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悶雷的馬蹄聲蔓延地面,折轉回來的五千樾劼騎兵在‘吁’的聲音里停下,無數交織的視界里,不可思議的看著遠方被拖在空中的圓鼓鼓身影,有人認得裝束。
“是大祭師!”
“快救大祭師!”
也有酋帥的聲音大喊:“……別去!”
明媚的晨陽之中,眾騎一陣騷亂,被大吼稍稍壓了下來,遠處還在燃燒的晉軍營寨,兵馬猶如潮水般涌出,何況對面還有會法術的。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祭師漂浮在半空被一個漢人老頭牽在手里歡快的奔跑。
哈哈哈——
瘋老頭像是找到了許久的玩具一般,將對方嘴唇拉的老長,捏在手中如同放紙鳶一樣,在陳鳶前方來來回回的跑動,一蹦一跳的還叫眾人看他。
半空之上的大祭師,整個身形圓的像球一樣,臉就像長在氣球上面,拉長的嘴里,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短短的手掌、腳掌在那扭動掙扎。
敕令符箓已經燒盡。
那邊的關羽四將在馬背上,朝涌來的一幫兵將拱了拱手,風吹過原野,就在上萬人的視線里,漸漸化為光點在空氣里飄散而去。
不少人跪下磕頭,喊出:“神人啊……”
也有干脆直接叫出“將軍”二字。營寨里與樾劼人一通廝殺,跟著四位神人,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才感覺這才叫打仗,見他們飄散離去,紛紛抽泣起來。
不遠,風吹著大氅上的絨毛微微撫動,望著蔚藍蒼穹的項羽依舊低低的叫著:“虞姬!”
有腳步過來,他眸子這才動了一下,看去過來的身影在旁邊蹲了下來。
“項王,謝謝你。”陳鳶拱起手輕聲說道。
“虞姬……”
項羽抬了抬獨臂,手掌搭在拱起的手上,又重復了一聲,身形也在晨風中化為星點在地上飄散。
嗚嗚!
遠處漂浮的大祭師嗚咽震抖,耳孔、鼻孔噴出氣來,拉著他的瘋老頭見狀,手一松,拉長的嘴唇‘啪’的一下彈回去,一股氣浪‘噗’的從大祭師口中噴出。
咻!
圓鼓鼓的身形像泄了氣的氣球,飛快的在空中來回翻騰飛舞,終于落到地上時,還沒等大祭師松口氣,看到瘋老頭披頭散發的朝他哈哈大笑的跑來,嚇得頭發都唰的豎起,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將秘術撤去,轉身就要施法逃走。
“神光律,禁!”
道士玉晨一翻降魔銅鏡,映著陽光,一束金團罩去對方身上,將剛剛聚集的法力驅散些許。瘋老頭也緊跟而上,一把將想逃走的大祭師抓住,捏住對方肩頭拉回。
“再玩玩,別走啊!”
說著,瘋老頭四下摸索對方,見剛才那種軟綿綿的感覺沒有,雙目露出兇惡,氣急敗壞的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去對方臉頰,不停喊道:“快變回來,變回來!信不信老夫殺了你!”
“師父,把他給我!”
瘋老頭偏過臉,視線里,陳鳶走了過來,看了看手里的瘦小老頭,又看了看徒弟,還是將對方推了過去。
“記得用完還給為師!”
“好!”
陳鳶笑著點頭回應的同時,伸手就將被推來的大祭師后頸掐住,一起看向遠處徘徊的五千樾劼騎兵。
附耳輕聲說道:“你說他們敢不敢過來?”
大祭師微微斜著眸子也在看著陳鳶,沒有說話,悄悄的運起法力,后頸頓時一痛,只得將法力壓了下去。
只得僵硬的擠出嘶啞的聲音。
“他們都是草原驕傲的雄鷹,部落中彪悍的勇士,你看我們一路殺過來,你們晉國軍隊就一路敗退,要不是有一條瑞河攔在你們京城上面,這個時候,伱恐怕也是樾劼的百姓了。”
剛一說完,頸脖頓時傳來劇痛,令大祭師咬牙忍受。
周圍晉軍兵將紛紛靠近過來,公孫隸三王也在護衛下騎馬朝這邊飛奔,天師府的兩個道士下意識的動了動,喊道:“陳道友,暫且不要殺他!”
陳鳶瞥了他們一眼,勾出一抹笑,示意他懂的。旋即,又附去大祭師耳旁,想了想,笑著說道:“看,身居高位,就是那么不容易死。”
“你想說什么,漢人!”
“我想說啊,兩國打仗實屬太平常了。”陳鳶壓著他肩頭,笑瞇瞇的語氣,漸漸冰冷下來,“大家都想開疆擴土,都想名垂千古,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你們跟百姓有仇嗎?動不動就屠城,動不動就殺人做成肉食……我也是百姓啊,萬一哪天你們也把我當做肉食怎么辦?”
話語到后面,讓大祭師越來越心驚肉跳。
“……你們這些修行中人為什么要跟著一起南下?我一路過來,著實有些想不通,你們好吃好喝的不在自己的地方待著,跑到別人家里殺人放火,剁碎了丟在鍋里煮……你們崇尚強者,沒什么可說,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糟蹋人啊……”
“陳道友,你想做什么!?”
明光、玉晨二道也感到心驚肉跳,急忙出聲問道。
遠處,飛奔而來的公孫隸三王也在喊:“高人(先生)手下留情,將樾劼大祭師交給我們帶回京師!”
聲音過來時,陳鳶捏著大祭師的頸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嘴角勾起微笑。
“做什么?當然是殺胡了!”
回頭,他低聲問去大祭師:“你說是不是?”
話語落下,手上毛孔探出密密麻麻的紅線來,躍躍欲試的在那大祭師臉上觸摸,后者臉上終于有了其他表情,眼神恐懼的看著這些紅線。
“妖魔吸食之法?!”
呢喃了一句,連忙開口看向陳鳶:“我拿一個秘密,換條命如何?我們祭師隨軍南下,其實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哦?說來聽聽。”
見那些紅絲停下,大祭師這才松了口氣,“……你們晉國有五處祭壇……只要破解石碑符文,打開地底深淵,就能放出妖魔,就算攻不下晉國,也能你們消耗一國之氣數,將天運轉到我樾劼這邊……西北荒漠的沮乞人也在跟我們做同樣的事……”
“原來如此,謝謝告知。”
泛有紅圈的雙目真誠,陳鳶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停滯的紅線舞動起來時,那大祭師頓時驚慌起來。
“漢人,你不是答應放我一條生路嗎?!”
“抱歉。”
陳鳶掐著他后頸拉到胸膛貼到一起,微張的口吻在他旁邊輕聲道:“我這人心眼小,食言了。”
下一刻。
彌漫舞動的無數紅線,瞬間鉆進大祭師身體、面門。
遠方、近處眾人無數交織而來的視線里,大祭師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寬大的花衣從身軀脫落掉去了地上。
陽光下,遠處的樾劼騎兵看著那漢人捏著的大祭師,眨眼間只剩一具皮包骨的干尸,嚇得紛紛揮鞭促馬,不要命的朝北面狂奔而去。
“殺往樾劼大營,解救我大晉子民!”
陳鳶將干尸丟去地面,由法力攜裹的聲音回蕩這片天地,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原野上的兵馬紛紛向北推進過去……