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與我沒有交集……
怎的尋到這里來。
……還一口一個張飛的叫……應該是去過山寨。
陳鳶蹲在洞口一眨不眨的看著下方三人,對方語氣可不那么和氣,而且觀他們手中兵器,隱隱有法力流轉。
法器!
拿三柄法器走動的,還是這般年輕,定是某個修道山門中的弟子,地位還不低的那種。
來者不善啊。
陳鳶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個應對的想法,隨后又拋去腦后,趕緊從懷里取過書本翻起內容。
外面,胖道人孫正德此時理了理衣袍,挺著大肚腩往對方走近,抬手做了一個道揖。
“三位道友,貧道乃天師門下仁德天……”
沒等他說完,那三人之中,費玄則直接了當的打斷他,“招搖撞騙之輩。”
孫正德愣了愣。
“你如何知道?咱們沒見過吧……”
哼哼……
費玄則一晃手中法劍負去身后,嘴角勾勒一抹冷笑:“天師門的道友,我們可是見過的,再不濟,也有微薄法力傍身,何況天師門弟子下山之后,是不可這般輕易自報師承。”
一席話嗆的孫正德咂巴幾下嘴,悻悻站在原地。
“別和這個假道士廢話。”秦守言徑直越過師弟,大步走向牛車,至于那胖道人,他看上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這種人替天師門教訓一頓便是。那叫張飛之人,還是要找出來。”
“哎——”
見他過去,胖道人自然不干了,里面還有幾百兩金銀鋪在下面,那可是他將來的例錢。伸手去阻攔,還未接觸對方,就被秦守言抬手一揮,給打翻在地。
老牛眨了眨眼睛,頭埋的更低。
秦守言走到車斗,入眼的全是掛在棚上的木雕,他雙眼泛起法力掃去,能見法力殘留的痕跡,透著絲絲邪氣。
“果然是他。”
說著,猛地抬手隔空一抓,孫正德直接從地上被吸了起來,雙腳壓著地面,硬生生劃出兩道淺淺的長痕停在對方面前。
“說,那個張飛在哪兒?!讓他來見我!”秦守言淡然的盯著他,身后的牛車,躺在小神龕里一對木雕,豹頭環眼的人偶顫了顫。
外面。
胖道人見他名兒都不知道,心里卻是狂喜,混跡市井多年,什么都拎得清。要是說了,對方還不是要教訓自己,而且陳鳶那邊肯定也不放過,若是不說,頂多也是被揍一頓,而東家那里定是不會虧待。
當然,還有一種法子。
胖道人怯生生的有些發抖,戰戰兢兢的指著前方:“他上茅房,去了那邊林子里。”
“你當我三歲孩童?”
‘呼’地一陣風吹去,孫正德臉上肥肉都起了窩子,視野中對面那人并出劍指,頓時嚇得閉眼蹲去地上:“本……我沒騙高人,確實去了那邊,這里光禿禿的,也不可能上茅房啊。”
“師弟,你去看……”
秦守言朝跟來的費玄則偏偏頭,后者正要去往下方樹林,陡然有聲:“徒弟哎,為師回來了——”
一個老頭發髻披散,破破爛爛的沐著西斜的陽光,在山脊泥沙上揮舞雙臂,一蹦一跳的下來。
胖道人一巴掌拍在腦門。
祖宗哎,怎么這個時候回來喲!
秦守言三人看到一眨眼就越過數丈的瘋老頭,臉色微變,對方氣機紊亂,可修為實打實的深厚。
金丹境!
“師姐,難道咱們找的張飛就是此人?”費玄則看到衣衫襤褸的老頭,多少有點心虛,要知道他連筑基都不到,跟金丹相比,上去無疑是被殺的局面。
一旁,女子微蹙細眉,仔細的端詳這過來的老頭,輕聲道:“這人看上去瘋瘋癲癲……可能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應該是他的徒弟!”
