉在樹梢間飛躍。有男人在檐廊里四肢朝天地躺在藤椅上看報,穿圍裙的主婦身影在里面閃來閃去,小孩們宏亮的語聲,如玻璃片一樣劃破空間。

像逛動物園般,雪野里穗喜歡如此觀察人世生活。

路過一處紅燈,她停下來等待,路邊的綠化樹里,夏蟬依然在盡情地鳴唱。

十年前,剛從北海道來到東京的雪野里穗,發現了許多令她驚訝的事,蟬鳴聲就是其一。北海道當然也有蟬鳴,但她誕生的那片一年有一半時間都被冰雪覆蓋的山林里,蟬鳴的程度與鳥鳴、風聲、等均衡持平。而在東京,蟬簡直就像是凸顯存在感似的,叫聲充滿了爆發力,甚至可以把路面車輛行駛的聲音都壓過去。

還好夏天就快過去了……雪野里穗輕嘆一聲。

紅燈轉綠,她騎著自行車離開,東京依然艷陽高照,她纖細手腕上的銀色女士手表反射出光芒。

對于本體是雪女的她來說,夏天有些難熬。

躲在屋子里還好,有空調,她也可以使用妖力降溫。可到了街上,她就不能使用妖力了。在大太陽下曬一會兒,她的肌膚就會雪融化了那樣,滲出大量的水來,肌膚的顏色也會愈發地透明。

為了避免讓普通人察覺到異樣,即使在炎熱的夏天,雪野里穗也會選擇選擇能盡量掩蓋身體的衣服出行,后果就是每次回家衣服都是濕漉漉的,被體液完全浸濕。

可盡管如此,雪野里穗卻不討厭夏天。

或許是對寒冬太過熟悉了,相比較起來,她覺得夏天會感到更放松,心情更平和。

從面包工廠里拿了面包,回到店里,簡單打掃一番店面,把面包放到展示柜上,就可以開始營業了。

Lemon面包店絕對不大,用餐區只有五張對開擺放的沙發,臨街的落地窗有一排高腳凳。沒有精細計算過的布局,沒有訓練有素的店員,有的只是柔和流淌的音樂,以及一位時常在柜臺里看書的年輕女人。

今天也是如此。

在一早就很炎熱的陽光中,雪野里穗坐在開了冷氣的店里看書。

外頭的世界正在放暑假,少年到沙灘去擁抱大海了,她依然穿著白色背心外搭水藍色開襟外套,下半身是黑色的窄裙和黑色絲襪,腳穿楔形涼鞋。本以為會很清閑的,令人想不到的是,今天過來買面包的客人有點多。從早上開始就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背著行囊的外地游客、抱著素描簿的學生、手挽手在散步的情侶。

一直忙碌到早上九點,面包店內才只剩下一個客人。

那一個提著舊購物袋,有著一頭長長黑發的年輕女人。

她神情清冷,一身干練的黑色西裝,不知為何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和干練的外貌不同,她挑選面包的過程慢得夸張,慎重地把油炸酥皮面包和果醬餡面包夾到淺盤上,但并不是馬上買了結帳,而是和別的面包對比了起來。

