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神看向如藏大師,笑了一聲。
長嘆道:“一窮二白的時候我什么都不怕,現在西北一統,六侯百族成為地府子民,我竟覺得有些滿足了。”
“大王啊……”
余神看向高位上的巫融。
退朝后。
正走下長階的余神帶著幾分感嘆的看向如藏大師,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拍了拍如藏大師的肩膀。
黑衣僧如藏神色頗有幾分復雜。
他是佛門弟子,身投陰天之后竟要出手破壞佛門的大局嗎?
回神之際,遁一笑呵呵打著招呼:“如藏大師,府主讓你去玉命宮。”
“好。”
如藏苦笑一聲。
來到玉命宮。
上座的巫融正在翻看卷宗,籌備各司兵馬。
這一次地府并不是要傾巢而出。
與閻浮的斗爭歸根結底還是需要‘高手’。
什么是高手?
須得自身在大圣以上,巨艦和兵馬無法像鎮壓冥河上游那樣發揮巨大作用。
“大王。”如藏拱手行禮。
巫融放下手中卷宗,揮手示意侍從上茶。
這才屏退眾人,語重心長道:“這一行,大師就不必去了。”
如藏神情怔然,默默的點了點頭。
沒問也沒說。
他本是佛子投冥土,追尋母親而來,一甲子沒有成效就該離去。
然而他有感于地府輪回對天地的完善,想著自己也能出一份力,能夠讓更多沉淪紅塵的百姓獲得一份慰藉,所以他沒有急著離開。
地府的建立也可以讓佛法更加完善。
然而,對于現在的如藏來說,他仿佛正置身于無間道。
也就是無間大地獄。
在他編撰的菩薩本愿經中無間地獄是地府十八大地獄第十八,是大地獄中最苦的一個。
‘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如藏沒走,巫融也沒趕人。
兩人一同沉默。
良久。
如藏緩緩開口道:“臣,該走了。”
巫融放下卷宗看向黑衣如藏。
“大師要逃嗎?”
看著這位當年義無反顧跟隨自己從東岳城來到貧瘠之地的黑衣僧。
那時候他們是鐵三角。
三人各有本領都希望能夠在魔冥建立屬于他們的地上神國,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地府風頭無兩,三人的身份卻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臣……”
“不知道。”
如藏平靜的望向巫融。
他的聲音毫無顫抖,身形也站的筆直。
“我是佛門弟子……”如藏單手持佛禮。
“大師想走,現在就可以走,并且可以回去告訴佛門我的謀劃。”巫融淡綠色的雙眸并無波瀾。
“我不會這樣做。”如藏微微搖頭。
巫融笑道:“大師誤會我的意思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回去被佛門誤解。”
“你可以將我的謀劃和地府發展都帶回去。”
“有了這些機密,大師依然是佛門炙手可熱的人物。”
“我看得出來,地府的出現是對佛法的完善。”
“哪一天我沒有完成大業,我希望大師能夠繼續走下去。”
如藏猛地看向巫融,雙眼淌出眼淚。
搖頭道:“地府是大王的道,誰也拿不走,就算地府的出現推動了佛法的完善,也是因為大王,沒有人可以替代你。”
“我不行,余先生也不行,旁人,更不行。”
巫融感嘆道:“誰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萬事萬物都有終結。”
“地府是我的容身之所,也是大家的容身之所,更是萬千黎民百姓的中轉和容身之所,我很希望地府能夠繼續運轉下去。”
“不管我在,還是不在,都應該如此。”
如藏神色錯愕。
他沒想到巫融心中是如此宏大的愿望。
和佛門的佛陀不一樣的普渡,但又真切的發生。
此刻,他愿意稱呼巫融為‘菩薩’。
巫融嚴肅道:“我天賦不出眾,才情庸碌,于是向天借道。”
“老天爺,對于我很寬容。”
“借道于我。”
“創下陰曹地府。”
“地府,應該成為眾生的容身之所,承擔這一份天地責任。”
如藏熱淚盈眶。
他是虔誠的佛教徒,出生在凈土的佛子。
在這一刻也不免動容,甚至生出一種崇拜。
坐在座位上的羅都道君高大無比。
巫融繼續說:“第五步,大神通境。”
“有許多成法,很多混沌大神生來就是大神通。”
“我們卻不一樣,要一步步走上去。”
“其中兩法最為興盛,其一,道化天,晉五步,也就是我們現在實行之法,將自己大道烙印天下。”
“如此,地府成矣!”
“天下人各有歸宿。”
“我和誰為敵都無妨,我希望這個世界如我所愿!”巫融緩緩起身。
他毫不顧及的袒露自己的野心,也不避諱自己的計劃和對東荒的策略,他要行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沒什么不能對他人言說的。
如藏微微顫抖,雙手合十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大道玄息環繞,混沌仙絮交織。
一步入道!
“好!”
