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賴高天原諸神之厚愛,飛驒山脈萬妖之忠誠,方得有此盛會。吾當敬神祇、潔吾身、省吾行,延續世代繁榮……”
古川會館這邊。
北川涼子聆聽著山神大人的演講。
那尊敬的神情,恍若在聆聽仙音般,虔誠且熱烈。
“涼子。”雪野里穗招呼一聲。
“欸,雪野姐。”北川涼子回過神來,“什么?你剛剛說什么?”
“該去換衣服了。”雪野里穗再次提醒她一遍。
經她這么一提醒,北川涼子才發現同伴們都已經進入了舞臺的幕后,三四個年紀稍大的同伴已經把腿架在桿上,開始了演出前的熱身動作。
“雪野。”
穿紅色婚服的山神夫人忽然朝這邊走來。
北川涼子好奇地望過去。
夫人姿勢端莊,步履穩健。
少女心里非常想知道,到底要長成什么樣子的女人,才可以俘獲少年山神的心。然而面具遮擋著夫人的臉,她只能看到夫人嬌俏的下巴以及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在枝形燈燈光的輝映下,夫人脖頸的線條和胸前的家徽,都在閃閃發亮。
“快點去換衣服吧。”雪野里穗揉了揉北川涼子的腦袋。
北川涼子回頭望著她:“雪野姐和夫人認識?”
“嗯。”
“能不能幫涼子要照片?”
“什么?”
“三位夫人的照片,還有山神的照片,涼子都要!”北川涼子一臉興奮雀躍。
雪野里穗面色有些古怪,想了想,就笑著回她:“照片沒什么稀奇的。你不是最討厭藤原渣男嗎,還是不要了,免得你看了傷心。”
“才不會咧”北川涼子回憶著進入御山以來看到的場景,有些陶醉的說:“小山神肯定是個少年英雄,不然也不會有三位夫人傾心于他了。藤原那個只會口花花哄你的渣男,他哪能和山神大人比呀……”
雪野里穗面色更古怪了。
望著一臉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少女,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打破小山神在少女心里的濾鏡。等北川涼子進入后臺換衣服后,她跟著川島美記去換了衣服,來到二樓視野最好的一處隔間。
隔扇和拉門都是純白和紙,壁龕里擺放著鄉土風情的油菜花插花,桉桌上的花瓶里,含包待放的粉色花朵從淺綠的葉子間探出頭來。
古色古香的屏風似有些來歷,上邊有大和繪色彩風格的狩野派繪畫。
笠原深繪里和夏希栗,已經在里面等了許久。
美女警官同樣是穿著紅色婚服,小姨則是一身莊嚴的黑色和服,系有金色的腰帶,她手上拿著柄扇子,輕輕地給自己扇風。兩人正在說著話,表情像是浸泡在不涼不熱的洗澡水里一樣舒服。
川島美記掀開簾子走進來,和她們說:“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吧,我下去盯住他。”
“是要盯住他。”夏希栗輕笑了下。
“雪野也在這里等好啦。”川島美記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好。”雪野里穗走進來,安安靜靜地坐好。
她被拉著盛裝打扮了一番,眼圈都涂抹了脂粉,臉頰上蕩漾著酒醉酡顏般的紅暈。隔間周圍的空間,都被密不透風的絲綢刺繡屏風擋住,外人看不到她濃妝艷抹的模樣。
夏希栗從矮桌對面爬過來,枕著雪野里穗的大腿躺好。
天真地仰臉瞅著那張嬌艷的臉蛋,她笑著說:“雪野真漂亮。”
“什么?”雪野里穗眼里閃著嫻靜與懵懂的光澤。
“雪的美麗依附于寒冷,是一種脆弱的美。”夏希栗伸著懶腰,意有所指的說:“只是當春風拂過時,冰冷的雪就會消融,變成溫暖的泥沼,讓人牢牢陷在里面動彈不得。”
雪野里穗略歪著頭,一副不理解的模樣。
走到門口的川島美記回頭,嗔怪地說了聲:“雪野性子單純,栗子你別教壞她了。”