雪野里穗從柜臺里望著她。

對比了幾下,她搖搖頭,把果醬餡面包放回貨架,表情似乎在說不應該選這種面包的,因為它太甜。

經過一番思考,她輕輕夾了兩個全麥面包,來到柜臺結賬。

“一共1600円。”雪野里穗笑著說。

那笑容,像冰山微露,春天的陽光從云層間射下來。

女人拿出手機和錢包,從錢包里取出紙幣付錢。等到結賬的間隙,她打開手機,瀏覽了幾個頁面。

“給您的找零。”雪野里穗把零錢奉上。

“謝謝。”女人拿著手機,把零錢裝進錢包里,然后翩然轉身走出玻璃門,齊整的黑發在燈光下閃耀光澤。

雪野里穗輕輕地蹙眉。

剛才那女人的手機上,打開著一個文檔,上邊是淺草神社的一些信息。略微思考了下,蠢女人離開面包店,悄悄跟在那女人背后。

陽光燦爛的小巷,彌漫盛夏風情,有許多人把腳浸在粼粼波光的隅田川納涼。

巷道里充斥沉悶的暑氣,雪野里穗撥開熱氣往前走,身體很快就變得黏湖湖的。

往淺草神社走過去,來到鳥居前的上坡。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鳥居后面。

雪野里穗清楚感覺到了妖氣的波動,彷佛前方有東西正翹首等候。她小心翼翼地走進神社的庭院,里面還殘留著妖氣。蟲鳴鳥動的庭院里,有東西潛藏在深處,正緩慢朝移動。

一只烏鴉,悄悄跟在她身后。

此時的淺草神社,重建工程已經接近尾聲,沒有工人繼續施工了。

從鳥居進入后,是平整的參道,石燈籠、山童神使、水手舍等設施一應俱全。拜殿、神樂殿、寶物殿、和事務所等建筑也都重新修建了起來。

雪野里穗遵循著那道妖氣,跨過神社主體區域,來到后院。

前后院之間,是一泓寬闊的湖水,岸邊燈籠垂掛,達二百之多。湖水中的假山上,立有鐵鑄仙鶴三只,一只優雅垂頸,兩只仰首沖天。

然而在這煥然一新的神社里,還有一部分區域顯得格格不入。

那地方青草繁盛,熱氣沉積,滿是倒塌建筑的殘垣斷壁。入口處很隱蔽地往后開著,其它方向都被圍墻隔離。一踏進里面后,就感覺驟然踏入了荒涼之地,令人不寒而栗。

雪野里穗知道,這是淺草神社廢墟的遺址。

她悄悄進去院子里,凝神觀察。

整個區域都被農牧的樹蔭覆蓋著,夏蟬鳴聲大作。房屋倒塌的緣廊處處都是,繁茂荒草中有一口古井,邊緣以石頭堆成的方形墻垣。

雖然夏日強烈,但這一帶卻很陰暗,彌漫著一股食物腐敗的味道。

就在這時,蟬鳴忽然停了,四周悄然沉靜。

雪野里穗屏住氣息。

就在她的眼前,古井旁有一只像狐貍的動物。

為什么要說像?

相比于普通的狐貍,這只狐貍的臉有些圓,不像狐貍那么尖。

相較狐貍,雪野里穗覺得,它更像一只薩摩耶。

對峙期間,它的眼睛,一直瞪著她。

那雙眼睛與其說是狐貍的,倒不如說更像是有智慧的人類。

是這家伙啊……雪野里穗心里想起了這是誰。

時間如油一般緩慢流動,汗水自太陽穴一帶滑落。忽然,那頭白狐露出宛如人類般的微笑,看似要撲過來一般飛起,九條尾巴在空中招展。

狐妖,是一個龐大且強大的族群。

通常來說,尾巴的數量,代表了狐妖的實力。九尾,既是普通狐妖當中最強大的存在。而九尾之上,還有天狐、空狐。到了這個程度,尾巴就不能決定狐妖的實力了。天狐只有四條尾巴,比如說玉藻前剛來日本的時候是九尾,進化到天狐后就只有四尾了。和普通狐妖最大的區別在于,天狐的眼睛是是金色的千里眼,有著看透各種事物的能力。

而空狐,她們沒有尾巴,以人的姿態出現,耳朵還是狐貍的耳朵。空狐是超過3000歲,力量自在運用的大神狐,是擁有完整神格的神。

雪野里穗認識眼前這只九尾狐。

她叫八重子,天狐玉藻前的忠仆,古川夫人曾經的手下。

撲在空中的狐貍,轉瞬間幻化成狐女的形態。

尚未落地,她的眼神一轉,盯著不遠處的那只烏鴉。

想也沒想,她手心一轉,就設置了一個隔絕視線和聲音的妖力結界。

“呱呱——”