視野之中,瘋老頭蹦跳著過來,好似沒看到多了三人,只是張望徒弟的身影。
“你可叫張飛?”秦守言挪了下身形,步入這老頭視線里,下一刻,就被老人揮手推趕到一邊,看去那邊的胖道人。
“那個……你看到老夫弟子了嗎?”
孫正德抱著腦袋,不敢說話,指了指秦守言,老人這才將目光投到額頭冒著青筋的年輕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撩頭發,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
“不及老夫萬分,也不如老夫弟子英俊。”
“夠了!”
秦守言氣的大喝,要不是老頭神神叨叨,修為還深,說不得施術懲戒一番,“你可是叫張飛!”
“張飛?老夫叫張飛嗎?什么破名字,一點都不威風,不曉得不曉得!”
牛車內,神龕搖了一下,豹頭環眼的木雕漸漸泛起一層黑氣。
“伱!”
秦守言咬牙看著呆傻的老人,拂袖轉身望去山丘,“張飛!張飛!出來一見,青山縣之事,我已盡知——”
“張飛!”
“張飛!”
喊道后面,怨氣也有了,聲音拔高直接罵道:“張飛!無膽鼠輩,留一個假道士、一個老頭在外面,自己藏匿如鼠,虧你還能修道。”
神龕劇烈震動。
……
“師姐,師兄這樣,似乎有些不妥。”
費玄則瞅著有些氣急敗壞的師兄,平日也不是這樣的,這次是怎么了?他眼珠忽然一轉,瞧去身旁的師姐,頓時明白,該是在師姐面前失了臉面,這才有此舉動。
想到這里,心里便釋然了。
一側的女子眉頭卻是更皺,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下意識的望去那邊的牛車,好像車身隱隱在搖。
就在此時,余光里有身影出現在了山坡,女子頓時偏過目光,就見那邊一人站在那,手中掐著指訣。
嗯?
那人怎么只有練氣境。
秦守言、費玄則也紛紛看去,皺起了眉頭。
……
陳鳶壓著法訣,看著下方三人,聲音清朗。
“在下好像并不與三位相識,更別談仇怨,脾氣為何這么暴躁?”
“青山縣那縣令之事可是閣下做的?”
終于見到正主了,不過對方只有練氣境,這倒是好辦了。秦守言收斂了語氣,持劍拱了拱手:“還有……李府李遠山,可是閣下……殺的?”
原本準備了些說辭的陳鳶,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李遠山一看就是修道的,雖說當時神志不清,但人確確實實是他借關公顯圣,一刀給劈了魂魄。
不過事由,他還是想解釋清楚,省得這三人真把自己當仇人。
“這位道友,李遠山確實死在我手里,可他當時神智不清,亂殺無辜,與他兒子不相干的人,都死在他手中,在下也被波及,當時屬實沒有其他辦法。”
秦守言手中握劍撐去地上。
“你精通旁門左道之術,又豈能沒有辦法,讓他昏厥過去也好……李遠山始終是滄瀾劍門外室弟子,他死于你手上,我等不能就這么帶著口詞回去,不如還請閣下隨我們回一趟山門,讓門中長老定奪。”
隨他們回去,豈不是隨意被人拿捏?陳鳶搖了搖頭,爭取最后的說辭。
“李家和劉家都被人算計,我替他們報了仇,這不算進去?”
“你身懷旁門之術,誰知道做過多少惡,做了一件好事,我就該敬重你為好人?”
“不調查清楚?”
“隨我回山門,就是為了查驗清楚!”
氣氛凝固,陳鳶抿著嘴唇,不再繼續說下去,掐著指訣在袖里陡然一翻。
——遮眼!
陡然一陣風吹過林野,下方三人視野陡然模糊,好似有人從背后將他們眼睛蒙上,秦守言施法解除的同時,陳鳶的聲音在上面大喊:“師父,動手——”
然而,秦守言指訣點去眉心:“金光律.解!”的聲音響起,那邊的瘋老頭還站在原地,攤開雙手看著坡上的徒弟。
“動什么手?”
“用法術啊!”一旁的胖道人急的提醒。
“那用什么啊,為師想不起來!”