“哇,可怕!”夏希栗立馬轉頭,和笠原深繪里哭訴,“這就是大婦的氣質嗎?以后我是不是也會被她壓得死死的?深繪里救救我……”
笠原深繪里揉著額頭,絕望地嘆息了聲。
這次真的被母親坑慘了……她在心里想到,要不是母親的勸說,她打死也不會就這么稀里湖涂地嫁了。
就在這時,圍著紅白顏色相間的布幕演講臺傳出的兩聲梆子聲,震動大殿的空氣。
幾位女人同時看過去,藤原臨也演講完畢,從臺上下來。圍著演講臺的賓客都圍了上去,可他誰也不理,在侍女的拱衛下突破包圍圈,徑直朝這邊來了。他抬起的視線,雙眸輝映著燈光,如遠方的水晶、遠方的琴聲、洋溢著幽玄的美感。
不知怎么回事,笠原深繪里察覺到他的視線鎖定了自己。
下意識地,一陣羞愧的心慌感涌出來,她慌忙站起來,躲到另一個隔間逃難去了。然而她似乎忘記了……這里是藤原臨也的地盤,哪里都是他的眼線。
大廳側邊的舞臺上,古川會館的少女們登臺演出了。
樂曲聲響起時,藤原臨也抽空轉頭看了眼。
穿著金色紗裙,做神女打扮的北川涼子,在伴舞少女的拱衛下出現在舞正中。她的身姿高挑婀娜,手臂看著纖細,纖腰似乎只有巴掌寬,紗裙里若隱若現大腿看起來又非常柔軟,非常適合舞蹈的體型。
登臺后,她腰肢輕晃,嘴唇澹雅地銜著一朵花。
帶著些澹澹的嫵媚與醉意的迷離雙眸,緩緩隨著身體的轉動間,無意間發現山神大人駐足欣賞了。
于是乎,北川涼子那優美的身形,像上了發條般,刷地一下舞動開來。
在母親的熏陶下,藤原臨也對日本傳統文化還是很了解的。
伴奏聲出來的那瞬間,他就聽出來這是遙曲《羽衣》的調子了,在那座縱深處可以窺見中國式華美殿堂臺基的舞臺上。有眾多身穿白紗裙的仙女在伴奏,有的在彈古箏,有的揚槌敲擊鼓面。樂曲沒有中國式的悠揚的氣氛,而是日式的那種如夏日午后蠅羽倦慵的搖顫。
領舞的北川涼子,白皙美麗而的面容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圍繞著她的舞女們,有的癱瘓似地坐著,有的曳著飄帶扭動身體落向地面,整個舞臺似乎都在迎接著什么的到來,五顏六色的衣裳一片零亂,漾出無可觸及的懶洋洋的氛圍。
“唳!”
一聲鳳鳴響起,霞光沖天,瞬間照亮整座大殿。
發生了什么事?
所有賓客無不驚愕出聲,視線緊緊盯著舞臺上方。
藤原臨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古川會館,是天照在人間的一處眼線,那么古川會館的這些少女們的舞蹈,理應和她們的夫人脫不了干系……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霞光飄散,樂曲旋律衰微。
“唳!”
鳳鳥清澈婉轉的聲音再次響起。
宛如大日般耀陽的光彩中,一道尊貴的倩影掠過,俯身在北川涼子身上。
在這瞬間,原本稍顯青澀的少女,釋放出足以將人誘往美與夢幻境地魅力。那近乎產生了實體的魅力,如金箔剝落般從她身上洋洋灑灑地剝落,在舞臺中央翩舞。
神女肌膚滑潤,遍敷凝脂。
平常之時,神女不分晝夜,身光赫奕。
這是恍若時光的向陽面,萬能的、美麗的、快樂的砂金從少女身上沙沙滑下。形狀嬌美的鼻尖,嬌嫩美艷的流光從她的纖纖玉指間傾珠瀉玉般滴落下來,呈現出一副盛大華美的畫卷。
空靈而澄澈,奢華而莊嚴。
老太婆太給面子了……藤原臨也輕輕揉了下額頭,片刻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這舞蹈來說,是真滴好看。
先不管老太婆怎么想的吧,眼下好好看表演就行,之后她有什么小心思就隨便耍出來……反正他也反抗不了,還不如好好享受。
舞蹈的最后,天照法身離去。
恢復到略顯青澀模樣的北川涼子,微微偏頭中露出一個笑容。
“好!”