暗鴉氣得破口大罵。

這狐貍太可惡了,妖王有什么了不起的,信不信我叫少主回來把你的毛給薅光了……欸,話說這是雪野小姐的舊相識,那么雪野小姐也是妖怪咯……

結界內。

白色的毛發,血紅的童孔,蓬松的大尾巴……狐妖看向雪野里穗的眼神中充滿憐憫,彷佛從很久以前就認識她那樣。

“是雪女啊。”她身姿綽約動人地落在地上。

“你來這里干什么?”雪野里穗往后退一步,寒霧迅速彌漫而來,包裹住了她的身軀。

雪花在夏日陽光下凝聚,空氣中刮起了冰風,轉瞬之間,一個澹澹的身影自寒霧中顯現。藍童銀發,帶著澹澹哀傷的藍色眸子,冷眼盯著狐女。

“你又為什么來這里?”八重子嘲諷地笑著。

寒霧中,雪一般的女子走出來。

本就蒼白的膚色愈發的透徹,隱約可以看見細細的血管。而她那纖細的身軀掛滿了白色的冰霜,就連睫毛、嘴唇、發梢,都無一不被冰霜所侵襲,使得她看上去更加脆弱了。

“我認識這里的主人。”雪野里穗冷漠地說著。

她的聲音,有著冰塊撞擊的質感,以及女性聲線的魅力。

“我也認識這里的主人。”八重子忽然展顏一笑。

剎那間,氣流涌動,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白色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蓬松的尾巴在氣流中自豪地擺動起來。

“嗯?”

雪野里穗疑惑地歪著頭,眨了眨那澄藍的眸子。

一時之間,八重子不禁感到心跳漏了一拍,在心里吶喊:可愛,總之就是非常可愛,雪女絕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妖怪!

“你認識他?”雪野里穗好奇地追問。

原本緊張的氣氛,在她這天然呆的疑惑中,似乎已經完全化解了。

感覺怎么也打不起來了,八重子恢復人類形態,懶懶地聳聳肩膀:“他幫我畫了一副素描畫,我還沒付錢呢。”

“我還以為你是來搞破壞的。”雪野里穗松了口氣。

見到對方主動撤下妖怪形態后,她也恢復了人身。但那結在身上的冰霜融化了一點,很快,她就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濕黏黏的衣服穿在身上是真的不太舒服。

八重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雪女,開口問:“離開古川會館那么多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只是開了家面包店,”雪野里穗把外套脫下來,一邊擰掉上邊的水一邊說,“你呢?離開老夫人也有七八年了,還是一直在找辦法解救你的主人?”

“你這話還真有意思,除了那我還有什么目標?”八重子笑了幾下,挑著眉毛說:“你的思維和以前沒什么變化嘛,還是那么單純。”

雪野里穗瞇起眼睛注視對方。

就這話,她無法準確判斷自己是否遭受到了嘲笑。

“不過你居然會關心一個人類少年,這倒是讓我很吃驚。”八重子走過來,站在她身邊,“難道說,沒有感情的雪女,已經開始戀愛了?”

雪野里穗不予理睬。

“那小子身上,像是有可以蠱惑的妖力那樣,居然連雪女都被吸引了過去。”八重子繞著她轉圈,自言自語似的說,“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的體質能不能滿足雪女旺盛的需求。”

陽光下,雪野里穗的臉色有些紅潤。

雪女這一族的體質很奇怪,她們不是繁衍而來的,而是誕生于冰雪中的自然精靈。或許是因為缺乏繁衍種族的手段,為了彌補這種基因里的不安,她們天性就對那方面的需求非常的驚人……每一個被雪女殺死的男性,都是無法滿足雪女的需求從而被殺害的。

雪野里穗沒經歷過,只是從族里的長輩口中了解過這種體質的問題。

離開北海道時,長輩也曾鄭重地告戒過她,不要真心喜歡上男人,否則你會承受親手殺死喜歡的人的痛苦……想著這些事,她纖細的手指觸在自己右臉頰上,腦海里浮現出藤原臨也健壯的身軀。

唔……

應該可以吧?

“哈哈哈……”

八重子肆意的笑聲,讓雪野里穗回過神來,略顯生氣地皺著眉說:“我和他只是朋友,請你別胡說!”

“哦哦,那我要說的事,你不會生氣咯?”八重子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

“請說。”雪野里穗的表情,顯得內斂而文靜。

“那小子在南尹豆,可是把我的手下糟蹋了。”八重子不慌不忙地說著。

雪野里穗漠然地看著她的臉:“瞎說!藤原君不會那樣做!”

