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軍是作家,是編劇,是文藝片導演。聽到他有這么多身份,別說其他人了,連陳凌都嚇了一跳。
他和這位老哥通信的時候,只以為他是個美食作家呢。當初他發表的都是關于吃的文章。
探討吃食嘛,陳凌肯定是相當有興趣了,一連去了幾封信。卻沒想到周衛軍還有這么多的身份。
“哈哈,要不說聞名不如見面呢,我要不是特地找來見這一面,也不知道陳兄你這么年輕,不知道你在本地這么大名頭啊。”周衛軍是個穿著時髦的中年男人,黑皮衣,留著稀疏的胡子,頭發梳理的很整齊,亦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外貌像是鋼鐵俠扮演者的國內翻版,只是氣質比較斯文。
這特殊的長相,讓陳凌只看一眼就記憶得相當深刻。
“什么名頭,不過是別人喜歡說我幾句閑話就是了。”陳凌搖搖頭,給他倒上一杯茶水。
王素素三人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索性打過招呼之后,稍作停留,便先去農莊了。
讓陳凌先和周衛軍在家談話。
“可不是閑話,能在這山溝溝里做出一番事業,陳兄是真的年輕有為,了不起。”周衛軍來家之前也是和村民們打聽了陳凌許多事,聽完之后也是比較驚訝的。
隨后也詢問起陳凌怎么不出去闖蕩。陳凌被許多人問過這個問題,以前怎么說現在還是怎么回答他。
“周兄突然造訪,讓我有點措手不及啊,早知你要來,我們今天非得多做幾桌子菜,讓你這大導演來品鑒一番。”
“哈哈,你小子,還不知道我,我就想打你個措手不及呢,你在信上頭頭是道,我得親自來檢查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兩人通信已久,也是神交已久,見面之后很快就熟絡起來,周衛軍也不和陳凌見外,仿佛是多年老友一般,說話一點拘束也沒。
陳凌知道他是開玩笑,但想到這老哥一路奔波而來,竟然忘了問他吃沒吃飯,當即一拍腦門:“哎喲,這不巧,我們剛吃完晌午飯,你吃了沒,沒吃我再給你做點去。”
“不用不用,我吃了,來的路上,專門買了你極力推薦的本地牛肉,味道相當不錯。”周衛軍把他按在椅子上,讓他坐下,又說:“我這次來可不是單純來找你蹭吃的呢,我是帶著任務出來的,要拍電影嘛,要找合適的地方取景,我一出門就想到你這里了,你去年給我寄的照片,山好水好,美景醉人,可是令我印象深刻啊。正好過完年了我也出來游玩一趟,咱們這筆友也見一面啊。”陳凌一聽這話連連說好。
稍后又拿出柿餅之類的招待他。這玩意兒在山里人看來不值錢,就是在市場上賣也不好賣。
但久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很喜歡吃這東西。陳凌年前給筆友們郵寄的土特產之中,柿餅是最受好評的。
現在還沒老饕這個說法,但周衛軍能在閑暇時候連發幾篇關于吃的文章,說是老饕也不為過。
他一口氣連吃三個柿餅,而后舒爽的吐出一口氣:“一樣的柿餅,在你家吃,不知道為什么,跟在我家吃,不一樣感覺啊。”
“哈,這個啊,肯定是因為新鮮唄,老遠給你寄過去,哪能跟在這兒當場吃,味道一樣呢。”陳凌給他續上一杯熱茶:“柿餅少吃兩個,這玩意兒吃多了肚子受不了,走的時候讓你多帶點,管夠。”哪能讓這位
“鋼鐵俠”筆友第一次上門就吃到肚子疼呢。
“好吧,那我就不吃了。”周衛軍摸摸肚皮,突然視線在陳凌衣服上停頓了一下:“兄弟你這皮衣挺特別啊。”
“那當然特別了,鹿皮的。”
“嚯,鹿皮。”周衛軍伸手摸了摸,
“我聽你們村的村民說,你是打獵、做買賣,樣樣精通,你是自己打的鹿嗎?”
“肯定自己打的啊。有梅花鹿、有草鹿,還有赤麂,這是用赤麂的皮子做的皮衣。”
“啊?我只聽過梅花鹿啊,赤麂和草鹿是啥,我是真的沒聽過。”
“赤麂就是黃猄,草鹿呢,就是一種我們這兒的野鹿,比梅花鹿小,和羊差不多大,模樣像是東北的狍子一樣,不過沒狍子那么傻,比狍子要精得多。它們的肉各有滋味,尤其鹿唇,名列野八珍的東西,嘖嘖,好吃得很啊。”周衛軍聽得眼睛放光,
“那家里還剩著這些鹿的鹿肉嗎?”