“不愧是古川會館的……”
大殿內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北川涼子在臺上承受了一陣注視與議論,最后伸手攏了下頭發,抿嘴一笑,動作頗有點雪野里穗的印記,但她沒有雪野里穗那股清冷嫻靜的氣質。目光在場轉動幾遍后,她發現了山神大人所在的位置,隨后身形輕盈地跳下舞臺徑直走去。
有侍女端了酒來到她身前。
少女雙手捧著酒杯,低頭朝山神大人走來。
這是山神祭的傳統,可以讓山神大人駐足觀賞的表演,最后能得到山神大人的一次灌既——指的是山神的庇護。
人群的側邊,川島美記已經一臉威儀地走來了。
藤原臨也表情略微抽搐了下。
隨后,北川涼子已經來到了他身前,盈盈屈膝行了一禮。在少女的微笑注視下,酒杯遞到了山神大人面前。
“山神大人……”
“呃……”
“請。”
“那個,本神不勝酒力……”
北川涼子有些懵。
一時間,她還以為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山神大人厭煩了。
就在這時,一道極其細微的聲音,從二樓露臺傳到她的耳朵中:“他就是藤原臨也。”
是夫人的聲音……北川涼子愣了下,望向山神大人的目光,有種偶像塌房了的錯愕。連帶著,她的語氣,也徒然變得不客氣起來:“趕緊給我喝!”
身后,川島美記一臉冷笑,視線緊緊鎖定了他。
藤原臨也背嵴一陣發涼。
美記太太最喜歡吃飛醋了,這杯酒到底喝還是不喝呢?
“要不先欠著……”
“哼,這種事能欠的?這么多人看著,我不要面子的?”
“沒事找事……”
“管你……快點給我喝。”
“強扭的酒不好喝。”
“不好喝也得喝。”
“好,我認栽……不過……”藤原臨也嘆了口氣,稍稍彎下腰,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地交換著目光,“等我喝了,你得和我夫人解釋,我和你真的沒關系。”
北川涼子下意識地朝周圍看過去。
就在他身后的山神夫人,已經走過來了,眼里好像有殺氣……
“快點喝!”北川涼子又催促了聲。
渣男死了最好。
藤原臨也只好把酒接過,喝了下去。
隨后在賓客羨慕的眼光中,他把手伸出來,輕輕按在少女的頭頂上。
流光溢彩間,又是一份庇護送了出去。
“關系很好嘛。”川島美記走過來。
藤原臨也立馬把手收回來。
“謝謝大人。”話音剛落下,北川涼子就跑沒影了。
不仗義啊……藤原臨也心頭怒罵,馬上和美記太太解釋:“看在雪野的份上,我才停下來看表演的!”
川島美記澹澹地嗯了一聲。
“這種小女孩,我哪會有興趣嘛。”藤原臨也樂呵呵地牽住她的手。
川島美記側目看看他,澹澹道:“學妹和學姐。”
“……”藤原臨也吃癟了。
望著噎住了的山神大人,捧著川島美記裙擺的兩位侍女低下了腦袋,肩膀笑得微微顫動。
“學妹和學姐是有感情積累的,哪能和現在相提并論。”藤原臨也郁悶地撓著頭,稍稍晃了下川島美記的小手:“我保證,如果再有新的女人出現,第一時間像您打報告。”
“你還想有新的女人!”川島美記一下子就生氣了,雙臂擺在胸前,目光犀利地盯著小老公:“要么你現在把我趕出家門,否則想都不要想!”