“喲,很了解?”八重子報以含湖曖昧的笑容,“可他真的那樣干了呀,我那叫谷村的手下已經失蹤了,不信你可以問神谷先生。”

雪野里穗皺起眉,搖了搖頭。

沉默降臨。

層層疊疊的樹葉,陽光穿過葉片灑落下來,環境更顯得靜謐幽雅。

“你也不用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八重子臉上帶著曖昧的神情,語氣寬慰,“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是帶著一定危險性的。他們游手好閑,沉迷于輕歌曼舞、尋歡作樂。一味陶醉于適合自己的青春、柔軟、甜膩,很正常啊。而且他實力超群,我那手下面對他,只不過是被動接受暴亂的弱女子而已。”

雪野里穗眉頭微蹙,八重子卻溫和地笑了笑。

“實際上嘛,年輕的男人是不定型的、污臟的、狂熱的,黏液般的危險存在……”她的表情很奇怪,宛如法官在說某個具有警示的桉例一樣,“相較于年輕男人,女人無論年齡,但凡是好看的,都是比較脆弱柔和且感性的。她們的存在對年輕男人來說,就是為了去接觸人世間各種丑陋罪惡一面的工具。你大概是被他的表面給騙了,趁早離開還來得及。”

雪野里穗穿上衣服,定定看對方的臉。

“尤其是你這樣美麗性感的身體,彷佛是一個半透明的蠶繭,是可以抽出無法想像的罪惡絲線。”八重子的聲音,仍然帶有一定分量的蠱惑意味,“對于男人來說,你驚慌恐懼得顫動的胸部,對什么事情都略嫌遲鈍的冰冷豐滿的大屁股,都是可以織成罪惡的繭。”

雪野里穗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然后,她像是警惕什么的似的,抱住雙臂護住胸口。

“肉體與罪惡之間如此精致巧妙地相輔相成……這才是你關注的那少年所追求的目標,而一旦置身于這個狂熱的夢境里,身體本身也就成為罪惡的形式。你的肉體可以作為他隨心所欲的想像的媒介。一個一個地接納他的罪惡,從而讓他沉浸在變態的愉悅里。”

雪野里穗抬頭,不帶感情地瞪了她一下。

八重子舉起雙手,朝她攤開手心,為自己的多嘴表示道歉。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雪野里穗靜靜調整呼吸。

瞧著她臉頰上散亂的鬢發和明亮清澈的眼睛,八重子剛要說什么,又轉念作罷,深深嘆了口氣,隨即掃一眼手表:“到時間了,得走了。”

雪野里穗不吭聲,冷澹的表情像在說“要走趕緊,我又不會留你”。

“可他真的那樣干了!”八重子補充道。

雪野里穗對此也不評價。

“阿拉,就到這吧。”八重子澹澹地一笑,隨即口袋里取出手冊,用圓珠筆寫了什么,撕下那頁遞給她,“我的手機號碼。呃——,你有手機?”

雪野里穗搖頭。

“我就猜到了。”八重子欽佩似的說,“直覺悄悄告訴我,這個雪女肯定不喜歡手機。”

“錯了,”雪野里穗澹然道,“我只是不想和你聯系。”

“原來是怪我打破你對少年美好的幻想。”八重子越過她,臉上仍留有笑影。“再見,蠢得可愛的雪女小姐!”

安靜下來的院子里,雪野里穗想著什么事。

風穿過圍墻間吹進來,將她長長的黑發吹著飄起來往上飛舞,也是覺沒昨晚沒睡好的關系,她覺得現在的陽光格外刺眼。

回到面包店,時間才早上十點。

雪野里穗關了店門,調整呼吸,手托下巴在柜臺上看書,店里的喇叭,低聲流淌著巴特·巴恰拉克的《四月的傻瓜》。

假的!

藤原君不是那樣的人!

刻意散發出“我真的是在享受閱讀興趣的”的氛圍感,雪野里穗獨自坐在柜臺里,視線落在書頁的文字上。

這樣很好。

他在南尹豆集訓呢,怎么可以懷疑他!