涂山君眼中滿是欣賞。
如今的巫融真正成長為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大能,他怎能不高興。
更多的還有欣慰,自己并沒有看錯人。
巫融將王道、霸道融合為一。
著實成為一個真正的‘大王’。
地府執掌者除了巫融之外,涂山君根本挑不出另一個人。
如藏更是堅定道心,沒有執著于自己佛門弟子的身份,要踐行能夠普渡世人的大道。
“這樣你就不擔心了吧。”
涂山君看向翹著二郎腿喝茶的黑袍修士,笑著說道:“我本來就不擔心。”
“嘿……”
修士笑了笑。
一邊奉茶的魔頭嚇的一激靈。
他剛才透過帽檐看到了此人的面容。
隨手抹去倒影,修士摘下兜帽道:“你應該擔心,因為我來就是救你的。”
說著亮出真容。
正是許久未見的大頭。
涂山君神色如常,笑呵呵的說道:“道友無事不登三寶殿,怎么想起來給我提個醒。”
“話不能這么說,如果不是我一路護持,巫融也沒有現在的成就。”
背著斗笠摘下兜帽的大頭嬉笑,他看到涂山君的面色冷下來才正色道:“說正事,說正事,我確實是帶著正事來的,有關于閻浮。”
“哦?”
涂山君神色詫異,端起茶盞沒有喝下去。
“吶。”
說著扔給涂山君一塊玉簡,說道:“這次出手的根本不是閻浮。”
“鬼族?”涂山君眉頭緊皺。
“出手之人叫鬼方昜。”
“他組織了一票壽盡大能,聯合鬼族,要將你斬殺。”大頭一邊品茶,一邊呲牙嚇唬魔頭。
“你怎么會知道?”涂山君有些意外。
大頭神色古怪道:“因為他也找到了我。”
“找你?”
“你也是壽盡道君?”
大頭似笑非笑,聳肩道:“我沒法子。”
“他找我,我沒有拒絕,想著可能對你有所幫助,沒想到他要干這么大的事。”
涂山君沉吟說道:“抓走秋長老是他出手的話,為什么閻浮又會……”
大頭嘆了一口氣說:“他也找到閻浮。”
“沒成想閻浮直接反其道而行之將他們給收編了。”
聽到大頭這樣說,涂山君直接笑了起來,還帶著幾分嘲笑道:“我看你不是沒法子,你是想收編他們沒成。”
大頭嘶的攤開自己雙手。
他確實有這個想法,沒想到來了個狠角色,他做不成頭頭只能先走一步。
秉著賣個人情的意思找來地府,將實際情況說給涂山君聽。
“這么說來,這一戰本質上還是陰天的延續。”涂山君感嘆道。
大頭微微頷首:“對,你那徒弟的嗅覺很靈敏。”
“這一戰各方牽扯,同時東岳的意思是鎮壓鬼族,搞定陰天十族其二。”
“先是冥族,后是鬼族……”涂山君沉思著。東岳這是要變革陰天,利用地府這把刀掃平陰天萬族,從而一統陰天。
想到這里,涂山君看向大頭:“道友是哪一方的人?”
“嘿嘿,自己人。”
“我再賣你個消息,東荒天淵其實是魔淵一角,而魔淵,大有來歷啊。你這一戰,要斗的勢力很多。”
“魔淵和佛門有關系。”
“你知道?”
“知道的不多。”涂山君搖頭。
“你心中有數我就放心了。”
“這一戰,佛門、玄門、陰天、魔淵、古皇……,全都有牽扯,各方勢力錯綜復雜,我卻沒有從中看到應該存在的身影。”
涂山君瞇著眼睛,瞥向大頭,淡淡地說道:“道友不覺得奇怪嗎?”
“哦,哪一方沒有?”
“道門!”
大頭笑呵呵地說道:“道友不就出身道門嗎。”
“現在的太乙升仙宗還算道門嗎?”
“說是要自立門戶也不假。”
“你知道我說的道門不是松散的太清,亦不是人少的玉清,而是鼎盛的上清。”
“清文山,清文觀。”
“下聯:”
“入門陰靈見真我。”
“上聯,怎么也得和道門有關吧。”
涂山君目光如炬,像是看穿了大頭的跟腳。
大頭罕見的沒有否認,朗聲道:“大道天外身是客,入門陰靈見真我。”
涂山君低頭笑了笑。
小荒域還真是人才輩出。
各方勢力都下了注,各有各的代表。
他們就像是縮影。
世界各地都可能還在發生著這樣的事。
不成為棋手就永遠是棋子。
甚至棋子都做不成,會成為餐桌上的一道菜。
大頭起身,戴上兜帽,露出一雙明亮的雙眼,說道:“不成大神通,終是土灰。”
“道友想鑄古帝兵,我可以為道友指一條明路。”
涂山君耷拉的眼皮驀然睜開:“講。”
大頭沉聲說道:
“打沉魔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