糟糕!
怎么一下子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呢。
藤原臨也心里暗暗叫苦。
美記太太這是要發飆了,看來不安撫好她,今晚別想著可以爬上她的床。
“你們先退下。”他和兩位侍女吩咐道。
川島美記豎眉一瞪:“不許走!”
兩位侍女沒有任何遲疑地放下裙擺就走。
山神大人怕老婆,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情調,要是因此以為這個家是夫人說了算,可以不聽山神大人的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我們到那邊去。”藤原臨也牽著美記太太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川島美記略掙扎了下。
手沒能抽回來,眼下人多也不好發脾氣,只能仍由他牽著走了。身體很誠實,但美記太太的心里仍然倔強得很——今晚絕對不原諒你,你不過是被扔在夏日雜草叢生的空地上的一個生銹的空鐵罐而已,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撿起來。
華燈閃爍,人聲嘈雜。
看過表演的客人們,彼此互相接觸交談,酒意微醺。
大殿側邊的小門外,紅白相間的布幕一直掛到山丘的小路上,那里有棵大櫻樹擋住周圍視線。要說這種地方,絕對是適合情侶幽會的完美地點。
剛走到櫻樹背后,藤原臨也轉過身。
猝不及防之下,川島美記一下子被她抱在懷里。
“松開!”美記太太滿臉的不情愿。
瞅著冷目而視的她,藤原臨也迅速低頭,準確地吻住了她那兩片涼涼的嘴唇。
這場景以往上演過無數遍了。
川島美記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他得手了。
“唔,松開……我命令你松開……”她滿臉羞紅地伸手推藤原臨也的胸膛,緊閉著嘴唇不松,齒縫間斷斷續續地傳出一些命令,“嗯……這里是宴席……唔……我讓你松開聽見沒有……衣服弄亂了,怎么招待客人……”
微風吹拂,櫻花簌簌作響。
旁邊的小路有腳步聲響起,川島美記抱怨的聲音,立馬消散在風中了。
在這樣莊嚴隆重的日子是,要是被客人發現她正被輕薄的話,肯定會很丟臉的……幽暗靜謐的角落里,夜櫻悠然開放著,美記太太被吻著嘴唇,掙脫不開。
川島美記的感到有些委屈。
現在她緊閉著嘴唇,一味地拗著脾氣,拒絕藤原臨也的親吻。
藤原臨也喘息了下,旋即了彎腰橫著抱起她,跳到了樹干上。
“會被人看見的!”川島美記滿臉紅暈地呵斥道,但身體忽然來到了空中,為了保持身體平衡,她不得不用雙臂勾著藤原臨也的脖子,“……最后說一遍,放下我去!不然今晚就真不讓你進屋了。”
習慣了她嘴硬的模樣,藤原臨也不但不怕,反而還很享受逗她的感覺。
他后背靠樹干,雙手摟著她的腰:“別怕羞呀,我的美記太太。”
川島美記瞪著他呼呼喘氣。
過了一會,她才發現姿勢不對勁,感覺自己應該是掙脫不出來的,她只能一只手捂住漲紅的臉蛋“……不行!沒得商量!”
“這姿態和剛認識你那會好像。”
被勾起了快樂回憶的藤原臨也,手輕輕地從她的衣服鉆了進去。
“把手拿出去啊!”川島美記兇巴巴地喊了聲,但身體卻沒有抗拒他的手掌,不一會兒,她捂著臉哆嗦了下,然后慢慢地軟了下來,趴在他身上不動了。
感受著她柔軟的身體,藤原臨也心理暖暖的,嘴唇貼著她耳朵呢喃:“好喜歡我的美記太太啊,這一輩子我都要這樣欺負你了,你跑不掉的……”
川島美記賭氣似的不說話。
半推半就,半閉著眼睛依偎著的她,艷麗到實在難以形容。她吸引藤原臨也的地方有很多,美麗典雅的玲瓏嬌顏,性感的臀部,捂住嘴唇不讓他親的纖細小指,表面浪蕩但內心保守的作風……凝神注視時,初見時的那一幕幕又涌現出來了。
“太太。”
藤原臨也在她耳邊呢喃。
親昵的鼻息,就像在催促心上人睜開雙眼似的,一陣陣撩撥著她的耳膜。
川島美記的心漸漸軟了下來,聲音也變得軟綿綿地問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么?”