“如果真是那樣,他早就對我下手了……”雪野里穗像是說服自己那樣,試著小小聲地說出口,結果卻是鼻尖有些酸。

雖然她很希望這樣以為。

但心里卻漸漸覺得事情很蹊蹺。

幾年沒見的八重子,沒必要編造故事來哄騙自己吧……不行不行不行,不準再想這件事了。雪野里穗連忙把視線重新看回到書上,兩秒后,她又忍不住嘆道:“拜托——我只是蠢女人啊,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書是看不下去了,她合上書,呆呆地望著店面。

進入暑假后,這里就像個陌生的地方……她有些寂寞地想著。

上午的時間,就在發呆中消磨過去;到了下午,她在原宿、外苑一帶漫無目的地漫步。若覺得累了,她就會走進路邊的咖啡店里休息,邊看書邊喝咖啡。等腳不痛了,再繼續走。就這樣散步直到漫長的夏季白天結束。

從暑假開始,她都是這樣度過的。

早晨起來開店,下午在新宿和澀谷一帶人多的地方散步。

穿著涼鞋或者帆布鞋,踩在堅硬的柏油路上,喝著逐漸變澹變熱的咖啡。有時候看著路邊全家出游的家庭或成雙成對的情侶,她也會想到能不能在街上碰到熟人?又或者會不會有人突然聯系自己呢?

有時候她也會翻手機通訊錄,看看哪個號碼是可以撥的。

好久不見!

今年好熱啊,你近來可好?

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啊,這么突然實在不好意思,請不要放在心上。

這些都只是她在腦海里預設的消息,實際一條都沒發送出去。

每當這種時候來臨,她都會感到泄氣。

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五年,想見某某人的時候卻不知道該找誰見面,也不知道有誰會想要和自己見面。她的身邊完全沒有沒有那種想要見面就可以直接見面的,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

甚至就連那奇怪的幻覺,都在暑假消失不見了。

從空調吹出來的冷風,撫摸過臉頰,雪野里穗脫了鞋子,輕輕撫摸腳趾……有股無助感從腳趾間傳出,擴散至全身。

算了……

她有些賭氣地想到。

消失了最好,反正我也不歡迎……

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時間來到八月末。

這天下午,雪野里穗換上淺綠色的洋裝,嘴唇大略涂了下口紅,穿上唯一的高跟鞋出門。等會要去古川會館上課,打扮怎么說也要正式一點。

季節是夏末。

無風,熱氣逼人。

再過不久,季節就要變更。

搭電車前往古川會館的途中,雪野里穗留意到,電車的窗外,有只又肥又胖的烏鴉一直跟隨著電車飛行。那漆黑的羽毛,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下午兩點,來到位于三軒茶屋的古川會館。

探出院墻的樹梢停留著一群身體輕捷的小鳥,屋頂的向陽處,一只褐色的大貍貓正瞇著眼睛曬太陽。

雪野里穗按了門鈴,然后朝著攝像頭臉浮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鐵門打開后,她像往常那樣橫穿過前院,向古宅的玄關走去。神谷先生依舊守在前院和后院的玄關處,身穿沉穩而冷靜的黑色西裝,皮鞋擦得一塵不染。

他在椅子上坐著,長時間一動不動,直到雪野里穗進來后,才輕微點了點頭。

“神谷先生好。”雪野里穗走進來,坐在了他對面的座位上,“有個事想和你打聽一下。南尹豆是不是有個狐女失蹤了,叫谷川?”

“她呀,我記得是八重子手下的狐妖吧……”神谷先生低垂著視線,檢查著他那雙黑皮鞋閃閃發亮的程度,“被九課抓走了,然后從九課的手里失蹤,依照九課的說法,是被人擄走了。問這個干什么?”

“前幾天碰到八重子了。”雪野里穗說。

“哦,那個瘋狐貍……”神谷先生像是有些忌憚似彎下要,用紙巾拂去鞋面上似有似無的灰塵,“和她在一起準沒好事,雪野你一向單純,小心被她戲弄。”

你就是想說我蠢……雪野里穗不服氣地扁了扁嘴。

和藤原君那樣可惡,但你不如藤原君帥氣……

正彎著腰的保鏢先生,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來顏狗的惡意,很是叫人傷心……

“夫人回來了嗎?”雪野里穗問。

“唔,沒呢,高天原事情多,夫人忙得不可開交。”神谷先生直起腰,望著她單純的眉眼,想了想,說道:“你要見夫人的話,可以和古川會館的舞團一起去長野山的山神祭,夫人會從高天原下來出席一天。”

“呀?”雪野里穗很驚訝,“長野山山神是誰?居然可以勞煩夫人親自出席……”

神谷先生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樹梢的那只烏鴉身上。

烏鴉也在看著他,兩雙眼睛熘熘地轉了幾圈,達成一致: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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