“早沒了,年前的時候,就全都吃光了。”陳凌一句話,讓周衛軍大為遺憾,一時捶足頓胸,臉上的表情更像鋼鐵俠了。
……春風送暖,綠油油的麥田上,三三兩兩的村民在麥田澆水灌既。今年的初春雨水少,至今一點小雨也不曾下呢。
莊稼耐不住旱,但小草卻很茂盛,村邊上,路兩旁,坡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草。
行走在村外小路上,風中滿是青草的清爽稚嫩的香氣。陳凌帶著周衛軍慢悠悠的往農莊走,村民們對于陳凌家時常來陌生人已經見怪不怪,與他像是往常一樣打招呼。
周衛軍卻張著胳膊,瞇著眼睛有些陶醉,吹面不寒楊柳風,柔和的春風吹在臉上,放眼望去是鄉間的田園,鼻尖嗅到的是青草的香氣,耳畔是灌既農田的潺潺流水聲,身心舒適之際,他只覺得慵懶了一個冬天,仿佛銹掉的身子骨,重新煥發了生機。
身為一名編劇。身為一名文藝片導演,雖然現在不太出名,不為大眾熟知,但顯而易見,周衛軍曾經也是個文藝青年。
不過現在成了文藝中年了。文青病嘛,梁越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現在不過是又多了一個。
陳凌也不介意。到了農莊,由于陳凌沒給周衛軍拍過農莊的照片,周衛軍還狠狠地驚艷了一把。
連連聲稱這地方太符合他的審美了。一些話和梁越民去年春天所說的如出一轍。
或許這就是文青的通病了。不過他和梁越民不一樣的地方在于,陳凌帶他參觀獵具室的時候他沒什么太感興趣的,倒是看到陳凌家掛的臘肉、臘魚等臘味,以及倉房儲藏的許多酒缸的時候,一下變得興奮不已。
拉著陳凌一通說,什么地方的臘肉,什么地方的酒,各有什么特色,講得頭頭是道。
讓韓闖和江曉慶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一些臘肉和酒竟然還有這么多的學問。
這下看來,這位鋼鐵俠應該是個文青病和酒肉之徒的結合體了。……陳凌家有客人,韓闖和江曉慶就想早點回去的。
哪知陳凌沒讓走,說讓韓闖留下來一宿幫他陪客人。兩人一想,反正他們回去也沒什么事,留下就留下。
晚上是豐盛的一頓農家菜,陳凌和韓闖下的廚,周衛軍也想湊熱鬧來著,陳凌沒讓,只是讓周衛軍給他們兩人打了打下手。
傍晚的酒桌上,飯菜的味道超出了周衛軍理解的農家菜范疇。而周衛軍的酒量,也把陳凌兩人震撼到了,酒缸成精了啊這是。
推杯換盞之間,大家打開了話匣子,韓闖身為陪酒的,自然是也連敬酒帶聊天。
韓闖最近跟著陳凌跑山比較多,酒意上頭了管不住嘴,本能就往那邊扯。
周衛軍這才知道,陳凌平時在家的小日子有多爽。怪不得村民說到陳凌的時候,語氣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原來是整天遛遛狗,打打獵,就把錢給掙了。還掙得那么容易。換成他,他也眼紅啊。
誰不想自己的日子過得輕松閑適,衣食無憂呢?可惜各人有各人的專長。
他沒有陳凌的本事,沒有這么厲害的狗,沒有能賣上天價的酒,只有羨慕的份兒了。
“太厲害了,你這比香江那些明星掙錢還容易,還不用拼死拼活那么勞累。”周衛軍敬了陳凌一杯酒,視線再次轉移到兩狗身上:“沒想到你家的狗也這么厲害,還能打狼打豹子,別說,光憑韓兄弟說的那些故事,我都能出一個電視劇的劇本了。保衛村莊打狼,打完狼打野豬,打完野豬打豹子,還和狼發生了愛恨情仇,孕育了后代,再像野性的呼喚那個故事一樣,給狼群注入新的血液,孕育出一支新的強大的狼群……”
“咦?”說到最后,他自己也愣住了,竟覺得這個故事真的還不錯的樣子。
但是被文藝片熏陶慣了的腦子,讓周衛軍覺得這個故事雖然不錯,講出來也很有意思,但不夠扇情。
想扇情,得讓人參與進來,人是觀眾嘛,讓觀眾共情了,影片才有深度。
那就得再改改,改成忠犬護主的故事,以悲慘故事為結局。悲慘的起因呢,周衛軍目光落到了那些小狗子身上,狼性未消的第一代狼狗是不穩定因素,把這個添加進去,稍微改改就是個好故事,好劇本了。
“周兄,你發啥愣呢?不是海量嗎?來喝酒啊。”陳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他在短短時間內腦子里已經想出來一個電視劇的故事線了。
又喝了一杯之后,才接著剛才的話說:“拍啥電視劇,好好干你的文藝片導演多好。”
“什么啊,文藝片是拿獎的,想賺錢可不拍那個,我最近兩年也在努力轉類型了。”周衛軍搖搖頭,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毛病,很可惜,他被文藝片熏陶久了,創作思路定型了,短時間有點難以轉換過來。
這才托朋友進了新劇組,負責在各地取景,順便也寫寫文章,記錄美食,換換腦子。
陳凌和韓闖哪里懂這個,哪怕是陳凌呢,也是似懂非懂,那個圈子里的事,聽來聽去沒新鮮事,無非那幾樣而已,沒啥意義,他關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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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軍也知道行業內的事不能在酒桌上說太多,人家不懂,說多了容易冷場。
就詢問一些打獵的事情,聽到他們有時候還在騎著摩托車夜間狗獵,立時也來了興趣,說今天晚上行不行,想見識一下他們是怎么玩的。
“行啊,小獵一把這還不簡單,等闖子稍微醒醒酒,咱們就去。”陳凌看了滿臉通紅的韓闖一眼,韓闖人高馬大,本來酒量也不錯的,結果這老周真跟鋼鐵俠似的,是個鐵胃,喝起酒來,酒量大的嚇人,實在太能喝了。
說是文青病,他還從沒見過這么吊的文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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