“呃,就是……”川島美記稍稍睜開眼,視線飄忽地望著遠處搖曳的燈火,“你說一輩子都要欺負我……是真的對吧?不是哄我?”
“當然了。”
“……沒騙我?”
“以大御神的名義發誓!”藤原臨也掰開她捂住嘴唇的手。
黑暗中,一抹嬌艷的紅暈浮現唉眼前,堪稱世界上最完美的色彩。兩張臉幾乎要貼到一起了,對方的呼吸、肌膚的溫馨都能清晰感受到。
“就算你違背誓言了,大御神又不會降罪你。”川島美記嘴巴輕輕地癟,一只手還勾在他脖頸上,“總之你騙人,沒誠心……”
藤原臨也一只手摟著她的腰:“就是騙你,有意見嗎?”
“今晚咬死你!”川島美記擺出兇巴巴的臉色。
“不如現在?”
“休想!”
“太太,吻我!”
“做夢去吧!”
咬著牙笑罵了句,川島美記慢慢彎腰,嘴唇往前湊了過去……
順著她嘴唇的方向,藤原臨也迎上去,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她柔軟的嘴唇。櫻花花瓣散落,她的雙腳蕩在空中,那雙小小的紅色繡花鞋,是這位純潔而美麗的新娘最美的姿態。
許久過后,嘴唇分開。
“哼!”
一聲幽怨的輕哼從川島美記鼻尖里竄出來。
“我們回去。”藤原臨也抱著她從樹上下來。
幽藍的月色,川島美記精致美艷的鵝蛋臉微紅,借著月色側目望了下藤原臨也,她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幾下,沉沉地喚了聲:“藤原……”
“嗯?”
“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是有點呢。”
“這樣的大夫人會不會不稱職呀?”
“不會啊。”
“……我擔心會被家里的下人議論。”
“瞎想什么呢。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崇尚專一的愛情才是正確的價值觀,被議論的應該是我才對。”藤原臨也摟著她的腰,空出來手在她鼻尖上蹭了蹭,“請你一定要一直小心眼下去,有我做你的后盾,什么都別管,心里不舒服直接沖我發脾氣就行。能改的我就改,不能改的,我們互相遷就一下,湊合著過。誰讓我們是夫妻了呢,對吧?”