一著急,瘋老頭茫然無措的掰著指頭,那邊的秦守言看他一眼,就不再理會,二指一并猛地抬,厲喝:“出鞘!”
——御劍術。
手中法劍‘鏘’的一聲沖天而起,剎那,劍尖向下回落,懸在他身側,劍身抖動嗡嗡作響,彷如劍仙一般。
這一手把胖道人嚇的哆嗦,急忙躲到老頭身后。
“師兄!”
一直沉默的女子終于開口,可那邊的秦守言根本沒聽,看著上方的身影,“張飛,什么旁門左道伎倆,盡管使出。”
我雖只是筑基修為,御劍之術修行不深,可對付這樣一個旁門散修還是足夠了。
他想。
西斜的陽光落在山坡,照著陳鳶的影子斜斜拖在地上,他看著那森寒懸浮的法劍,心里有些發憷。
對方御劍的姿態,那可是無論前世還是現在,他極為向往的東西,著實有型。
陳鳶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書冊,隨后晃了晃頭。
‘我的也不差。’
念頭通達的一刻,目光凝實,雙唇微微張開。
“……天地神鬼,英靈不滅,諸神聞呼既至……”
念咒?
秦守言聽不清對方念的是何種咒法,只覺視野陰了陰,西云遮去了殘陽,身后林野‘嘩嘩’亂響。
“張飛!可敢下來——”
牛車劇烈晃動起來,青牛回頭看去,胖道人、瘋老頭、還有那邊的女子的目光也落到了車篷。
“……呼神!”
山坡,念出的咒文落下,那車篷內陡然嘭的一聲,青光沖破篷頂,秦守言回頭,光芒墜地,砸出煙塵呈圓擴散開來。
場中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消散的煙塵里,一個一尺木雕,持著蛇矛半跪在那,緩緩抬起呆板的臉孔。
一時無聲。
下一刻,木雕持著蛇矛,雙腿僵硬的邁開,踩出‘噠噠’的腳步聲直奔秦守言,手中長兵啪啪啪的在對方小腿一通亂砸。
胖道人嘴角抽了抽,半天就弄了這么個玩意兒?
“哈哈哈……”費玄則第一個笑了出來,看著那小人兒木雕揮舞蛇矛都快的出殘影,連師兄布料都撕不開,有種蚍蜉撼樹的感受。
白衣女子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剛剛聲勢頗大,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畫面。
“不自量力,旁門左道就是旁門左道!真是笑死人。”秦守言不耐煩木雕小人兒給他撓癢癢,抬腳直接踹飛去了林間。
他指尖一撥劍身,‘嗡’的輕吟里,身形唰的直沖山坡,法劍伴隨身形如離弦利箭飛去了前方。
陳鳶臉色難看,想不到從書上找出的咒法,竟是這般鬧笑話。
視野間,對方幾乎化作一道殘影沖過這片彤紅的殘陽,速度快的幾乎讓人窒息,根本來不及反應,陳鳶運起全身法力凝聚雙手,笨拙迎上的剎那——
風聲呼嘯。
數丈虛影須髯飄動,閃過黃昏。
一輪碩大的刀鋒轟的將飛來的法劍斬偏,巨大的手掌伸出,覆去直沖而來的秦守言,一觸,將對方擊的后退。
瞬間,林野間鳥雀驚飛。
白衣女子回頭,樹木傾搖,龐然大物裊繞黑氣排山倒海而出,她伸手去拉不遠的師弟,還未觸及,一只碩大的鞋底蹬來,費玄則聲音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就被蹬的橫飛出去。
高達四丈的身軀猶如一輛戰車橫沖,幾步間踏上山坡,巨大的蛇矛與蜿蜒青龍的刀鋒‘呯’的一碰,交叉而過。
一個黑面環眼、一個面若重棗的數丈巨人一左一右屹立山坡。
彷如兩尊神像,散發淡淡光暈。
……
土洞口,陳鳶看著背對自己的二爺、三爺,腦海中隱隱浮出奇怪的信息。
羈絆: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