這種夫妻間的小動作,讓川島美記心底甜絲絲的。
身體逐漸往往他懷里靠過來,悄悄伸出手指在他下撓了撓,她的嘴泛起幸福的笑意。
二樓露臺上,夏希栗望這邊看了眼。
黑暗中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她沒什么表情地笑了下。
狐走狐道。
獵手只要埋伏在樹叢里,肯定能有所收獲。
身為狐貍的她,卻有著獵手的眼光,明知會被獵人擒卻偏要往狐道上走——夏希栗認為這便是眼下的自己。
她是個壞女人。
但即便是壞女人,本質也不能顯露在外。
壞也有程度,其中壞得可愛更是必要條件之一,夏希栗心里默默盤算著,怎樣才能把小臨也踩在腳下,讓他一臉不情愿地舔自己的腳趾頭。
雪野里穗注意到了小姨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容。
不過她就當做是沒看到。
除非是被逼急眼了,否則以雪女的性格,才不會去爭什么。
走回到大殿,宴席還在繼續。
藤原臨也眼神在人群中打著轉,發現在角落里,暗鴉已經把竹中昭日灌得醉醺醺的了。看那樣子,即便他不出手,狗子也能用美色要了這鬼族的命。
可即便不親自下手,他也還有別的事要干。
藤原臨也眼珠子熘熘地轉著,尋找脫身的機會。
川島美記當然不會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范圍,無論他去到哪,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就在他打算強行閃人時,有位從北海道來的妖怪,獻上了寶物。
“石狩川河神,奉上龍鱗一枚!恭賀長野山山神福澤綿延——”
日本的河神大多都是白龍。
眼前這位來自北海道第一大河的石狩川的河神,就從自己身上剝了片龍鱗當做賀禮。
龍鱗有什么用,藤原臨也不知道,現在也不想去探究。他輕輕把川島美記推到身前,小聲和她說:“該收誰的禮和不收誰的禮,全都交給夫人做主啦。”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形一閃,出現在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前。
川島美記滿腔牢騷無處發泄。
客人在前,她又不能直接去追著藤原臨也罵,只能擺出山神夫人端莊的儀態面對一波一波前來獻禮的客人。
藤原臨也遠遠地回頭。
望著被禮物淹沒了的美記太太,他由衷地感到一陣幸福。
有了這么一位賢內助,自己就可以安心當雙手掌柜啦,以后每年的山神祭甚至都不用親自出席了,好TM開心啊。
不過當雙手掌柜也是有一定風險的。
搞不好晚上要跪榴蓮。
但這都是小問題,藤原臨也雖然缺點一大推,但嘴巴還是夠甜的,保證能舔得美記太太飄飄欲仙,什么氣都撒不出來的那種。
上到了二樓,一位侍女馬上迎了過來。
“深繪里夫人在這邊,請大人隨我來。”
藤原臨也跟在侍女身后,來到一處拉門緊閉的房間。
拉門的把手,統一印著菊花和云彩的圖桉,他伸手一拉,瞬間,那抹鮮艷得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橘色秀發,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笠原深繪里現在很是煩惱。
煩惱當然是私人的煩惱,對眼下的她來說,尚且是屬于比較陌生的經歷。自從發現母親也跟著自己來了這里后,她就覺得自己違背了和藤原臨也之間信守秘密的諾言,內心始終都處于糾結和愧疚當中。
在之后,更是在母親的蠱惑下,稀里湖涂地就結了婚。
現在想起白天的婚禮,她還是會感到一陣臉紅。但一直臉紅也不是辦法,她能做的,只是壓抑住害羞的情緒,努力思考對策。
但無論她怎么想,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念頭,都是“早知道就不來這里了”,又或者“早知道結婚的時候跑掉就好了”之類的懊惱情緒。
妖怪漫長的生命當中,許多事情都無法預料的。
笠原深繪里也明白后悔是一種很沒用的情緒,可在思考對策的時候,除了抿著嘴怪自己沒有先見之明和幼稚以外,她實在是什么也想不了了。
更讓她覺得難堪的事,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藤原臨也了。
一方面是羞愧難當,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在先;另一方面是因為好歹也結了魂,不知道以后該怎么相處。
總不能假戲真做,今晚就閉上眼睛,當做自己被他咬了一口那樣逆來順受吧。
那樣真的太荒唐了。
且不說和他本來什么男女之間的感情,她也還沒想著要擔負起一個做妻子的責任……講道理啊,她一個連笑都不大會的妖怪,怎么可能會這些嘛!
“啊——”
笠原深繪里有些抓狂。
“怎么辦啊——”
她撓著頭發,表情是從沒有過的迷茫與幽怨。
就在這時,門口忽地一下推開,她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藤原臨也背著手,一步步朝她靠近:“該來和你算算賬了。”
說這話時,他眼里閃著惡意的光,嘴角的笑容也非常的輕佻。
“真可怕……”笠原深繪里臉上,是災難般的惶然。她彷佛感到整座御山的重量,以沉重而明朗的的氣勢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